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成華他們浩浩蕩蕩一群人,隨意在風家內部走動,也很無禮地佩著劍,但由於金冠玉也在,所以風家人見到了都沒敢說什麼。
不只聶成華之前察覺到,其他人也發現八卦麒麟都以三人或五人為一組行動,七人或許是大的場面才有,但閒聊下來,也不知有何特別。
最受人支持的說法出自金冠玉,他說通常為雙數人行動,方便有個照應,但風家多為外姓修士,又多為強取豪奪,監管責任重大,或許一組行動中「多出」的那一人,方為真正的風氏。
只是從穿著打扮也看不出來,每個八卦麒麟的神色亦是內斂,走在中間的也不見得比兩旁之人有氣魄。但畢竟有風青那樣的反面例子在,他們倒也不是太驚訝。
他們本想深入探探,可越往內走,八卦麒麟越多,也沒能深入多少,便被攔下了,也不可能指望金冠玉,畢竟是失禮傷顏面之事。
悠哉閒晃又閒聊還不足兩個時辰,一無所獲,連秀秀他們都沒遇上,既然不好亂闖,大夥兒也只好摸摸鼻子回去休息了,自是選了金冠玉的大屋子,而唐蒙就先離開了,說是去找春夏。
眾人圍坐一團,雖說何簡是一定要跟著陸靜虛的,但他實在覺得自己也坐在一起特別奇怪,更理解為何唐蒙跑了。
金冠玉為主,金宵端坐其後,陸靜虛在左,何簡於旁,藍浩清在右,聶成華在外。
桌上有風家提早安排好的茶水,聶成華斟了一杯來喝,滿臉嫌棄,道:「哎,這風家的差別待遇實在太明顯了,居然裝都不裝一下?好歹也是世家公子,能如此明目張膽嗎?」
藍浩清也給自己倒了茶,只是淺啜一口,亦是皺眉,道:「風夕愛慕唐言軒,風家不敢得罪金家,那就能得罪我藍家與陸家嗎?真的王八蛋!」
「啊?你怎沒說白家?哦,沒事。」聶成華的錯愕與瞭然不過少頃,「從日月劍匣一事就能看出,風家壓根沒將陸家放在眼裡,但看來大師兄、二師兄也沒被放在眼裡。藍烝,你回頭定要同他們好好抱怨!」
藍浩清登時沉了臉面,道:「雖然我是想抱怨的,但由你提出,我就感覺甚是幼稚,你故意的吧?」
聶成華揚起唇角,多了幾分自信,道:「反正我會替你抱怨的!」
打小報告什麼的,他最是擅長了!
何簡東看看西瞅瞅,心中的好奇已如滔滔江水,他也替自家公子斟了一盞茶,隨後小心翼翼又甚是委婉地發問:「白少主與唐公子,他們還好嗎?」
聶成華語帶刻意:「他倆好極了!」
何簡的困惑並未得解,卻也只好乖乖閉嘴,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好奇心中。
金冠玉斟了半盞茶,向後遞給自家侍衛,待金宵將其一飲而盡重新遞回時,金冠玉接過空盞,又斟了半盞,於案未動,道:「聽諸位所言,風家應是未敢失禮於金某,不只同窗一場,金某定當盡己所能,不讓諸位白受委屈。」
聶成華滿臉驚喜又感動,如見英雄,道:「冠玉兄,你的大腿我會抱好的!」
金冠玉眼神閃過一絲尷尬,他想起了被段晨零限制住的窘境,道:「如此金某怕是動彈不得,若聶公子有需要,不如讓金宵代勞。」
聶成華噗嗤一聲,哈哈大笑。藍浩清毫不留情面,將在大膳堂的「聶狗兩腿抱」一事和盤告知。
金冠玉望向默然不語的陸家公子,眼神中多了一分同情。
一直到了晚膳時間,陸靜虛還是半字不語,從上了崑崙山就沒開過口,實在讓聶成華心慌慌。
聶成華與藍浩清本來不想去大膳堂被羞辱,但耐不住肚子餓,還是摸摸鼻子去了。陸靜虛、何簡與金家二人就真的沒去了,卻還是有專人將伙食送到金冠玉房裡,在見到陸家二人也在時,風家門生本想趕緊溜了,卻被金冠玉的呼喚給留下,又在金冠玉的「請求」下,只好再去準備陸家二人的伙食。
何簡連連向金家公子道謝。金冠玉搖搖頭,道:「不必客氣,可惜藍公子他們走得早了。陸公子,補充體力是很重要的。」
何簡沒想到金家公子會提醒自家公子,更沒想到自家公子居然點頭說好!
也不知這算不算是差別待遇?
