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一百五十五回、快樂的妖界生活】

【第一百五十五回、快樂的妖界生活】

Sep 12, 2024

13 Mins Read

　　久違來到妖域的聶成華，打正著身子站在醫者楊茉面前，兩面皆是肅然，但聶成華是裝的。

　　「今後多有打擾了。」聶成華目光堅定，與對方四目相交，從斗篷下掏出一個半滿的荷包，兩手捧之遞將出去，「對了，畢竟是要寄人籬下，禮節還是要有的，我還記得之前受你照顧良多，也記得你經常會去城裡採買藥材，所以這點銀兩不成敬意，希望你不要嫌棄。我也不好隨意外出，若有什麼需要，那也得麻煩你了，楊茉。」

　　芊涵好奇地跑過來，仰起面門歪著頭，道：「那是銀子嗎？楊茉經常說不夠的那個東西！」

　　聶成華嘴角一抽，頓時僵硬了幾分，想起了以前的那些粗茶淡飯，他以為只是因為當時的自己是病人，楊茉本身對飲食也不在乎，所以才會那般「拮据」，但不愧是意圖將天席玉當了換錢買藥材的楊茉。

　　今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聶成華揀出一塊碎銀，在芊涵面前晃了晃，道：「就是銀子！妳別看這些不多，能買的東西可多了！」

　　芊涵欣然：「太好啦！楊茉能給我買玩具啦！不能隨便去化神谷好無聊啊！」

　　聶成華嘴角又是一僵，然後便聽得咫尺傳來一道冷漠又平靜的聲音說：「不買。」

　　聶成華隨即瞧見芊涵由喜轉駭，嘴裡喊著「楊茉是壞人」，蹦蹦跳跳跑去妖王背後躲起來。

　　聶成華將碎銀扔回荷包內，重新將面門轉向醫者，頓時有些尷尬。好在楊茉抬手將荷包取了過去，還說：「聶芳，許久不見，不必客氣，這些銀兩能買不少藥材，確實幫大忙了。」

　　冷冷的面容，冷冷的聲音，毫無感情。

　　不過，聶成華反而不那麼害怕了，甚至覺得有幾分親近，那確實，楊茉向來沒有惡意，只是冷淡了些，該說的話卻也不會少。

　　聶成華揚起唇角，點點頭後，回首看向妖王，道：「那招呼就先打到這兒，隅卯，商量一下我今後的……」

　　「聶芳。」楊茉忽然輕輕喚了一聲，待對方困惑的面容轉了過來，他瞧向不遠處的小屋子，「你看著頗累，先去歇著，之後再說。」

　　聶成華當即愕然：「可是……」

　　這次話頭沒被打斷，但聶成華一見到楊茉的神色，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氣氛頓時凝重詭譎起來。

　　好在隅卯打圓場道：「行了，反正時間很多，本座知道你要說什麼，不急，先去睡了吧，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

　　「哦、哦！也對！我確實挺累的！」聶成華連忙附和，朝著和四年前無甚變化的小破屋行去，到了門前還回頭朝楊茉揮了揮手，「那我先睡一覺啦！」

　　說畢即迅速溜進屋內。

　　聶成華拍拍胸脯，鬆了一大口氣，沒想到楊茉那麼可怕，生活在妖界的人類，絕不能以人類看待！

　　他抬起面門，張望了一番，一股熟悉感襲來，果然還是一樣的小破屋，他靈光一閃，越過中間置著茶水的矮桌、橫在半道的櫃子，來到床榻另一端的角落，果然那柄陰劍還在，沒有劍鞘或劍穗，通體為黑，孤零零地立在牆角。

　　鬼使神差般，聶成華抬了手，但在距離一尺時猛然醒神，迅速收回了手。

　　他可不想碰暈過去然後睡地板，最糟的是被訓一頓。

　　來到小破屋的另一端，仍是那張小床，他將斗篷卸下，掛在一邊牆上，在卸下佩劍時他愣了愣，心想：也不知無一劍到了妖界會不會受影響？忘了問師兄，可他們沒主動說，那當是無礙？

