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一百零五回、餵藥的姿勢】

【第一百零五回、餵藥的姿勢】

Aug 1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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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冠玉帶著金宵離開屋子，在風家門生的帶領下，他很快就找到了在書房的風棋與風青，也開門見山：「風公子，我見徐央傷勢嚴重，特地詢問陸公子後，說是可以去滄雲城醫館取藥，方便的話，就讓藍家的范牧過去一趟吧。」

　　風棋眉間緊了一緊，不明白為何是讓藍家人，但畢竟陸家只有兩人，而且沒說讓公子們去，已經是給足臺階了，他實在不好追問。

　　見風棋遲遲未答，金冠玉又道：「若風公子不放心，可請風青陪同，興許能有更好的藥方。畢竟陸公子與何簡都非醫者，也並未察看過徐央的傷勢。」

　　風青肩頭一顫，他想到了麒麟崗中，腸子都快掉出來的徐央，那樣的傷勢確實在崑崙山得不到有效醫治，因為傷成那般的，通常會被扔進化神谷。

　　風棋的眉頭又緊了一些，這才開口：「就不讓風青去拖後腿了，去，將陵川藍氏范牧的劍給金公子取來。」

　　風青連連道是後匆匆退下。金冠玉抱拳道：「多謝風公子。」

　　不過一會兒，風青抱著劍回來，交給了金冠玉，金冠玉再次道謝後離去。

　　待書房不見金袍異類後，風青小心翼翼地問：「少爺，真的不需要我去嗎？」

　　風棋拍案勃然：「你還想去？」

　　風青大駭，當即下跪道歉。風棋收斂了怒氣，冷眼睥睨，道：「除非我讓你滾，不然你別想離開我身邊。」

　　風青愣了愣，沒敢抬頭，只是懦懦道：「是，少爺。」

　　靜默了好一會兒，風青起了身，正準備繼續研墨，可手都還沒伸出去，便聽得自家少爺朝外頭喊道：「來人！等那藍家門生出了崑崙山，派兩組人去，好生護送，千萬別讓他嚇得逃回來了。」

　　風青大吃一驚，他當然聽出了其中反意，那分明是追殺！他失聲道：「少爺！」

　　風棋冷冷看去，道：「怎麼？你還想去？」

　　風青心中，頓時恐懼油然而生，他縮起肩膀，懦懦道：「沒、沒有。但對藍家門生下手，是不是不妥……」

　　「下手？」風棋挑起眉毛，也將聲調提了上去，「我方才不是說，護送嗎？」

　　風青心中的驚駭已不足以讓他繼續違逆，他當即低頭輕喊：「是、是屬下聽錯了！」

　　風棋冷哼一聲，而門口已有門生等候，雙方皆是無語，來者見自家少爺目光看了過來，便一個拱手後離開了。只是要讓少爺知道命令收到了。

　　＊

　　聶成華稍微休息過後，就起身整理儀容，又出門看了看日頭，還酉時不到，他決定在晚膳前去看看陸靜虛。

　　結果去敲門後，應門的卻是何簡，而且神色慌張。聶成華連忙問：「何簡，是不是你家公子怎麼啦？」

　　何簡連忙將人請入，心急地看著位於屋隅的小榻，低聲道：「聶公子，我家公子喊不醒，臉色還很差！」

　　屋中只有一盞燭火，聶成華大吃一驚，上前兩步瞅了一眼，確實感覺不妙，他瞅向何簡，安慰道：「你先別緊張，也別太擔心，先與我說說，陸寧離家前的狀態如何？」

　　何簡眉目一沉，神情悲痛，道：「老實說很不好，不僅沒精打采的，吃得也少，卻比之前鍛鍊得還勤了，怎麼勸都勸不動，燈火闌珊處又上下都很忙亂，長老們也沒多餘的心思去管，想著二公子向來自律，很快就會好的。」

　　聶成華聽得難受，道：「有準備什麼藥嗎？」

　　何簡指著與燭燈一同放在小破矮桌上的藥瓶，道：「那是二公子小時候練功過度也喝過的，是大公子提前準備的，是湯劑，但二公子不醒，實在喝不了。」

　　聶成華朝矮桌看了一眼，又將目光落回一臉疲憊的何簡，道：「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總會有辦法的。何簡，你先去休息，你可是個傷患，就別操勞了，你也知道我師兄給我的叮囑，我會照顧好他的！」

　　何簡擔憂的神色中多了幾分感動，他迅速握起對方的手，激動又克制地說：「聶公子，那就拜託你了！有任何需要記得喊我！那我就不打擾了！多謝聶公子！」

　　聶成華給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點點頭說好。

　　等送走了何簡，聶成華嘆了個無奈的氣。

　　聶成華拿起藥瓶晃了晃，約有一半，實在不多。他坐到小破榻子邊上，喊了幾聲「陸寧」，榻上之人毫無反應，他動手掀開被褥，戳了戳胳膊，好生結實；又戳了戳臉，軟軟熱熱的，都是沒半點兒反應。

