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兩百三十一回、問道與盛會】

【第兩百三十一回、問道與盛會】

Oct 2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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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瑞十八年五月，又是問道之始。藍浩清本不願作評，怕離開久了，去年便香消玉殞的妻子會孤單。

　　可他的兒子還在雲門，雖說無人保證能讓他見上一面，他還是想著能離得近些也好，指不定能順便接兒子回家？

　　又得霜晚君邀請，他便應邀了。

　　霜晚君便是陸玄機了，那名號還是他倆兄長起的呢。

　　頭一回問道作評，竟也不只是作評。許是他的倆兄長不願作顧問，陸玄機一個人忙不過來，便手把手教他如何清理靈虛幻境。

　　畢竟是藍氏雙仙的弟弟，他義不容辭，也才知道自己那年問道，兄長們有多勞心費神。

　　同樣作評的相熟之人，另一個便是金冠玉了，還不是宗主的金冠玉，他卻深刻體會到，金冠玉是合格的，而他自己則否。

　　也不知為何，他與陸玄機待在一起的時間挺長的，甚至會一道去拜訪雲中君。可他認為，是對方體貼罷了，他也知道自己狀態很差。

　　妻子死了，兒子重病。在那之前，他還沒了兄弟。

　　幸好那身碧綠白裳是陸玄機，而不是那個陸靜虛。

　　一載問道倒是毫無波瀾，順順利利，很快便到了隔年問道後的蓬萊盛會，白家與唐門宗主都親自來參加。

　　如此說不準確，因為唐蝶語還帶了唐言軒。

　　藍浩清見好友白雲賀的神色，那叫一個眉飛色舞，也不知藏一藏。

　　此次蓬萊盛會，寒暄過後即入正題，第一日雲中君是在場的。雲門門生向各家報告天下近況，各地皆傳有妖邪作亂、天有異相、瘟疫頻發、牲畜狂躁、旱洪兩災等現象。

　　金冠玉率先表示，說自家於各地的商行皆有回報相關之事，損失事小，傷亡事大。

　　之後白雲賀也說，自家的匠人外出尋找心儀的原料時，經常是滿天下跑，更常入無人之地，也都說外頭比從前凶險多了，但好在有道派的人手可隨行，全當歷練了。

　　那道派是西狩一役之後，由於太多人流離失所，便由世家提供援助，興建修仙地所，供任何有心修道者加入，雖名義上是世家附庸，卻是獨立運作的，世家不會過多干涉。道派亦不以家族為尊，但憑實力。不過大部分人還是將道派作為進入世家的跳板。

　　如今已是西狩後第四年，各世家的道派早早建成，各有人員，運作穩定。各家道派為藍家之蘭華觀、白家之善安門、陸家之天玄宗、金家之落雲觀、唐家之嵩淵門。

　　再來是陸玄機，他表示自家弟弟外出雲遊，他其實有派人跟著，雖然總是跟丟，但也見到不少各地的異相，自家弟弟甚至處理了不少。

　　白雲賀與唐言軒大受震撼，沒想到陸玄機居然偷偷派人跟著陸靜虛！

　　陸玄機只是無奈說自家弟弟經常不回家，家中小輩又總是吵鬧，不得已才派人跟隨。他匆匆將話題轉到唐門身上。

　　唐蝶語說南良沒什麼異狀，因為平時就很凶險了，妖魔來了怕是也討不到好處，不過畢竟與中原有交流，也常聽安家說哪裡又出了什麼事，唐門甚至去支援過。

　　白雲賀連忙附和，說白陌桑到白家時也會提及。

　　唐言軒順便問了一句白陌桑怎麼沒來，白雲賀笑著說讓人幫忙顧家了。唐言軒咕噥了一句「真是個好兄長」。

　　最後，眾人目光落向一直沒說話的藍浩清。

　　他其實沒怎麼在聽談話，一直在想自家兒子情況如何，卻又不敢問雲中君。問道整整一載都沒敢問，可陸玄機私下告訴過他，白湘憐狀態不錯。

　　他才不信。要是不錯，為何遲遲不放人？

　　當藍浩清回過神，尋思片刻，也對大夥兒所言表示認同，藍家本來多以降妖除魔為業，近年來人手都顯得有些不足，還得到蘭華觀找幫手，或是與當地仙家、附庸仙家甚至是官府聯手，畢竟有些禍事牽扯甚多，也非三兩天可解。

　　其他人紛紛認同地點頭。

　　最大的亂源風家剿除了，天下卻比從前更亂，這不免讓天下人質疑，甚至靈門百家都開始了自我懷疑，各有各的失落。

　　不過，雲中君開口打消大家的疑慮了。他說，因為陰陽失衡了，當初風氏之陰與天下之陽尚處平衡，若是成魔，亦會導致陰盛陽衰，不比如今好。而今失衡，是化神谷之故，妖師出世，妖王現世，崑崙山又於西狩一役達陰之巔峰，方得如此。