另一方面。
聶成華與藍浩清隨便填了填肚子就離開大膳堂了,商量好去看看白雲賀與唐言軒,怎料還未走近,便撞見風夕先找上門了,他倆果斷躲在不遠處偷看偷聽。
風夕朝大屋喊了幾聲唐公子,沒過一會兒,門開了,門後的卻是一身銀羽灰袍,煞有幾分睥睨眾生的傲然之姿。
風夕半分驚訝九分不滿,卻仍是掛著禮貌的笑,道:「白公子好,在下風夕,是風棋的堂兄,想來問問唐公子是否要用晚膳了?」
總算是面對面了!白雲賀面上無喜無慍,冷言道:「不必麻煩了。」
他說完就想關門,風夕見狀,索性朝著屋中又喊:「唐公子!若你胃口不好,在下準備了甜糕,替你送來可好?」
白雲賀頓了頓,眉頭擰了擰,想著唐言軒不吃東西也不行,便朝屋外人道:「唐小三說你們這兒陰氣太重,他不舒服,還請閣下不要多擾了,有什麼要送的,派個安靜的人來就行。」
氣氛劍拔弩張,戰爭的火苗已然擦出,藍家二人不禁緊張起來,都想好要衝上去制伏風夕了,看是要暴打一頓還是抓起來當人質。只是他們多慮了。
風夕眉角一跳,嘴角一抽,道:「既然如此,在下稍後再將晚膳與甜糕送來,暫且告辭。」
他並未拱手,說畢即甩頭就走,回身一瞬的神情,如深淵之沉、如鬼神可憎,看得藍家二人嘖嘖稱奇。
白雲賀死死盯著風夕的背影直至看不見,正要關門進屋時,聶成華與藍浩清跳了出去,白雲賀便將二人請了進去。
「唐小三,我們來啦!」聶成華進屋後便是熱情招呼,本以為身體不適只是打發的說詞,怎料真見竹影紫衣坐在席位中,一臉蒼白憔悴。他連忙縱步過去,「天!唐小三,你真的不舒服?」
唐言軒抱著胳膊,緩緩抬頭,道:「哦,你們來啦,你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藍浩清也湊上前打量一番,「唐小三,陰氣太重你不舒服,真的假的?」
白雲賀關了門,嘆了一口氣,行將過去,道:「真的真的,沒想到我這純陽體質是毫無用武之地。好了,你們坐吧,讓唐言軒靜一靜。」
藍家二人依言入座,唐言軒又將頭垂了下去。聶成華扣著下顎,尋思片刻,想到十五歲時來崑崙山也很難受,如今卻完全沒事,他還以為是風家鎮邪有效,連忙發問:「藍烝、雲賀,你們來這崑崙山,有啥感覺嗎?」
白雲賀也回到唐言軒身邊坐下,與藍浩清想了想後,都說「感覺有點怪,但也還好」。
唐言軒軟軟嘆了口氣,道:「一開始上山還沒什麼感覺,在御劍參觀的時候開始不大對勁。是蠶王在害怕,崑崙山有可怕的東西。」
藍家二人馬上想到是那兩位蒙面高人。
白雲賀滿臉心疼,握住了唐言軒的手,道:「沒事,可怕的東西不可怕,有我在,你很安全的。」
不過一會兒,屋外又傳來風夕的喊聲,親自來送飯了。白雲賀又去應了門,再次劍拔弩張,簡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風夕本想親自送入屋內,但一直被白雲賀擋著,還連屋內情況都不讓瞧一眼,最終不好繼續僵持,風夕只能將伙食交給白雲賀,又朝屋中喊道:「唐公子,若不適難耐,請不要強忍,在下一定竭力處理!」
白雲賀接下精緻的木盒,暗忖:這傢伙最該被處理。
好不容易送走了風夕,白雲賀憤憤將門關上,拎著木盒回來了,將其打開後,明顯只有一人份。
藍家二人見之,紛紛大罵風夕不厚道。
白雲賀將吃食取出,唐言軒看了一眼,道:「沒胃口,我喝湯和吃甜糕就行,剩下的白雲賀你吃吧。」
白雲賀高興不起來,卻只能點點頭說好,將熱湯與甜糕挪到唐言軒面前。
莫名很沉重。藍家二人也看不慣沒精打采的唐言軒,都沒心思調侃了。
等唐言軒慢慢把湯喝完,拿著箸子戳不知是什麼的甜糕,白雲賀早把飯給吃完了。聶成華晃了晃腦袋,道:「我們今天在風家晃了晃,要說有什麼發現,那就是沒有發現。唐小三,你知道可怕的東西在哪兒嗎?」
唐言軒抬起面門,舉起箸子,向著一個方向。藍浩清道:「西北西方向。」
聶成華皺皺眉頭,道:「那不是麒麟崗的方向,我們今天也有往那兒去,風家說是私宅,不讓過去,看來真是那兩位高人了。」
藍浩清道:「我也是那麼想,但又覺得不對,唐小三是說陰氣太重吧?人再怎麼可怕,也不至於讓蠶王隔了大老遠還能害怕吧?」
唐言軒淡淡道:「崑崙山陰氣太重,所以我不舒服,蠶王害怕是一回事。」