　　他本想把劍放床上的，可想了想，仍是置於一旁的櫃子上去。

　　「抱歉啦無一劍，日後要委屈你了。」

　　妥當後，陪睡的只有九重簫，只是沒抱在懷裡。

　　＊

　　聶成華離開藍家後，日月山莊的生活基本沒什麼變化，直到藍氏雙仙五天後返家，他倆才見憂心匆匆的大妹，以及時而失魂落魄、時而神情凝重的么弟。

　　他們還以為，弟媳出了什麼事。

　　結果，確實是與白湘鈴有關，卻只是對藍浩清而言的大事。

　　藍氏雙仙返家時，正好弟妹們在大堂吃晚膳，藍庭見到兄長們回來，明顯鬆了一口氣，吃完後就先離開了。

　　餘下兄弟三人後，藍浩清率先開口，說的是：「聶成華離開那晚，陵川下了大雷雨，狗子們一嚎一嚎的，特別吵。」

　　他說這段話時，眼神有些空洞，似陷入邈遠的思緒中，又有些凝重，似層層的結落入深潭中，單純卻複雜。

　　可藍逸塵與藍逸情聽得出來，么弟的「抱怨」只是慶幸，慶幸阿芳沒碰上大雷雨，走不走得了是一回事，只是因為阿芳怕打雷。

　　所以這並非么弟落寞的主因，畢竟他不知好兄弟實際去了哪兒。

　　「浩清，湘鈴還好嗎？」藍逸情的神色與口吻，皆是克制卻昭然的擔憂。

　　靜默了片刻，藍浩清才緩緩抬頭看向主位，又緩緩點了點頭，但仍是愣愣開口：「湘鈴……湘鈴很好。大哥二哥，就在你們離開的第二天，我去見湘鈴了，聽說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我本來很高興的，還向姨娘請了空，結果、結果湘鈴對我說……不對，她是求我，她求我了。她希望能替我生個孩子……」

　　主位二人慢慢聽畢，皆是詫異，還未能回應，藍浩清眸子一眨，雙目恢復了光彩，卻也讓心中的倉皇脫穎而出，他又說道：「大哥二哥！我其實發現了，發現湘鈴在雲賀離開之後，身子又變差了，可幾天下來也不見好轉！」

　　關於這個，雙仙只是略有耳聞，他倆並未實際去看過白湘鈴，不只是不得空，也是知曉弟媳不願示人，但分明身子又變差了，卻還提出那般請求。

　　再傻的人都想得出原因。

　　「嗯，知道了。」藍逸情輕輕點了頭，收起了驚訝，被沉重覆蓋，「浩清，你如何回答？」

　　「我怎麼可能……」藍浩清登時皺起了臉，擰著眉咬著牙，神色之悔恨不容置疑，聲音也堪堪哽咽，「怎麼可能拒絕她？」

　　這個回答，其實超乎雙仙的預料了，他們真以為么弟會拒絕的，畢竟答應了，便是一條走一步少一步的單向路，可他倆訝異僅僅須臾，便瞭然於心了。

　　再傻的人也想得出理由。

　　「好，知道了。」藍逸情收斂了情緒，與胞兄交換過肯定的眼神，「我們會安排醫者專門照顧湘鈴，一切便以備孕為前提吧。」

　　謝謝大哥二哥。這是藍浩清心裡的回答，他只是撬不開牙關說話，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不情願的，實際上也是，可他的意願不重要。

　　主位二人雙雙嘆氣，暗忖：都是傻孩子。

　　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為心愛之人留下子嗣，是一種溫柔，也是一種殘忍；用自己的命換一個新生，換心愛之人的骨肉，是一種風雅，也是一種庸俗。

　　指不定會出現轉機呢？

　　而知道心愛之人命不久矣，答應其最後的請求，只是人之常情；不強留生命、不強求陪伴，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沒入深淵，只是無可奈何。

　　藍氏雙仙並未涉足那些情情愛愛，可作為旁觀者，看得比誰都清。

　　人心固然複雜，人情卻很簡單。

　　＊

　　聶成華睡醒的時候，渾然不知過了多久，因為妖域的天都是一樣的，沒有晝夜變化，甚至不會起風落雨，天上沒有太陽月亮沒有雲，上是一片廣袤的藍天，下是一片無疆的綠茵。

　　此時聶成華呆呆地站在小破屋門外，東看看，不遠處是另一間散著藥味的小屋，裡頭無人，西瞅瞅，啥也沒有。人呢！妖呢！

　　他記得妖王說過，妖界也像是有房間，此地是楊茉生活的地方，隅卯和芊涵也幾乎待在此地，醜不忍睹的群妖生活在另一個空間，但人呢！妖呢！現在什麼時間啊！

　　「啊啊啊！我肚子餓啦！」

　　對，他只是肚子餓了。

　　不過，聶成華大喊完，也毫無回應，他只好頹喪著轉身，打算回屋裡待著，喝水充飢，省得繼續浪費力氣。

　　又不過，他甫一轉身，後頭竟傳來了一陣風，妖界本無風，若是起風，定是來人！來妖！

　　聶成華又猛然回首，同時也聽到芊涵說：「聶芳你好吵！」

　　憑空出現的除了芊涵，還有妖王隅卯，芊涵只從妖王背後探出一顆頭。

　　人呢？聶成華怔怔道：「楊茉呢？他不在的話我吃什麼？」

　　妖域沒有個像樣的灶房，只有楊茉屋旁隨便搭了個簡陋的小灶，與野營沒個兩樣，一檯子一把刀，生個火一口鍋，附帶倆水缸，大小兩相宜，木柴都不需要，因為隅卯一個彈指就有火了。

　　今後的生活會很困難啊！

　　「哇哈哈哈哈！」芊涵忽然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她從妖王背後跳出，右手高高舉起一隻慘死的野兔，「楊茉進城裡了，所以我去打獵了，好好感謝我吧聶芳！」

