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被大師兄嚇醒、再次來到師兄們屋裡的聶成華,劈頭便被勒令把上衣脫了。
聶成華滿臉委屈,乖乖褪去上衣,他倒不介意裸身,而是介意陸玄機!
偏偏陸玄機說:「不必在意我。」
一個大活人就坐在那兒要如何不在意?
伴隨著一聲嘆息,聶成華脫了上衣抱在胸前,他二師兄示意他坐下,他坐是坐了,但對面的是陸玄機,到底要如何不在意?
「行了,別像個黃花大閨女了。」藍逸情冷靜調侃,將一物置於案上,「此物便是靜語珠。阿芳,我會施法將靜語珠打入你體內,實際如何我也不清楚,反正有我三人,死不了你的。」
不知是冷還是驚嚇,聶成華渾身抖了一抖,道:「二師兄你一定是惡鬼,那珠子也不算小,要如何打進我體內啊?該不是先讓我吞了,你再給我醍醐灌頂吧?」
藍逸塵冷笑道:「這想法不錯。逸情,要不改成如此?」
聶成華立即認慫,擺擺手道:「別別別,我就問問!你們可是全天下最最厲害的修士,半個仙人啊!怎會用那般粗魯的法子?」
藍逸情揀起靜語珠,來到小輩身後,道:「看來我們平時是太溫柔了。轉過來,是否粗魯,莫早斷言。」
聶成華脊背一涼,抱著衣服轉了過去,他瞅二師兄居高臨下的,頓時覺得自己就是隻待宰小狗。
藍逸情振袖後跪坐,接著將小輩的衣衫扔到一旁,道:「別縮著身子,要往你真丹處打。」
聶成華摸了摸上腹,小心翼翼地問:「二師兄,疼不疼啊?」
藍逸情冷眼道:「疼不死你。」
聶成華簡直生無可戀,但事已至此,也拖沓不得,他乖乖直起身子、挺起胸膛,二師兄先伸出左手,往他丹田處摸了摸,好似在感受什麼。
相觸一瞬,聶成華腦兒一怔,竟有被定住的感覺,可他動了動手指,並無窒礙。
藍逸情不過一會兒便收了左手,再出右手,將靜語珠按在小輩的丹田上,左掌覆上右手背,他面色冷沉,抬眼道:「阿芳,深吸一口氣,屏住。」
聶成華頓時緊張起來,依言照做,就在他憋住氣息的瞬間,他感覺腹上有一股強勁的衝擊,而本來抵著的硬物隨之消散,一下便與他二師兄的掌貼合。
聶成華雖表面未動分毫,體內卻是波濤洶湧,似有大浪打來,霎時將他淹沒,可那窒息感分明是他憋氣導致。
不過幾忽,聶成華忽然鬆了口,還按著腹部向後一跌,撞上了桌子,他驚呼:「好疼!」
怎料,二師兄猛地抓住他的右肩,將他拉了起來,右手先是將他的手撥開,然後重重往丹田處打下一掌。
「哇啊!」
聶成華疼得大叫,這回是真真確確的衝擊,可他仍是紋絲不動,因為他二師兄按住他了。
又不過幾忽,藍逸情驀然鬆手,聶成華可以動彈了,他當即抱住肚子,弓著背、面色死白,眼帶淚花,好委屈地瞅著眼前的惡鬼,艱難說道:「二、二師兄,你好狠……」
「行了,總算打進去了。」藍逸情拍拍衣袖,起身回座,並未搭理小輩,而是瞧向一臉驚訝的碧綠白裳,「玄機,我方才順便試探了一番,也算給個警告,倒是無聲無息,不卑不亢。」
陸玄機從震撼中堪堪回神,道:「原來如此,還挺古怪的。聶公子,你感覺如何?」
「方才疼死我了,眼下沒什麼感覺。」聶成華渾身微微打顫,他揀起上衣,邊穿上邊轉過身,甫轉完了身,他低頭一看,一聲驚疑:「啊?多了個什麼?」
其餘三人目光同樣落了過去,只見聶成華丹田處,有一斷羽紋樣,暗紅色的,就是靜語珠裡的羽紋,一羽微彎,至半斷開,交叉但不交疊。
陸玄機安慰道:「沒事的,靜語珠化成這種形式罷了,能看到也好。」
藍逸塵點點頭道:「嗯,能見最好,阿芳,倘若羽紋有變,不論是缺了還是多了,還是變色了,只要與現在的有丁點不同,立即報告。」
聶成華摸了摸斷羽紋,並無異樣感,他穿好上衫,道:「知道了,一定注意!」
這事兒就此告一段落,聶成華被趕回房間,他很快又睡下了。
陸玄機又與藍氏雙仙談了一會兒,還見到幾日後要賜給藍浩清的靈劍,聽說起了個「浩然劍」的名兒,陸玄機小心翼翼打量一番,直誇是好劍。搶先一窺浩然劍,也是他與雙仙相約的原因之一。
浩然劍雖然也是在陸家賜靈的,卻非陸玄機所為,所用器物也不同。