　　當藍浩清憤憤咬牙時，雲中君卻又說，崑崙山之變不足以引起天下事端，更是崑崙山之外，妖邪受到刺激導致，這與化神谷並無相干。

　　白雲賀驚訝，很快聽出話中真意，那便是有人故意刺激妖邪了！

　　他說出想法後，雲中君並未否認。

　　白雲賀又硬著頭皮問幕後真凶是誰，雲中君只答「人禍」二字。

　　白雲賀的勇氣用完了，他知道雲門遲遲沒有出手，是因為雲門不想管，都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雲門憑什麼管？

　　在場幾人，陸玄機與藍浩清是最明白陰陽平衡之理的，所以也深知，增陰為易，強陽為艱。

　　但藍浩清心中有後話：斬陰為解。

　　唐言軒忽然問起藍氏雙仙。藍浩清發現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頓時有些委屈，直是搖頭。

　　他不想說自己最後見倆兄長，便是他們送阿憐到雲門後，又回家了一趟。那是前年初的事了，甚至過年都是禮到人不到，他實在厭煩了別人問他倆兄長。

　　唐言軒見此情景，也猜出自己當時在藍家見的雙仙，也是藍浩清最後一次見的。

　　最後以雲中君請各家多多辛苦了作結。

　　然後便是閒聊，金冠玉成了「風口浪尖」，因為他改日返家，便是要繼任宗主大位了。

　　白雲賀還調侃，說金冠玉本來打著建設道派的名義拖延，後來又打著繼任前的遊歷拖延，這一年又仗著來問道作評，這下總算不得不面對了。

　　金冠玉被逗笑了，並未否認，反而說「白兄知者」，也順便邀請各家前去赴宴，眾人紛紛應下。

　　之後的氛圍輕鬆了許多，後面幾日亦然。

　　＊

　　蓬萊盛會第六日，雲中君並不在場。

　　五大世家聊得天南地北，但主要是陸玄機、金冠玉、白雲賀與唐言軒在說話，藍浩清在想自己的事，唐蝶語負責打趣自家弟弟，金宵當然還是如影子。

　　不過，和樂之景在藍家門生衝上女媧臺後應聲崩解。

　　眾人皆噤。藍浩清憤然起身，本要教訓自家門生的無禮，卻見對方面無血色、行色匆匆，驚覺是發生大事了，便趕忙詢問。

　　自家門生手中攥著一紙條，跌跌撞撞交給自家宗主。

　　藍浩清接過，低頭視之，駭悚之極。

　　白雲賀作為親家與友人，雖也是慌張，卻仍鎮定詢問：「浩清兄，可是出事了？」

　　藍浩清並未答話，甚至沒抬頭，手中的字條堪堪飛落，正好落到一旁的陸玄機跟前。

　　陸玄機將其揀起，閱之亦是驚詫，他將目光落向身旁藍衣，愣愣開口：「藍宗主，這……」

　　其他幾人見平時泰然的陸玄機都面露震驚，紛紛肅穆。

　　沉默了好一會兒，藍浩清渾身一顫，緩緩抬頭，同時緩緩張口：「湘鈴……屍身……遭竊……」

　　六個字，與字條上寫的不同，只是稱謂上的不同。

　　眾人皆驚。白雲賀起身衝過去，先搶了紙條來看，上頭寫著：少夫人墳空，疑遭竊。

　　隨後，白雲賀兩手緊緊抓住好友的雙肩，瞠目厲聲質問：「浩清兄！這是怎麼回事？」

　　藍浩清愣愣抬頭，他哪裡會知道怎麼回事，他又不在日山莊。

　　……正因為他不在日月山莊。

　　唐言軒也起身跑了過去，為了把白雲賀拉開，他生怕對方會動手。

　　畢竟是心上人，白雲賀甚是乖巧，鬆了手退了步，反而將心上人護在身後，他可不能在清竹公面前丟臉了！

　　場面僵持了好一會兒，藍浩清總算又有動作了，他方才在思考，思考為何會發生那種事，在種種推導下，他得出了結論，所以他開了口──

　　「我……去把化神谷給剿了。」

　　聞言，白雲賀嘴角一抽，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可他決定先不管好友是如何得出這怪結論的，想著先勸解再說，他準備開口時，身旁卻傳來他心上人的聲音，是嘲諷的。

　　「聶成華在化神谷，有雲中君擔保，你若帶頭剿了化神谷，那便是打雲中君的臉，你要不要現在馬上去雲中殿，問一問雲中君的意思，指不定雲中君還會大發好心幫你找夫人！藍浩清，你可真是個好兄弟啊！」

　　藍浩清定了一定，心思很快被唐言軒奪去，他煞是驚詫，沒想到在這這盈盈一水間，在陸玄機和唐蝶語都在場的情況，唐言軒也能「口無遮攔」。他也不知自己得被唐言軒嘲諷多少次，唐言軒是為了什麼跟來蓬萊盛會的？像極了就是來罵他的，可分明是來見白雲賀的吧？但那句「好兄弟」，確實讓他心態扭曲了。