聶成華眉頭深鎖,扣著下顎,擠在眉間的是滿滿困惑,道:「所以說,蠶王在害怕什麼?西北西方向傳來了什麼讓蠶王害怕?」
唐言軒舉起右手,雙唇輕觸唐陰戒,道:「我也說不清楚,和崑崙山的陰氣不大一樣,是比之更可怕的……」
藍浩清尋思半晌,道:「也就是說有兩種可能,或許是更為強大的陰氣,或許是與陰氣完全相反的。假設就是那兩位高人,那應當是後者吧。」
聶成華撤手展眉,義正詞嚴:「不!還不能確定那兩位高人,真的是人。」
眾人啞口片刻,白雲賀嘆道:「成華兄,太邪惡了。先不說那個了,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唐小三好過一些?疏影公子會有辦法嗎?我實在見不得他這樣有氣無力的了。」
唐言軒不知是在逞強還是不滿,忽然狠狠插起一塊甜糕放入嘴裡,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聶成華想了想,覺得挺有機會的,而且沒看著陸靜虛感覺心裡怪怪的,便起身道:「我去問問吧!」
*
聶成華來到金冠玉的大屋子前,他是沒指望陸靜虛還在裡頭,反正順便問問金冠玉,沒準金宵的百寶兜裡就有好東西了。
只是金宵來應門時,聶成華就看到屋中的兩身碧綠白裳了,他連忙將唐言軒的情況告知。金冠玉道:「唐公子還好嗎?是不是讓他下山比較好?」
聶成華擺擺手道:「他肯定不樂意的,如果陸寧有辦……」
「好。」陸靜虛起身,直接將話給打斷了。
聶成華愣了愣,道:「哦,那趕緊過去吧。」
何簡也匆忙起身,向金冠玉道別了。
聶成華與陸家二人前往另一間大屋子,聶成華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在打量陸靜虛,而且正大光明、明目張膽,毫不掩飾。
行至半途,陸靜虛停下腳步,看向藍裳,道:「在看什麼?」
「還能看什麼,當然是看你,我背後又不長眼睛。」聶成華眨眨眸子,一臉天真又平靜,「我大師兄、二師兄叮囑我要多注意你。」
陸靜虛面上頓時多了一分無奈,道:「我不會再像女媧臺那般。」
聶成華又是眨眨眸子,但忽然神色誇張,像是總算抓到打自己小報告的狗腿子,憤憤道:「你知道女媧臺上我幹嘛攔你嗎?是你哥拜託我的!瞧你做人多失敗!」
何簡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
陸靜虛愣了愣,臉上又多了兩分無奈的陰影,道:「抱歉。」
收得道歉的聶成華心滿意足,立即轉笑,三人再次向著另一間大客房去。
總算來到唐言軒房中,互相打過招呼,陸靜虛與唐言軒面對面而坐,伸手可及之近。
藍家二人與白雲賀、何簡站在大桌另一端,聶成華與藍浩清已交換過眼神,絕不能讓白雲賀搗亂。
陸靜虛盯著唐言軒,眼神稍稍游移,仔細觀察了對方一會兒,道:「能讓蠶王到方便的地方嗎?」
其他人一頭霧水,唐言軒也是似懂非懂,索性舉起右手,道:「蠶王就躲在戒指那兒。」
陸靜虛面門輕點,然後伸出左手,徑直將唐言軒的手給牽起了,還摩娑起了唐陰戒。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但其實陸靜虛只是在確認蠶王的狀態。
唐言軒起初輕輕顫了一下,但只是沒想到陸靜虛的手那麼熱,然後就很淡然鎮定了,因為知道對方在幹嘛,可另一邊就不是了。
白雲賀醋勁大發,一咬牙一邁腿,差點要撲過去,好在被聶成華與藍浩清給架住了,聶成華小聲安撫:「冷靜冷靜,都是為了唐小三。」
其實他很想笑,萬萬沒想到白雲賀連陸靜虛的醋都能吃。
白雲賀咬咬牙,神情可見的糾結,好在他很快安分了。
陸靜虛好生感受了一會兒,雖然停止了摩娑,卻是整個左掌將唐言軒的右手給握住,然後右豎指,點在了戒指上。
白雲賀整個人都不好了,索性撇開視線,還摀住了臉,但不過片刻,他就乾脆轉過身了。聶成華竊竊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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