白雲賀和唐言軒把話說開後,問了路人得知其他人都在小橋流水旁,便雙雙動身。半道上,白雲賀望著前方,唇角是止不住的上揚,舉手投足卻是小心翼翼,道:「唐小三,你討不討厭我?」
這問題太似曾相識了。唐言軒沉著臉朝旁邊瞥了一眼,道:「當然討厭!」
白雲賀早料到這個答案,不怒反笑:「我倒是挺喜歡你的。」
話音一落,唐言軒全身僵硬,止了腳步愣在原地,白雲賀隨之停下,困惑而望,又道:「怎麼了?」
唐言軒滿臉通紅,低著頭不敢抬起,兩手緊緊抓著衣襬,直到白雲賀走到他跟前,又問了一遍,他才心一橫丟下一句「我想到我還有事我先走了」,然後轉身跑走,徒留不知所措的白雲賀一人。
唐言軒每跨出一步,就在心內罵了一遍白雲賀是笨蛋,他果然討厭那傢伙,總自說自話,完全不考慮別人的心情。
另一方面,不知如何是好的白雲賀,只好孤身一人來到休息處,發現聶成華也在,還掛著得意的笑容。
在樹蔭下的幾人紛紛瞅來,卻皆是困惑。聶成華上下打量,東張西望,確認了只有白雲賀一人,便皺眉道:「白雲賀,怎麼只有你,唐小三呢?你們不是和好了嗎?」
也不知成華兄如何知道的。白雲賀微微驚訝,並未多在意,索性將來時路上的事說了遍。
幾位公子大吃一驚,只有聶成華笑到不能自已。白雲賀滿是困惑,便讓白陌桑解釋一下,可憐的白陌桑心中倉皇,表面沉凝且慎重,問:「雲賀哥哥,你說喜歡唐公子,可是當真?」
「啊?」白雲賀愣了愣,又想了想,「我本來就沒討厭他啊。」
藍浩清實在看不下去,他身為在場唯一有未婚妻、甚至就是白雲賀未來姐夫的身分,簡直義不容辭,他走到未來小舅子跟前,兩手重重搭在其肩上,道:「白雲賀。不討厭不代表喜歡。你不討厭我們吧?那你是喜歡我們?」
這問得可真好!聶成華捧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身子。
白雲賀嘴角一抽,見未來姐夫神色認真,登時尷尬起來,道:「好像、好像也不是那麼說。」
藍浩清雙手又重重拍了一下,道:「那就對了。」
白雲賀作投降貌,乾笑道:「我只是覺得唐言軒有趣,才說的喜歡。」
聶成華笑到趴在白陌桑背上,那解釋實在過於牽強。
藍浩清呼出沉沉一口氣,搖了搖頭,鬆了手轉過頭,道:「聶成華,你來說說,你對陸靜虛什麼感覺?」
聶成華撐著白陌桑的背抬起頭,一雙桃花眼如沐清晨露珠,他抹了抹眼,道:「我不討厭陸寧,但我也沒喜歡他!」
藍浩清轉回面門,瞅著滿臉不解的未來小舅子,道:「雲賀,聽見了吧,你戲弄唐小三,聶成華戲弄陸靜虛,你說喜歡唐小三,聶成華說不討厭陸靜虛但也沒喜歡,你可認清其中差異了?」
白雲賀愕然,反覆思考對方說的話,他頓時有些頭疼,只好垮肩嘆氣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我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也不能那麼比較的吧……算了算了,反正我懂你們在想什麼,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我以後會多加注意的,行了吧?」
繼續糾纏也無甚意思,大夥兒紛紛點頭,算是放過他了。聶成華笑道:「雲賀,我們暫且是相信你了,可那唐小三還不知你的意思。」
「啊?」白雲賀皺了皺眉,「他哪裡會誤會?按你們的道理,他只是覺得我很奇怪才跑走的吧?」
藍浩清聳聳肩道:「沒准他就是在害羞。好了,我昨晚沒睡好,先回去小睡一下,中午不必喊我了。」
他說畢,便揮揮手逕自離去。
聶成華又大笑起來,渾然不顧白陌桑快被壓垮了,道:「哈哈哈哈太有趣了!我還以為藍烝最是遲鈍,但不愧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放心了哈哈哈!」
白雲賀沉著臉,雖然不太明白聶成華的意思,但他心裡就是有股說不出的怒意,但他也只能用一聲嘆息結束這個話題。
沒過一會兒,白陌桑還是沒堅持住,被壓得整張臉趴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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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來到黃金屋的陸靜虛,發現矮案上壓著一張紙,他行將過去,將紙從紙鎮下解救。他瞅著上頭的鬼畫符,就是三顆黑乎乎又變形的饅頭,又想到了下山處理的鬼祟,他真誠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鬼都看不懂。」
他發現背面似有墨漬,手腕一轉,發現上頭寫得潦草「若以後做成了曲子,頭一個讓你欣賞」。他呆愣片刻,默默記下了。
他將鬼畫符捲起收好,不禁想到:聶芳說的是留了話還是留了畫?或者本來就是個雙意?