仙劍賜靈所用之物,乃是仙靈劍匣,屬法器一類。浩然劍所用就是尋常劍匣,聶成華的無一劍所用,卻是華山陸氏的鎮門之寶「日月劍匣」,此劍匣特別之處,便是造雙劍之用,藍逸塵與藍逸情的佩劍也出自日月劍匣。
聽聞日月劍匣這名兒,正與藍家的日月山有關,不過其中關聯,也只有陸玄機知曉,只有日月劍匣的掌管者能知其中往事。
不過,陸玄機倒認為,窺知人間祕事無數的藍氏雙仙,估計也是明白的。
*
藍浩清房內,其實他老早就醒了,睡得不安心,外頭有丁點動靜就吵醒了他,不過他知是自家大哥找聶成華,便沒敢打擾,也堪堪安下心。
昨日髮小歸家,果真不是夢,幸好不是夢。
他的思緒閃回一個多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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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巳時已過,藍浩清想著昨日是某人生辰,便默許了那人睡懶覺,可一直到了午膳時間,那傢伙也沒出現。
他到聶成華房裡,發現桌上的字條,見之寫著「外出幾日取藍丞生辰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把「烝」給寫成了「丞」字。
藍浩清滿臉嫌棄,但心裡還是感動的,一邊祈禱那蠢貨不要闖禍,一邊憂其安危。
然而,三日過去,仍不見聶成華蹤影,甚至沒半點兒消息。藍浩清心裡有些急,尋思起那傢伙會去哪了,細想後一陣心驚,依他認識的聶成華,定然是去尋之前提過的「天席玉」了,再結合風家要進駐崑崙山一事,他連忙御劍往逸仙閬苑,找到自家大哥二哥。
他雖不願打擾兄長們修練,卻實在別無他法。不過,藍逸塵和藍逸情得知此事,有些擔憂卻不驚慌,只讓弟弟等到三月二十。
藍浩清心裡雖急,但也只能回家等候。
思及此,他不禁噗嗤一笑,這才明白為何兄長們要多等數日了,按聶成華自己的說法,光是到崑崙山就花了整整十日,結果還是高估了。
於此同時,送走客人的藍逸塵與藍逸情待在房內,無聲落座,也回憶起當初去崑崙山的情景,試圖找出妖氣來源。
一直過了三月二十,隔日藍氏雙仙返家,卻仍不見聶成華。
他們等了一日,依舊無聲無息,在么弟藍浩清和大妹藍庭的堅持下,雙仙允諾明日一早前往崑崙山,正好也勘查個地形,看看風家到底打崑崙山什麼主意,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想見識見識化神谷。
翌日清晨,藍逸塵和藍逸情由日月山莊出發,兩個時辰有餘便到了崑崙山,他倆未多停留,直往化神谷方向去,同樣見到了巍峨的「顓烈」神像,提著劍站到化神谷邊上,他們發現地上有痕跡,擔心聶成華被化神谷給吃了,果斷在谷中上下搜尋,整整一日卻毫無收穫,只有漫山的黑霧,以及滿坑不腐的屍體。
而化神谷的鬼瘴哪裡容得下他們,如臨大敵,對他倆是惡意滿滿。
他們實在頂不住滿腔噁心,退回了顓烈像旁歇息,藍逸情被神像深深吸引,稍稍探查後發現此像並不單純,很可能如傳聞所言是「活的」,但感受不到一絲靈氣,卻也沒被陰氣侵蝕,此物於此地,別說鎮守陰邪了,壓根只是裝飾。
藍逸情輕撫顓烈像,面色惆悵,他在粗壯的獸腿邊,渺小如蟻,氣勢上卻不輸,何止不輸,更勝神獸。
藍逸塵見他神色有異,便說道:「逸情,年末風家入主崑崙山,指不定顓烈也能恢復往日榮光吧。再厲害的神獸,只能當個石像,如何也制不住滿山陰戾。」
藍逸情輕輕退離,搖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顓烈並不樂意待在此地。不過也是,莫說顓烈了,那谷中屍鬼,何一樂意?」
「樂意來這鬼地方的,也就風家那群瘋子了。」藍逸塵面色沉凝,「顓烈堂堂神獸都壓制不住的陰氣,風家自詡麒麟神子,終歸只是凡人,又如何制得住?」
藍逸情看向化神谷,沉默半晌,道:「是啊,就是你我這般境界,待了一日都覺難受,待萬千生人進駐崑崙山,又是有修為靈力的修士,這化神谷,怕是要反了。」
藍逸塵冷笑一聲,道:「是化神谷要反,還是風家要反?」