　　白雲賀聞言，立即拉著唐言軒退到陸玄機前面。

　　結果什麼都沒發生，藍浩清低下頭，咬了咬牙，一如往常敗給了唐言軒，他道：「……抱歉，是我衝動了。」

　　白雲賀錯愕地看向心上人。唐言軒哼了哼聲，道：「藍浩清，你還不回家？」

　　「回家？」藍浩清抬起頭，有些失神落魄，「對、對，我該回家了，抱歉擾了各位的雅興，我先告辭了。」

　　他說畢，便搖搖晃晃地邁開步子，門生急忙上前攙扶。

　　陸玄機起身，道：「藍宗主莫憂，你我兩家距離近，我也會派人打聽。」

　　藍浩清沒回頭，是門生替他道的謝。

　　待藍浩清離開女媧臺後，換白雲賀不好了，他抱著頭，神色驚恐，不斷喃喃「怎會如此」。

　　唐言軒只是拉著他的衣裳，愁著神色不知說什麼好。

　　靜默了好一會兒，金冠玉打破沉默，道：「不瞞諸位，其實金某確實有聽聞，各地偶爾會有已下葬的屍身遭竊，卻不為盜墓，只竊屍身，多為女子，但都並非大戶千金，這也不算什麼祕密了。可藍夫人的遭遇……聞所未聞，實在膽大包天。」

　　以工藝為業的白家，白雲賀自然知曉那些內情，畢竟人皮、人骨等製物大有受眾，白家也會購入人骨，但都是向官家買來的，至少來源上有問題的話，還輪不到他白家負責。

　　不過，他總覺得，自家姐姐屍身遭竊，不是那般庸俗的原因。誰會冒著天大的風險去偷藍家夫人的屍身！

　　「慢著……屍身？」白雲賀頓了一頓，愣愣瞅向身旁的心上人，「唐言軒，紙條上寫的是『少夫人墳空，疑遭竊』，可浩清兄說的是我姐屍身遭竊對吧？」

　　唐言軒頓時困惑，但仍點頭道：「是啊，怎麼了？」

　　白雲賀神色大變：「為何浩清兄是說屍身，不是說屍骨？」

　　「啊？」唐言軒眨眨眸子，隨後也是驚詫，但他努力壓制住情緒，道：「等等，藍浩清只是一時激動，沒想那麼多吧？」

　　然後他倆就聽到近在咫尺的一聲嘆息。齊齊望去，自是陸玄機發出的。

　　那聲嘆息已足夠證明白雲賀的猜想了，但陸玄機仍是開了口：「嗯，白湘鈴的屍身並未腐壞。下葬的隔年，藍宗主請我家魂師前去安靈，魂師察覺有異，通報與我，我親自前去，發現棺中確實有異，在徵得藍宗主同意後，我們開了棺，發現屍身完好，絲毫未腐，魂靈俱在，並未歸天。這件事我向逸塵、逸情說過，他們只道，隨弟妹心意。所以便沒處理了，抱歉，並未告知你。」

　　白雲賀聽畢，垮了肩膀，不曾想自己被瞞在鼓裡，他頓時有些後悔沒給好友一拳了。他煩躁地開口：「可惡，我也要去藍家一趟。」

　　他察覺衣角上的力道加重了，他愣了愣，瞅向身旁，映入眼簾的是擔憂怯懦的心上人，他頓時心頭一軟，道：「唐言軒，你能陪我過去一趟嗎？」

　　唐言軒並未答話，目光飄向還待在座位上的自家兄長。

　　唐蝶語始終望著他們，卻也並未答話。白雲賀肩頭一顫，連忙朝唐家宗主作揖：「清竹公，晚輩能否借令弟一用？」

　　他曾經也如此問過，就是不知答覆會否如當初。

　　好在，唐蝶語如當初說了：「阿言，去吧，注意禮節。」

　　只是又補上一句：「早點回家。」

　　唐言軒立即撲了過去。白雲賀亦慎重作揖。

　　蓬萊盛會就這麼散了，各世家不約而同多了一份關注之事。

　　陸玄機先去找了雲中君，雲中君卻說昨夜就知道那件事了，陸玄機寄望於雲中君，但雲中君只說，雲門探子盯著的只有世家。

　　替人抓小偷這種事，除非有人請託，而雲中君接受委託，否則雲門一個字也不會多說。

　　陸玄機自然明瞭，道謝後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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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白雲賀第九次去化神谷，給司堯送生辰禮時沒打算說的事。卻不料自己給栽在化神谷了。

　　他當然不想死，他知道自己死在化神谷，浩清兄又得更恨成華兄了，他不只沒能替那二人和好，反而還火上添油。

　　所以他對聶成華最後說的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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