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一刻,金冠玉帶著范牧的佩劍回到大屋子交差,藍浩清與范牧見了皆是大喜,范牧接過佩劍,匆匆謝過後便匆匆離開了。
藍浩清湊在金冠玉耳邊用氣音說了句「日月山莊」後,便裝作無事也告辭了。金冠玉明白對方的意思,先前說是逸仙閬苑,是怕隔牆有耳,實際上雙仙所在乃日月山莊,可近得多了。
藍浩清告辭後,本打算去告訴聶成華這個好消息,怎料發現人不在屋內,又想到先前聶成華說晚些會去看陸靜虛,可這才過了兩個時辰,這般著急看嗎?
藍浩清的心情一下又不好了,連晚膳都沒去吃,還聽說聶成華也沒去,只看到何簡與其他門生去大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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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離家前,藍氏雙仙歸家除了萬般叮囑外,也表明了會在日月山莊等他們回來。
范牧順利離開崑崙山地界,也只有一開始順利了。
他飛出不到十里遠,便察覺有人跟蹤,不知有多少,而崑崙山外好大範圍都是山林或荒地,若跟蹤者發難,怕是會完蛋。
他只能故意低飛,至少遭襲時不會摔死,也故意往可能有人煙之處去,他且將目的地縮短至滄雲城,等進了城甩開跟蹤再說。
半個時辰有餘,范牧有驚無險到了滄雲城,在城中躲藏了半個時辰,他也發現追他的是十名八卦麒麟。
本來從崑崙山到日月山莊,順利的話需要三個時辰,雙仙的速度一定能更快些,可范牧離開崑崙山時已是初暮,眼下日頭幾乎要完全落下,即便順利回到日月山莊也已入夜,待雙仙來到崑崙山,那都天亮了!而且是在不受八卦麒麟干擾的情況下!
得抓緊時間!
范牧趁著天色暗下動身了,他決定不管後頭發生什麼,八卦麒麟追來也好,攻擊也罷,反正拚盡全力回到日月山莊再說,反正只要到了日月山莊,八卦麒麟能奈他何?
一路御劍了一個時辰後,范牧明顯感覺疲憊,又察覺自己被跟蹤了,只能咬牙堅持。
距離日月山莊只餘半個時辰時,范牧無奈靈力不足,在崑崙山休息得不夠,又整路提心吊膽的,確實有些承受不住,速度也就慢了下來,仍是被幾個速度快的風家人給追上了。
范牧一邊閃躲一邊逃難,最後被迫落在了日月山莊的後山,他在落地前,從懷中掏出信號符籙,驅動所剩不多的靈力將其扔向空中,當符籙炸開成煙花時,他也滾落在地,迅速起身提劍對抗八卦麒麟。
先追上來的只有五名八卦麒麟,但范牧知道,估計再過一刻,他就能被十名八卦麒麟捅成篩子。
他必須盡可能保存所剩不多的力量,所以使出了口水攻擊,大罵:「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區區八卦麒麟敢在此放肆!」
其中一人低吼道:「等你死了,你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范牧繼續開口,一邊罵一邊問,但八卦麒麟顯然沒要搭理他了,他還看見有更多的風家人來了,也是,與將死之人閒聊做甚?
不過范牧咬著牙,不顧身上不斷增加的傷口有多疼,他如何都得憋著最後一口氣,等雙仙來了,告知崑崙山的一切!
要說將死之人是誰,那還不好說!
此時月頭正頂。
另一方面。日月山莊內。
藍逸情因為惴惴不安,並未就寢,藍逸塵陪著他在庭中閒步。兩人見了煙花,心中皆驚,交換過眼神,並未言語,雙雙御劍馳騁。
范牧雖然體力不行了,但好在經常與聶成華上後山,所以有地形優勢,沒過一會兒,一道靈光迅猛,刺穿了正拿劍朝他劈來的人,直接將那人串在了樹幹上。
聽得熟悉的聲音,是藍逸塵鏗鏘大喊:「進犯者,殺無赦!」
范牧大喜過望,連忙抬頭,高喊:「道陵君!孝玄君!」
餘下九名八卦麒麟見雙仙來了,直接放棄抵抗,紛紛要御劍逃跑,可他們哪裡逃得過雙仙?
