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睡足的聶成華,看著芊涵又把兔子骨頭給搶走,啃了一口後滿臉嫌棄,之後就不見蹤影了,聶成華也不想再問,反正一定又是去給群妖吃。
但聶成華心中還是生出別的困惑,一屁股在兩棟屋前不遠處坐下,索性道:「隅卯,妖界的妖那麼多,實際有幾隻倒不重要,重點是,他們都吃什麼啊?總不會也吃野菜……」
若是吃野菜,崑崙山怕是早禿了。
隅卯站得直挺,微微蹙眉,滿是困惑與鄙夷,道:「沐浴在本座的妖力下,吃食不過滿足無聊的口腹之欲,吃什麼野菜?」
聶成華愕然:「什麼?原來妖界的妖不需要吃東西啊?難怪安安分分的,長見識了!」
「哇哈哈哈!知道王的厲害就好了!」芊涵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手中早就沒有兔子骨架了。
聶成華直衝著女妖翻了個大白眼,隨後又瞅向高大的妖王,道:「隅卯,既然我吃飽睡飽了,我便直說了,我師兄讓我八月前出去,到桃花谷附近待著,背後原因我再慢慢解釋,還是你沒興趣聽?你知道桃花谷在哪兒嗎?」
隅卯左手環胸,右手摸了摸下顎,尋思片刻,道:「你要說便說,不說也罷,本座不認識什麼桃花谷。」
桃花谷不愧隱密,連妖王都不知曉。才怪,妖王不知道反而正常。聶成華沒多意外,點點頭道:「涿鹿的琰山認得嗎?神州正北。」
隅卯又是一番尋思,總算點了頭道:「這個倒是認得,本座從前滿天下跑,山川河海基本都認得。」
也不知妖王從前的生活是如何的,但估計也記不清了,究竟失憶到何種地步?聶成華沒敢多想,卻是靈光一閃,登時悚然:「我的乖乖!忘了問桃花谷實際在哪兒了!」
「什麼乖乖?」芊涵歪了歪頭。
聶成華猛一抬頭,跟見了鬼似地大叫:「啊啊啊!陸寧也問過這個蠢問題!」
他之所以大叫,單純是自己不知道桃花谷實際在哪裡。
「啊啊啊啊!」芊涵也被嚇得哇哇大叫,但被隅卯一掌摀住嘴而消止了。
因為太吵,楊茉還從屋裡開門看了一眼,發現沒什麼大事,又默默把門關上。
隅卯撤了手,聳聳肩道:「反正就在琰山一帶,本座隨便都能找到,什麼時候出去無所謂,日子你自己記得,別怪本座沒提醒。所以呢,去那什麼桃花谷要幹嘛?」
聶成華煞白了臉,驚魂未定,順著胸脯好生平復了一番,隨後簡單說起雲門問道後的各種事。
當他說完後,芊涵已經雙手抱著頭,一張小臉緊皺,足見困惑與痛苦。隅卯倒沒什麼表情,只是扣著下顎,尋思片刻即道:「牽制兩隻劍尊,本座是能做到,可要把劍尊打趴,本座不見得能辦到,如果劍尊是被那個叫風棋的用那逆八卦鏡控制,那只要把人殺了,毀了逆八卦鏡即可。」
居然說「兩隻」劍尊。聶成華一個拍腿,欣然道:「沒錯!人能不能殺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毀了逆八卦鏡正是關鍵!風棋本身沒什麼戰力,所以只要能將一雙劍尊牽制住了,想從風棋手上搶逆八卦鏡易如反掌!我師兄也說會派幫手,只是還不確定會是哪些人而已,但能被我師兄們相中的,一定都是好傢伙!」
他雖然很高興妖王能迅速理解,可也不禁心生忌憚,果然即便只是屍鬼狀態的劍尊,妖王也沒把握嗎,分明妖王都沒見過一雙劍尊如今的樣子。
隅卯不以為然:「嗯,隨便吧,知道要做什麼就行,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聶成華忽然斂容,拍腿起身,道:「最最重要的事兒,隅卯,你要如何把我變成妖師?」
隅卯總算有了不同的神情,他張了張嘴,有幾分呆滯,卻不好說是他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還是單純覺得人類蠢頓而無語。
真相大白,是後者。
「你總有內丹吧?金丹之前的那個也行,讓妖氣吞了那東西,化為妖丹就成了。」隅卯平復了神色,但多了幾分鄙夷,「怎麼,你最厲害的師兄們沒告訴過你?」
聶成華愣在原地,腦中翻出與師兄們的交談,確實說了要將真丹轉化成妖丹,但何止沒說要如何辦到,還反問了妖王能不能辦到!