*
聶成華正式回歸聽學生活。
兩日後,大試的成績出來,大先生發下卷子,學子們看到上頭的批註與等第,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白陌桑不小心瞥見右邊紫衣的評級,竟寫了個大大的「優」,要知道,那可是高於「甲」的榮耀。
白陌桑低頭看著自己的「丁」,不能再更慘了,頓時手軟,對唐公子的敬佩又多一分,不過他也發現,唐公子面上毫無喜色,格外平淡,像是理所當然,更叫他無地自容了。
待今日課畢,聶成華以為能見識到白陌桑被大先生喊去,沒承想是他自己被喊去了。
聶成華掛上一臉乖巧,來到大先生面前。大先生問他是否反省了,他當然乖乖說有,畢竟那可是斷手的教訓。
大先生又說,前面幾道題都答得不錯,不似一個月前那般亂七八糟,但最後三道題格外隨便。
聶成華訕訕,藉口人有三急。大先生不吃這套,直言:「身體不適坦承告知,不會過多為難,旁門左道少走為好。」
聶成華一愣,沒想到大先生知道他腰疼的事兒,便點點頭乖巧應下。
之後,聶成華與其他人會合,而這兩日唐言軒都會直接溜走,沒想到今日連白雲賀都不在,他還以為白雲賀是去追唐言軒了。
白陌桑拉著聶成華往外走了些距離,指著盈盈一水間某處高地,聶成華順勢看去,雖瞧不清楚,但可見兩道影子,一站一跪,他瞬間反應過來,連忙問:「那該不會是白雲賀吧?」
白陌桑點點頭說:「嗯,我五歲以前都住在白家,雖然記憶不深,但記得常之叔叔對雲賀哥哥一直很嚴格,而且二伯伯說,雲賀哥哥還要練武,不能受皮肉之刑,所以總以罰跪代替,常常一跪便是大半日,還得一邊讀書背書,記得我還去送過饅頭。」
聶成華嘖嘖稱奇:「真是看不出來,雲賀來藍家玩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像受虐兒童。但是陌桑,你說的時機不對,等唐小三在的時候再說一次!」
藍浩清在一旁盯了好一會兒,道:「你莫不是指望唐言軒去給雲賀送饅頭?」
聶成華笑道:「不愧是你!唐小三就是口是心非,說給他聽一定有趣!」
白陌桑頓時慌了,道:「那、那我馬上去找唐公子再與他說一遍?」
聶成華道:「甭說了!讓那唐小三自己憋死去吧!」
話題告一段落,聶成華想到之前白雲賀說的,因為學不通音律就讓一個九歲的稚兒抄《仙門錄》,完全能理解白家的嚴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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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一次小試,對聶成華來說很是新鮮,並非因為是頭一回的小試,而是總算見識到白陌桑被大先生喊去了,雖說不聞其訓,但可見白陌桑狗血淋頭,抬都抬不起來。
而這幾日,唐言軒仍是跑得飛快,偏生兩位先生放人的時間錯開,更是二先生晚些放人。
再到六月的第二次小試,白陌桑還是被大先生喊去了,神奇的是,唐言軒竟沒能成功逃跑,反而被一眾學子團團圍住,直到白陌桑滿面愁容地回來後,聶成華才突破重圍,將唐言軒給解救出來。
逃出學堂後,唐言軒拍了拍胸脯,抱怨道:「幹嘛不早點來救我!」
聶成華攤攤手道:「救你幹嘛?我們都沒去救陌桑了。再說了,救了你,你又得跑個沒影。」
唐言軒鼓起雙頰,惱羞道:「要去哪是我的自由!」
聶成華順勢回擊:「救不救你也是我的自由!」
白陌桑垂頭喪氣,實在無心勸解,藍浩清無話可說,只能拍拍他的背給予同情。
之後金冠玉、金宵與白雲賀三人出來了,怎料唐言軒一見到他們,準確說是見到白雲賀,便又一溜煙跑走了。聶成華本來是要追去的,卻被白雲賀制止了。
聶成華心覺古怪,能省力是好,但省不了心,他還瞧見,白雲賀的目光落在唐言軒逃跑的方向,面上居然帶著笑。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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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時光飛逝,很快又到了一月一大試的日子,六月廿九。過了今日,便是為期一個月的休沐,名為「暑休」,其意並非酷暑時的休沐,而是「酷暑結束」的意思,畢竟盈盈一水間四季如春,夏日炎炎待在其中,方為真正的放鬆。