　　聶成華臉色一黑，從頭到腳打了個哆嗦，實在不忍看那隻慘死的兔子，頸子不知被扭了幾圈，短短的舌頭晃啊晃的。

　　楊茉去城裡是可以理解，畢竟天降財富，又多了個舍友，沒準會買些好吃的回來。

　　聶成華姑且問了自己睡了多久，隅卯拎過兔子往楊茉的小屋旁行去，只說天黑不久。

　　聶成華尋思片刻後大驚失色，他是天亮的時候來的，竟然睡到天黑了！難怪這麼餓！慢著，那楊茉去城裡也太久了吧？是故意的吧？

　　聶成華連忙跟上妖王，結果看著妖王把兔子扔進鍋裡，還捏起三指明顯是要點火了。聶成華急忙出言制止，成功拯救了自己的晚膳。

　　「啥？」隅卯撤了手，古怪著臉回過頭，「聶芳，你習慣生吃？」

　　聶成華頓時語塞，想到自己九無中的「無言」，本該是他讓人無言的，但面對不是人的東西──包括楊茉──反而都是他自己在無言以對了，他覺得還能再加個「無奈」！

　　沉默片刻，聶成華走過去將兔子從鍋中救起，無奈道：「誰會把整隻兔子直接往鍋裡扔？」

　　太豪邁了，惹不起。

　　隅卯眼珠一抬又一垂，道：「哦，本座明白了，你要整隻直接上火烤是吧，行，本座這就打火。」

　　「烤你個大兔子！」聶成華破口是毫不留情，他舉起兔子晃了晃，神色異常誇張，「好歹把毛拔了肚子剖了內臟清乾淨了！」

　　芊涵這時走了過來，她本想看看煮熟的兔子香不香，可一聽見聶成華說的那些工序，她便默默掉頭離開了。

　　隅卯挑了挑眉，面門一甩，用下顎指了指小小的檯子，道：「刀在那，水在缸子裡，你自便。用火烤一烤毛就掉了吧？」

　　聶成華滿臉錯愕，仔細思考了一番，驚覺「烤掉毛」確實會方便許多，只是要他拿菜刀處理兔子，還要上火烤……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不是嗎？

　　雖然在藍家總會進山裡打獵，可他從未親手料理過打來的獵物，畢竟他可是有差點兒把灶房給燒了的天才經歷，藍家人人都不敢讓他碰火。大家都太誇張了！

　　他忽然想念楊茉了。

　　聶成華姑且問了楊茉何時回來，隅卯說好像也差不多該去接人了，聶成華點點頭，把兔子扔回鍋子裡，說要等楊茉回來。

　　隅卯沒什麼意見，聳聳肩後離開了。

　　咕嚕──

　　聶成華撇開視線，不忍再看那慘死的兔子，不然他要餓死了。

　　口水不知吞嚥了多少回，聶成華雖不忍再看，卻也不願離開，好在算不上等候太久，約一炷香的功夫，隅卯帶著楊茉回來了。

　　聶成華還記得當初被妖王送去滄雲城，估計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如今來回只花一炷香功夫，果真是飛速。

　　楊茉背著一竹籃，不知都帶了什麼回來，但肯定沒有吃的，因為聶成華看著他直接丟屋裡去了。

　　楊茉二話不說，掄起袖子，拎著野兔屍體來到小水缸前清洗，接著讓妖王打火烤毛，黑漆漆的兔子在妖王手上隨便甩了甩，就成了一隻光禿禿的兔子。

　　聶成華看得嘖嘖稱奇，芊涵也在一旁靜靜觀看。

　　楊茉接回兔子來到檯子前，右手持刀，乾脆俐落，不一會兒便將一坨內臟扔進盆中──通常用來裝野菜的。

　　楊茉拎著光禿禿又空蕩蕩的兔子再次去清洗一番，這期間芊涵衝向檯子，將那盆內臟給抱走了，跑得不見蹤影。聶成華詫然：「芊涵是要拿去吃？」

　　隅卯見怪不怪，解釋道：「芊涵不吃，拿去給小廢物們吃。」

　　小廢物？哦，說的是群妖吧。聶成華想了想群妖爭食的光景，只有一個感想：好醜。

　　之後，雖說檯子前有個置鍋的地方，是用幾顆石子堆成的，但很顯然沒有燒烤的本事。聶成華實在想不出該如何烤兔子，結果他就看著楊茉把洗乾淨的兔子拿回檯子，又拿起了刀子，聶成華以為是要把兔子給剁了。

　　豈料，楊茉竟用刀子插起兔子的腦瓜兒，來到妖王面前。

　　聶成華的神情有多驚駭，楊茉的面色就有多平淡，而隅卯的神色就有多明瞭。

　　兔子熟了。

　　聶成華吃飽了。也傻眼了。

　　他決定把四年前在妖界的一個月病人生活全部忘掉，從零開始適應才是正解。

ns 15.158.61.5da2

0 likes

Be the first to like this issue!

【第一百五十五回、快樂的妖界生活】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