　　哈？熱熱的？

　　聶成華這才發覺大事不妙，連忙將手背貼往陸靜虛額頭，發現特別溫暖。溫暖個鬼，分明是發燒了！

　　「我的乖乖，居然真的病了。」他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上，又輕輕拍了拍陸靜虛的臉，「陸寧，二公子啊，大病人，醒醒喝藥了，你要是怕藥苦也醒醒，不在麒麟崗了沒法陣了，你這是急火攻心，自己運功調息也行吧？大不了我也幫你一幫。我內功是挺廢的，但不無小補嘛。」

　　毫無回應。

　　「你倒是……」聶成華索性去掰陸靜虛的嘴，卻發現那牙關像被黏死了，他也登時扭曲嘴臉，罵道：「你倒是張嘴啊！我就這麼一丁點兒藥啊！還是水的！你這樣會影響修為的！行行好開個縫吧，我慢慢倒進去就是了。」

　　……毫無回應。

　　聶成華盯著那張蒼白的俊臉好一會兒，大嘆一口氣宣告自己的失利。

　　他扣著下顎開始思索，嘀咕道：「我想想啊，這情況誰能幫忙？何簡都沒辦法了，藍烝他們肯定只會出餿主意。嗯……金宵有劍，用劍把陸寧嘴撬開我也不必活了。唐春唐夏指不定能掰開，然後陸寧的嘴也爛了。唉！」

　　又一聲大嘆宣示了旁人的無用。

　　聶成華左思右想，一邊喃喃自語：「要怎麼把陸寧的嘴撬開還不會傷到他？要用什麼東西撬開？撬開、撬開……嘴……嘴？」

　　他猛然驚恐瞅向榻上那人，自己的臉也白了幾分，連聲音都開始打顫：「用、嘴？騙人的吧？那真的能行嗎？」

　　他想了想後，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爬滿全身，抱著頭哀號了好一會兒。待哀聲歸於虛無，聶成華也抬起面門，神色壓抑著心中倉皇，卻也有著幾分堅毅。

　　「陸寧，真沒法子了，我是不介意啦，反正我又不虧，但你可別打我，只能怪你自己不張嘴了。」

　　聶成華心虛說完，心裡更虛了。他看著手中的藥瓶，份量不多，僅此半瓶，可不能隨意浪費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能將藥送入口。