藍逸塵與藍逸情還特地先落了地,將范牧護在身後,然後才驅動仙劍,將八卦麒麟一一斬殺,孑遺一人奄奄一息。
藍家三人行將過去,藍逸塵將奄奄一息的風家人拽起,冷聲道:「誰派你們來的?風棋?還是風仲羲?」
那人咳出一大口鮮血,雙目混濁,老實答道:「風棋。」
藍逸塵聽完就要動手,范牧起了惻隱之心,連忙道:「道陵君!都是外姓修士,應該不必都下死手?」
藍逸塵冷凝的目光落向自家門生,道:「那又如何?屈服八卦麒麟,不值得同情。」
范牧一個心驚,決定閉嘴了。
藍逸塵雙指抹過那人的頸子,八卦麒麟卒,然後起身將其扔在地上。
藍逸情這才看向自家門生,凝聲道:「范牧,崑崙山發生何事?」
范牧著急說了一通,藍逸情聽了個大概就讓他閉嘴了,說要先回山莊處理傷勢和休息。
待三人回到日月山莊,藍逸塵先派人去處理風家修士的屍體,然後帶著范牧到藥室,由藍逸情親自替其療傷。
范牧也顧不得驚喜了,又繼續說崑崙山的事,什麼倆蒙面人、麒麟崗謊報、徐央重傷云云。
說完時,傷口也差不多都處理好了。藍逸情聽畢後點點頭道:「知道了,那你留在日月山莊吧。」
范牧大驚,驀地一臉義憤填膺:「請恕我拒絕!我也要回崑崙山!」
藍逸情神色淡然,起身睥睨,道:「我們可不等你。」
范牧堅定道:「孝玄君,我沒關係的,既然我能自己回日月山莊,便可以自己去崑崙山,但我之後一定要與公子他們一塊回來!」
藍逸情軟化了神色,輕輕一笑,道:「好,那你好歹喝些水,恢復一下體力,別還沒到崑崙山,就倒在半路了。」
范牧毅然道是。
藍逸情收拾了一些傷藥,便與藍逸塵先出發了。范牧沒敢多停留,但也沒敢著急出發,而是乖乖喝了水,吃了幾口乾糧,又稍做調息,這才匆匆出發,當然是連雙仙的影子都見不到。
*
崑崙山方面,天濛濛亮時,外客一群人就被喊去麒麟堂前集合,一見到巨大且糾糾的顓烈神獸像,大家的精神都來了。最過分的是,連身負重傷的徐央都來了。
風棋就站在麒麟堂前,身邊站在風青,身後有一雙蒙面人,顓烈則在側邊,面朝外家眾人,在顓烈的另一側,有約二十名八卦麒麟待命。
有一股危險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唐言軒的狀態就是危險存在的證明。
唐言軒又不好了,幾名世家公子體諒他,讓他與白雲賀站在最後頭,但唐言軒仍是瑟縮在白雲賀懷中。而公子們與世家子弟也與顓烈像離得最遠。
風棋上前一步,朝眾人拱手道:「諸位早,抱歉這麼早就打擾諸位了,但我實在迫不及待想與大家分享,想必大家都注意到了。」
他頓了頓,攤掌朝向一旁巨大的神獸像,又喊道:「請看!這便是顓烈!由末代四大劍尊所造,伏羲臺的看門犬,顓烈!」
他看起來異常興奮,而他有多高興,場上的眾人就有多心慌。
金冠玉眼神犀利,眉頭微蹙,目光緊緊落在顓烈像上,金宵湊耳輕道:「主子,是活的。」
金冠玉頓了頓,又聽侍衛斷言,如今親眼所見,確實不得不信了。金冠玉朝藍浩清看過去,發現對方也看了回來,更領會了藍家公子眼中的認同,帶有不甘的認同。
在眾人「欣賞」顓烈的同時,金冠玉將目光放回前方,盯著風棋,或者說風棋的身後,輕聲道:「金宵,那兩人呢?」
金宵凝眸瞅向蒙面二人片刻,低聲答道:「回主子,是死的。」
越強大的獵手,有越厲害的觀察力,每個立於頂端的猛獸皆有自己的本事,而金宵並非猛獸,乃是狩獵猛獸的。
金冠玉沉沉呼出一口氣,道:「金宵,你有佩劍,務必當心。」
金宵道:「是,主子。」
過了一會兒,忽然有名百家之人朗聲道:「風公子!在下萬分好奇,聽說顓烈本來在化神谷之前,傳聞其重如泰山,那是如何搬過來的呢?」
聶成華很快在人群中找到發話那人,湊在藍浩清耳邊道:「那人昨日與奇珍異獸走得近,一定是風棋派他提問的,藍烝,我們都沒武器,要小心。」
藍浩清神情肅穆,道:「你先管好你自己。」
聶成華重新站定,朝另一側看去,是兩身碧綠白裳,他放心不下,特地讓他們待在旁邊,不過陸靜虛看起來確實好了許多。
風棋聞此提問,淺淺一笑,而後笑意堪堪張狂,如他向上抬起的兩條胳膊,道:「顓烈本來在伏羲臺,怎麼到崑崙山的,又是怎麼從化神谷崖上到麒麟堂的,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讓顓烈自己走!」