藍逸情皺了皺眉,答案心照不宣。
之後他倆決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搜尋一次化神谷和崑崙山,畢竟夜晚陰氣過旺,實在不便。
可惜明天的搜尋仍不如人意,他們只好在顓烈腳下,留下藍家專用的「傳聲符」,盼望自家後輩無事,然後遺憾離去。
那傳聲符為一對,作上符與下符,以靈力連結,持下符稍施靈力,即可傳聲與上符。雖說也有雙符皆具傳聲功能的配置,但維持傳聲符功能的,主要是持上符者,需要大量靈力以保符籙不損,反而傳聲那方輕鬆寫意,按聶成華的修為與當下情況,能從崑崙山傳聲就好。
藍逸塵和藍逸情在三月廿三晚就回了日月山莊,藍浩清得知情況,嚷著要自己去找人,被倆兄狠狠教訓了一頓。
藍浩清無限自責,隔日開始,不讀書不練功,一大早就喝酒,姐姐藍庭如何都勸不動。
雙仙一直待在日月山莊沒走,他們起初是放任,直到第三日才問門生,弟弟藍浩清是否吐過,得了「否」的答案後,又過一日,他倆親自去喊藍浩清起床,藍浩清以為倆哥是來勸他的,便自顧自地哀怨了好一會兒,待消停後,雙仙不疾不徐將自家弟弟扔出屋外。
藍浩清還未從地上爬起,震驚之餘,他見外頭一群門生和三大缸酒,他還以為那酒味是自己身上的。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他倆兄長下令,要他把三缸酒給喝完,他問沒喝完怎麼辦,卻只得了「只能喝完」的回答,他光想想就反胃,連忙求饒,可他倆兄長面色和藹、笑而不語,轉頭叮囑門生必須要讓小公子把酒給喝完,說畢即離去,徒留藍浩清跪地求饒。
其實他不愛喝酒的,但聶成華愛喝,所以他喝了。也說不上什麼原因,就覺得自己應該那麼做。
接著,藍浩清在眾門生關愛的眼神下,回到屋內,開始了「要喝就喝個夠」的酷刑。另一方面,藍庭得知此酷刑後,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但還是接受了這個安排,只是默默準備了解酒的湯藥。
藍浩清不只不愛飲酒,酒量也不怎麼好,他愣是花了兩天才喝完一缸,當然都是被灌的,這期間他吐了好幾次,吐的酸水比喝的酒還多,飯都不必吃,也吃不了。
一缸酒下肚後,他在眾門生的同情下成功逃離,他馬上跌跌撞撞地去找倆兄長求情和掛保證。
雙仙先是狠狠教訓了自家弟弟,隨後又好生安慰,並透露出思念擔憂之情。藍浩清也認知到,是自己太幼稚了。
之後,藍浩清回歸原本的生活,乖乖讀書練功,但少了聶成華,一切都感覺不對了。他不時想起以前的事,也越發懊悔。收到陸家傳來的消息時,雖然知道髮小馬上要回來了,藍浩清卻還是憋不住淚,所以迎接時眼角還紅著。
*
藍浩清當初去逸仙閬苑找倆兄長時,主動問起,能否請陸家幫忙留意崑崙山。雙仙眼神交會後表示:「雖然陸家離崑崙山最近,滄雲城也是陸家受雲門所託代為管理,但崑崙山已非法外之地,若是碰上風家的人,只會給陸家平添麻煩。」
那時藍浩清癟著嘴,滿臉不甘願,說:「陸公子不會拒絕吧。」
雙仙又交換了眼神,沉默片刻,然後同意了。
果不其然,陸家得知情況後,二公子陸靜虛主動請纓,一番討論後,決定讓他「若滄雲城有事需陸家出手」時,就派他去,也順便當鍛鍊了。但滄雲城若不需要幫忙就不能去,也禁止他踏入崑崙山,做過保證後此事落幕。
陸靜虛去了滄雲城兩回,第二回就碰上了聶成華。
其實陸靜虛頭一回去滄雲城,還是偷偷踏入崑崙山了,但止步於顓烈像前,因為他看到藍家的「傳聲符」好好地放在那兒,提醒了他違規的事實。
滄雲城是建於化神谷變成上古凶地之後的,距離得近,導致城內容易鬧邪穢,尤其屍體容易變異,因此滄雲城格外重視喪葬。
不過滄雲城鬧祟,本來是落不到陸靜虛頭上的,並非能力問題,而是身分問題。就能力來說,也是大材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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