「呃,說是說過,但具體要怎麼做不清楚。」聶成華尷尬地搔了搔臉,「所以要如何讓妖氣吞了我的真丹?你要將妖氣打入我體內?還是讓我體內現有的妖氣吞了?我可告訴你啊,我體內有靜語珠,妖氣恰恰被制伏了,聽我師兄的意思,也是要更多的妖氣去打破平衡。隅卯,你確實有辦法吧?」
隅卯咧開狂妄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獠牙,冷笑道:「呵,本座若是將妖氣打入你體內,你只會暴體而亡,要是幸運活下來,也只會成為與妖無異的妖人。本座不會對你做什麼,這是你自己的修練,既然你祖上是妖師,體內又有來路不明的妖氣,想來不會太困難,不過能否在八月之前完成,全憑個人造詣了。」
聶成華頓時又驚又疑,略帶倉皇道:「啥跟啥?結果得全靠我自己努力?那我該怎麼努力?總不會要我去同群妖打一架吧?」
他想了想在那群百拙千醜、面目可憎的妖中打滾,只覺一股惡寒與生厭,也不知在化神谷的爛屍堆中打滾會不會好一些。
……想這個幹嘛。
隅卯大嘆一口氣,隨後又是滿面得意,道:「哼哼,犯不著那些小廢物,上次再見到你,想起本座還有個法寶,正好適合你修練!」
萬妖之王的法寶……聶成華忽然想回家了。
「那、那請問是什麼東西?」但聶成華也只能戰戰兢兢地詢問了,問完頓時靈光一閃,「啊,你別告訴我是那把陰劍!」
隅卯說了句「不是」,隨後一個翻掌,在一團赤紅的火焰中,生出了一件長形物什,待赤火消散,就見那東西黑漆漆的,像是烤焦了。
「……烤焦了?」聶成華張著嘴,瞠目結舌,怎麼也瞧不出那東西的真面目是什麼。
「沒烤焦,只是鏽了。」隅卯捧著那東西行至人類跟前,距離一近,身高便有了顯著的差異,他自信地解釋:「這是本座的東西,叫萬妖圖,乃本座收服萬妖的實力證明,持萬妖圖者,如見本座,但是鏽了,怎麼鏽的本座也不清楚,忘了幾百年了。」
聶成華仍是一臉震驚,盯著就落在自己面前那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瞧,確實是鏽了,又聽聞叫萬妖圖,看看形狀也確實像個卷軸,他高高仰起面門,道:「這東西你都忘了幾百年,是都扔在哪兒了?」
隅卯唇角一揚,道:「本座也不記得扔在哪裡,但找到的時候就在崑崙山,而且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叫麒麟崗的鬼地方,埋在最高處的一棵樹下。」
「麒麟崗!你居然進去了!」聶成華更是大驚失色,倒抽一口涼氣,「我的乖乖!該不會就是你這東西害屍鬼變異的吧!」
莫非風家人為煉屍,只能算作順水推舟?
「什麼乖乖?」離了一段距離的芊涵又歪了歪頭,但依舊無人回應。
隅卯聳聳肩道:「不知道,本座也不在乎,就本座看來,萬妖圖像是被封印了,這並非簡單的鏽,所以把鏽衝破,就是你的修練之法了。」
反而他的前兩句像在回應芊涵。
「啥?」聶成華的驚駭中多了三分嫌惡與困惑,他仰望藍天好生尋思一番,仍是無解,又將目光落回黑乎乎的萬妖圖上,眉目間也更是嫌棄了,「我怎感覺怪怪的,好歹我也算個修士,若要以不尋常的法子衝破黑鏽,那豈不是只能用靈力了?那我要是成功了,豈不是在修士的境界上更上一層,確實是打破了我真丹的平衡,卻是妖氣被壓制了啊!」
芊涵擰起短短的眉毛,實在聽不懂。
隅卯咧起嘴角,奇異的雙目似閃著金光,頓時氣壯山河、威風凜凜,道:「本座說了,持萬妖圖者,如見本座,等你解放了萬妖圖,還愁沒有妖氣嗎?」
聶成華堪堪抽了一大口氣,也堪堪明瞭了妖王的意思,他猛然抬頭,大退三步,道:「你是要讓萬妖圖吞了我!」
隅卯笑意未減,氣勢更甚,狷傲狂邪,一副給人挖坑、自己看好戲的樣子,道:「能不能得到萬妖圖的青睞,或是成為萬妖圖的食物,是你第二步的修行。」
「哇哈哈哈!接受王的考驗吧聶芳!」芊涵適時地大笑起來,雖然她沒聽懂什麼,但也知道眼前那個人類大難臨頭了。
聶成華煞白著一臉驚恐,直勾勾盯著那黑嚕嚕的萬妖圖,真的想要回家了。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有辦法完成那兩步嗎?