此次休沐亦是體諒學子,初秋農忙。各家學子都會歸家或是雲遊,但世家公子通常不會返家,而聶成華他們聽聞,風棋竟要返家,倒是那個風青居然會留下。
考完試後,未至午時,一眾世家公子來到小橋流水旁的樹下乘蔭,唐言軒意外沒有跑走,就連陸靜虛都被抓來了。
石桌椅上熱熱鬧鬧,此處不比在水一方來得大,倒也有些擁擠。
聶成華見白雲賀臉色難看,便問道:「雲賀你怎麼了?題目不會寫?」
白雲賀忽然神采奕奕,好似等著人起頭,他也抓緊機會抱怨:「成華兄,我可與你說啊!昨日叔父找我,說這次問道若沒在乙等以上,讓我不必回家了,繼續待在雲門求學,我心裡難受啊!」
白陌桑訝然:「真的嗎?乙等以上,那豈不是要拿前五名了?」
一載問道,畢時可得總評,評第甲至丁級,又依成績取前五,公布甲等首位、次位,乙等首位、次位、末位。
白雲賀誇張地大嘆一口氣,道:「就是前五。偏生要與你們比,若非如此,我還自信滿滿。」
白陌桑滿臉驚恐,擺擺手道:「雲賀哥哥不必在意我,反正我本來就比不過的!」
白雲賀噗嗤一聲,數落道:「白陌桑你有點骨氣行不行?」
金冠玉道:「白兄,你常說有事,莫不是都被白先生喊去了?」
白雲賀看向另一邊,點點頭道:「是啊,尤其知道我小試沒得甲等或優等,我都得跪到宵禁前,最近去黃金屋的次數也多了,之前是有成華兄在,我才有藉口不去黃金屋。」
「雲賀,真沒想到你家那麼嚴格。」聶成華沒想到自己被罰抄書,還意外解救了白雲賀,但他是不想再繼續抄書了,有幾條胳膊都不夠廢,「雖說我也跪習慣了,但都是因為闖了禍,你考得不好但也不算考差吧?如何都罰,豈不容易適得其反?」
「我若適得其反了,怕是問道也不必繼續。」白雲賀苦笑了下,然後瞅向一直沒說話的竹影紫衣,「唐小三,怎麼今兒這般老實,都不損我?」
這算是這一個月以來,他倆難得坐在一塊。
唐言軒愣了愣,回望過去,渾然不見平日裡的氣勢洶洶,反而平淡至略顯低落,道:「我損你幹嘛?我又不是聶成華,老是幸災樂禍。」
白雲賀略感驚訝,但也沒再說什麼。
聶成華雖然被損了,卻是不怒不駁,反而摀著嘴竊笑。
唐言軒悶悶不樂的原因,只有白陌桑知道,雖說也是今早才知曉的。
忽然,藍浩清起身,朝一方作揖道:「清竹公。」
其他人紛紛望去,正要起身,卻被行來的竹影紫衣抬手制止了,只是少不了齊聲招呼。
唐言軒快步朝自家兄長而去,懦懦抬頭,道:「兄長……」
座位上幾人沒見過他那個樣子,竟好似做了錯事的稚兒,各有各的訝異與困惑。
唐蝶語拍了拍弟弟的頭,道:「阿言,休沐開始了,我們回家了。」
唐言軒像早知這件事,面門低了下去,低聲問:「一定要回家嗎?」
唐蝶語雖然勾起笑容,卻不可見喜色,道:「阿言,前幾日沒告訴你,其實父親狀況不大好,抱歉。」
「父親!」唐言軒聞之色變,猛然抬頭,抓著自家兄長的衣裳,急切萬分,「兄長,是我不好,咱們回家,趕緊的!」
唐蝶語點點頭,將衣上的手拉下,越過自家弟弟,朝眾公子拱手道:「各位公子,實在抱歉,家父身染重疾,近日病情不穩。所以帶阿言返家,不能陪各位了。」
白雲賀連忙起身,抱拳道:「清竹公莫要如此,令尊事大,何說歉也?路途遙遠,望二位多加小心,一切順利,祝令尊早日康復!」
聶成華本來要說點什麼的,結果愣住了。待其他人都送上祝福與道別,唐蝶語微微笑道:「多謝各位,暫且別過,告辭。」
唐言軒拉著自家兄長的胳膊,神色懦懦地看著同窗們,道:「我、我走了,一個月後再見。」
之後,兩身竹影紫衣遠去,直至不見其影,聶成華這才回過神,神志復歸即是噗嗤一聲,實在與當下氣氛不符,卻連藍浩清都無甚表示,因為他其實也想笑。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ubJ9mO5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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