此話一出,眾人驚聲。
唐言軒忽然從白雲賀懷中抬起頭,面色驚恐,失聲喊道:「快逃!」
「逃」字一出,眾人還不及反應,一直僵立於側的巨大玄色神獸,猛然扭動起頸子,一邊甩頭一邊踏腿,眾人又來不及驚呼,便成了驚叫。
顓烈與身體同長的巨尾,忽如排山倒海拍向眾人,一瞬間地上多了兩坨血色肉泥。
幸虧眾人本來就不聚集,方才離得近的都僥倖逃過了。但逃得過此劫,也逃不過下一擊。
顓烈並未挪動步子,只是抬尾的同時又順便將一人拍爛,便是方才提問那人。
全場慌亂,四處奔逃,意欲逃離麒麟堂前廣場的,卻都被八卦麒麟攔下了,後有殺人巨獸,前有持劍修士,進退不得,都是死路。
世家子弟紛紛護著自家公子們退後,自己都打顫著身子擋於之前,大多手無寸鐵,勇氣可嘉。唐春與唐夏抽出短刀,在自家少爺前警戒,雖然他們少爺被白家少主緊緊抱在懷裡,都快看不見人了。
金宵即便有武器,也不可能放著自家主子不管跑去救外人,而且那種對手,不是有武器就能對付的。
聶成華見狀,拉著藍浩清與陸靜虛往後退了退,然後鬆了前者的手,卻沒放後者的手。其實他就怕陸靜虛又衝動了,畢竟是在場最有可能壓制住顓烈的存在。
不知該不該說幸好,在百家修士死了六人後,顓烈的那一尾正好落在秀秀、徐凡凡與徐央跟前。
徐凡凡咬牙將秀秀推開,自己卻來不及走了,徐央為了保護她們,竟頂著重傷撞開了徐凡凡,巨尾抬起時,狠狠搧在徐央身上。
徐央直接被打飛三丈,那也是嫣紅綿延的距離。
秀秀摔倒在地,倉皇抬頭,正好見此情景,淚花翻湧,朝身軀抖動、不停吐血的徐央爬去,嘶聲大叫:「徐央哥!」
徐凡凡抬頭時,以為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怎料竟見顓烈的巨尾被一柄劍壓制住了,準確來說,是持左手劍的蒙面人。
她這才察覺,自己方才似乎聽見風棋說「一光、二玉,上」這類的話,她又抬了抬頭,另一名蒙面人已經踩到顓烈身上。
她猛然一頓,耳中傳入秀秀的聲嘶力竭,便連忙起身跑過去,當她看到徐央的那一瞬間,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沒救了。
另一方面。倆蒙面人出手時,風青嚇得跌坐在一旁,聶成華與藍浩清見之,趁機又上前「保護」風青,仍是聶成華擋在前面,藍浩清蹲在風青身邊。陸靜虛呆呆地看著自己方才還被抓住的左腕,何簡在一旁看著不敢說話,不然他真想問一句是不是抓疼了。
藍浩清問:「風青,你說一光二玉原名璃光、藏玉,現在想起來更多了嗎?」
風青神色驚慌,牙關打顫,連連搖頭,道:「不知……真的不知了,對不起、對不起……」
藍浩清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了,可他見風青的樣子就是失了魂,看來真是嚇壞了,也不可能隱瞞更多,一時之間不知是要繼續「保護」,還是丟下不管。
風棋緊緊握著逆八卦鏡,為了控制一光二玉,他不可隨意移動與分心,但瞥見了藍家二人的行為,頓時怒不可遏,反而控制不住一光二玉去對付顓烈。
就在一光二玉動作慢下,孑遺自保的防禦,不再主動牽制顓烈,而顓烈恢復原有的張狂,前腿重踏便是一個凹陷,不過,就在巨尾又要朝人打去時,其身下忽然出現一個更為巨大的法陣。
一瞬間,顓烈身上似有無比沉重之勁,將其壓制得無法動彈。風棋見狀,連忙撤回了一光二玉。
眾人見之,鴉雀無聲。聶成華愣愣道:「那是……」
藍浩清起身,驚喜道:「是大哥二哥的法陣!」
話音一落,顓烈也不敵法陣,被硬生生給壓得躺倒在地,只是稍微扭動後,便不再動彈。
兩身藍衣於空,居高臨下,神情肅穆,皆是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豎指於前。聶成華與藍浩清果斷丟下風青不管,連忙跑到合適的位置朝天空揮手。
不知是百家之人還是八卦麒麟,反正有不少人喊「是藍氏雙仙來了」。
當他倆撤手,顓烈身下的巨大法陣霎消,幾聲驚呼,迎接了藍氏雙仙的「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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