此時他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大師兄、二師兄,救命啊!
*
聶成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克服心中的排斥,從妖王手中接過天下至陰至邪的法寶萬妖圖。
先是皮肉上的刺痛,來自於黑硬的鏽,隨後是沁入骨血中的,說不上刺痛,而是一種清晰至古怪的感覺,好似有什麼流入體內,有一些排斥,也有一些親切。
他想,排斥的定是靈力,親切的定是妖氣了。
聶成華好生感受了一番,確認了目前的萬妖圖不構成威脅,他也沒有腦兒發暈,斷羽紋處也不疼。
芊涵就一直在旁邊仰起稚嫩的面容,目光緊緊鎖在萬妖圖上。聶成華察覺後瞅了過去,也將萬妖圖遞向低處,道:「芊涵,妳也想玩玩看嗎?會不會妳隨便施個勁,就把鏽給除了?」
也不管隅卯就在一旁聽,如此明目張膽地尋求作弊。
芊涵露出喜色,並未遲疑,隨即伸手觸碰,可她不過指尖甫接觸黑鏽,便神色大變,嚇得大叫一聲,迅速拔腿奔至妖王背後,面容滿是驚恐。
聶成華也嚇了一跳,沒料到芊涵會有如此誇張的反應,他不禁瞧向妖王,試圖用眼神詢問原因,但隅卯只是聳聳肩,一副不明所以。
聶成華俛面視萬妖圖,心想或許萬妖圖成了這個樣子,仍有一定的妖力在,又說見之如見妖王,那芊涵害怕妖王的妖力是肯定的,只是隅卯平時收斂妥當,可他聶成華就沒在怕隅卯的,所以不怕這樣子的萬妖圖,似乎也言之有理?
那麼,等他破除了黑鏽,解放了萬妖圖,此物將等同不知收斂的隅卯?
完了。聶成華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吃掉。
心灰意冷之際,他又很快轉念一想,暗暗思慮:萬妖圖等同隅卯,隅卯見我親切,與我交好,那豈不是說萬妖圖……也會接納我嗎!
太好了!聶成華頓時又覺得有希望了。
或許是他的神情變化太大卻無自覺,隅卯和躲在背後的芊涵皆是一臉不解。
時間有限,抓緊修練!
心情大好的聶成華為了不受打擾,帶著萬妖圖回房去了,妖界沒有晝夜變化倒也不錯,累了就睡,睡飽了就起來努力,不受限制!
外頭餘下二妖後,芊涵總算離開妖王背後,道:「王,聶芳真有可能成功嗎?」
隅卯神色淡然:「本座希望他成功。」
他不知萬妖圖怎麼生鏽的,也不知萬妖圖為何在麒麟崗,麒麟崗內屍滿為患,無一敢靠近埋著萬妖圖的地點,他只知那並非一般的鏽,而那黑鏽,他破不開。
並非力量不足,而是他壓根沒有施勁,也並非施不出勁,而是「不想」,如同本能,不想去做那種事而無法做到。
身為千年成精的大妖,早就摒棄了許多代表弱小的本能,或是能以意志克服,像面對萬妖圖那般連意願都沒有的情況,在他擁有的記憶中不曾發生,分明萬妖圖就等於他自己。
他不想救自己嗎?
不知道。
「既然是王的希望,那聶芳只許成功了!哼哈哈哈!哇哈哈哈!」芊涵雙手插腰,仰天大笑起來。
隅卯低頭看著她,平靜道:「芊涵,今後又多一個人會嫌妳吵了。」
芊涵猛然止住笑聲,神情驚愕瞅向妖王,雙唇動了又動,就是沒說出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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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成華的除鏽初體驗,以失敗告終。
他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是又餓又累,他盤坐在小床上,捧著萬妖圖,也不知施了多少勁,反正是毫無動靜。
選擇在床上修練,純粹是怕自己又莫名暈過去罷了。
他將萬妖圖丟開,伸長了腿一番按摩舒緩,然後踉踉蹌蹌地離開房間,哀號著肚子餓了。
他見楊茉從屋裡行出,只瞧了他一眼,便朝著屋旁去了,未等多久,他又見楊茉捧著一只大碗走了過來。
聶成華見碗內又白又綠,大喜道:「這難道是野菜粥!」
楊茉點點頭,將碗遞出,聶成華如旱地降甘霖,立即捧過大碗,咕咚咕咚豪邁喝粥,幸虧不燙口,沒過一會兒,大碗中只剩一只孤零零的木頭湯匙。
楊茉就默默地看完了這場壯舉,然後捧著空碗走了。
聶成華打了個大呵欠,回房睡覺去了。
忘了問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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