　　在如此不確定的情況下，他決定先不含藥試試，只要能讓那緊死的牙關稍稍放鬆就有機會！

　　聶成華先用小破桌上的茶水漱了口，又回到榻子邊，將藥瓶緊緊攥在左掌中，他深呼吸了好幾口，伸出右手掰了掰陸靜虛的嘴，果然還是一樣。

　　他沒將手收回，而是將那下唇稍微掰開，腦中卻冒出一句：嘴唇真軟。

　　他被這想法嚇得收回了手。

　　聶成華直接給自己一個巴掌，其實他是想打陸靜虛的，但不好對病人動粗，只好打自己了。

　　他紅著半邊臉，又重新深呼吸了好幾口，又伸手掰開陸靜虛的唇，然後將面門緩緩貼近。

　　可剩下兩指距離時，他的膽子又用完了。

　　他還是頭一回這麼近距離看著陸靜虛，不，何止是近距離，更是第一次見陸靜虛睡著的模樣，甚至是這般任人宰割！

　　聶成華莫名驕傲起來，也莫名信心大增。

　　他沒再多想，將那兩指的距離歸零。

　　可一撞上那蒼白且略乾的雙唇，一股奇怪的感覺在聶成華腦中迸出，酥麻酥麻的，竟有些上腦。

　　他猛然回過神，發現陸靜虛還是牙關緊鎖，只好伸出舌頭試探。

　　舌頭在那狹小的天地游移，舔拭著堅硬的牙面，聶成華渾身發熱，好似陸靜虛的體溫傳了過來。

　　也不知多久過去，聶成華腦兒發暈，心臟狂跳，似乎也染上了發熱的病，就快堅持不住時，他劈然醒神，猛地一頓。

　　鬆口了！

　　聶成華的舌頭探到了縫，還沒費多少力氣就鑽了進去，他撞上另一條舌頭，登時頓了一頓，然後小心翼翼地退離。

　　他正了身子，面色紅潤，喘息淺淺。他見陸靜虛仍是蒼白，但明顯放鬆了不少。

　　聶成華深呼吸了兩口，將藥瓶打開，將瓶中物灌入自己口中，他頓時皺眉，心想：太苦了吧？

　　他丟開藥瓶，一樣掰開陸靜虛的嘴，一樣貼了上去。

　　他戰戰兢兢繃住氣息，再次伸出舌頭，幸虧順利無阻，這才慢慢將藥滑了進去。

　　他稍稍抬起陸靜虛的下顎，好讓藥滑入喉中，雖然費了不少功夫，但好在順利。

　　苦藥一點一點流入另一個口腔，聶成華嘴裡似乎也一點一點轉甜。待湯藥流畢，聶成華並未馬上退離，而是失了神舔拭不停，像隻舔著空碗的狗子，不知貪圖些什麼。

　　等他反應過來，早把陸靜虛嘴裡的藥都舔光了。

　　聶成華收回舌頭，卻不敢動彈，像極了做錯事的小孩，卻沒膽逃離現場。

　　他在心中為自己加油鼓勁，好不容易成功說服了自己，他將手撐在陸靜虛耳邊，慢慢抬起上身，總算退開一段距離，其實也就兩掌寬。

　　他盯著陸靜虛的臉，又盯著那濕潤的雙唇，心裡的感覺難以言喻。有幾分舒心，幾分安心，又有幾分──動心。

　　聶成華肩頭一顫，晃了晃腦袋，雙手一撐就要起身，沒承想，右腰忽然一沉，他驚叫一聲，重重跌了下去。

　　他一時間竟使不上力，懵然困惑，堪堪找回神志後，發覺右腰溫熱，形狀明顯，就是一隻手抓在那兒，他想起了在黃金屋抄書時的按摩。

　　他懼從心起，稍稍撐起面門，發現陸靜虛神色平靜，還是閉著眼的，便又放下心來。

　　聶成華平復了心情，又小心翼翼要起身，可他只是稍稍抬起上身，右腰上的重量馬上就下來了，他心中一顫，僵硬地揚起頸子、昂起面門，陸靜虛的臉再次映入眼簾。

　　聶成華眼睜睜看著陸靜虛的眸子堪堪顯現，瞳子毫無遲疑，向下滑動與他四目相對。

　　聶成華的恐懼從心裡轉到了面上，他刷白了臉，勾起僵硬的淺笑，道：「你、你醒啦……我不打擾你了，先、先告辭了。」

　　話是這麼說，但也得陸靜虛肯放人。

　　陸靜虛神色淡然，又閉上了眼，順便用另一隻手將聶成華的頭給按下，雙唇微微作動：「噓，別鬧。」

　　聶成華被迫聽心跳聲，登時生出一股無明怒火，低聲罵道：「你才別鬧！還不放手？」

　　怎料，陸靜虛竟拍了拍他的頭，仍是輕輕道：「睡覺。」

　　是因為生病嗎？感覺陸寧好生溫柔。聶成華猛一怔，心中怒火似乎就那麼給拍熄了，他腦中萬馬奔騰，心中千言萬語，也只匯作一句：「……這個姿勢我會殘廢的。」

　　他還坐在邊上，上身和下身都不在一個平面，先不管能不能睡得著，要是等陸靜虛睡醒，他聶成華肯定變作聶成廢。

　　結果又出乎他意料，陸靜虛左掌一握一拉，竟將他整個人翻上榻子，面壁思過，簡直把他當被褥拉扯了，而他的右腰上還是有隻手，只是並非方才那隻了，方才那隻現在被他枕在腦瓜兒下。

　　聶成華大驚失色，搭住對方的手掰了掰，卻是紋絲不動，他崩潰至極，扭著身子掙扎，當然也是徒勞無功，還被腰間的洞簫擠壓得發疼。

　　溫柔個頭！聶成華欲哭無淚，索性將短簫抽出，最後只道：「我的鞋還沒脫……」

　　不過，陸靜虛沒幫他脫鞋，他只好艱難地雙腳並用，總算把鞋履踢下榻了。

　　聶成華莫名想起在盈盈一水間被大石壓身的痛苦，也正如那時一般，他連哀號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睜著眼過了好一會兒，總算接受這悲慘的事實了。耳邊總有溫熱的吐息，他悄悄轉頭看去，發現陸靜虛恢復了血色，而且呼吸順暢。

　　他不禁讚嘆陸家特效藥的厲害，也不禁悲嘆自己的處境。

　　看這樣子，勢必要餓著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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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接受了現狀，聶成華也泰然許多，思考起陸靜虛何時醒的，希望是不記得他幹了什麼。

　　而後背源源不絕的溫熱，也讓聶成華堪堪安心，這崑崙山的陰氣與天寒不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冷，他也不知是不是陸靜虛還燒著的緣故，反正特別溫暖，叫人難以自拔，反正也拔不開。

　　他不知不覺，也沒了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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