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兩家大婚之期的第三日,藍浩清與白湘鈴度過了特別又美好,特別美好的一夜後,早早起了身。
藍浩清百般呵護自己的新娘,全方位伺候,惹得白湘鈴哈哈大笑。
早早打理妥當後,新婚小夫妻翻牆到了長輩江昭琳的房前,至於為何要翻牆,因為不翻的話,得將日月山莊繞一圈,藍浩清才不會讓自家夫人白費氣力!
他們發現屋中人明顯已醒,藍浩清上前叩門,很快便得了「進來」的回答。
藍浩清本想直接推門,怎料白湘鈴也湊了上來,還攬住了他的胳膊,害得他又驚又羞,連忙低聲說如此不妥,但白湘鈴壓根沒搭理他,逕自將門扉推開,昭然他倆的親密。
果不其然,屋中的江昭琳本想著外頭沒動靜,正要來開門,就見新婚小夫妻卿卿我我,登時忍俊不禁,連忙將二人請進。
江昭琳入座,斟了兩盞茶。藍浩清與白湘鈴只是站著,然後雙雙恭敬作揖,齊聲不同語,男喊「見過姨娘」,女喊「見過大夫人」。
江昭琳遮嘴輕笑,難掩滿心歡喜,她捧起一盞,朝自家外甥舉遞,道:「烝兒,用茶。」
藍浩清道「是」一聲後,慎重將杯盞接過,並未飲下。
江昭琳面露滿意之色,點了點頭,再捧另一盞,舉遞向藍家媳婦,道:「湘鈴,用茶。」
白湘鈴亦是道「是」一聲後,慎重將其接下,待江昭琳道「喝吧」,新婚小夫妻這才仰頭飲茶,隨後又齊齊向座中之人作揖,齊聲道謝。
江昭琳款款起身,取過兩個空盞,先置回案上後,搭住小夫妻二人的手,欣慰道:「烝兒、湘鈴,從今往後你們就是夫妻了,相互扶持、相敬如賓。湘鈴,要是烝兒欺負你了,儘管與姨娘說,姨娘一定馬上讓阿芳去同逸塵、逸情兩位賢侄說!」
藍浩清無奈道:「姨娘!我才不會欺負湘鈴,我會對她很好很好,誰要敢欺負她,我定不饒過誰!而且您這工程太浩大了吧?敢情聶成華就是向您學的!」
白湘鈴笑道:「夫人放心,是誰欺負誰還不好說呢!」
藍浩清看向自家娘子,頓時心情複雜,卻是忍俊不禁:「湘鈴欺負我可以,但可別請我大哥二哥來欺負我。」
說罷,三人皆笑。
笑過之後,江昭琳忽然揚起一抹壞笑,還放開了外甥的手,只捧著小媳婦的,道:「說說正事吧。湘鈴,昨夜烝兒有沒有把妳給伺候好啊?」
白湘鈴噗嗤一聲。藍浩清神色大變,腦中閃過昨夜無數光景與各種初次感受,以及早起時來不及整理的凌亂,還有那一攤嫣紅,害他臉上頓時又黑又紅,急道:「姨娘!能不能就別問這個!」
白湘鈴又噗嗤一聲,模稜兩可地說:「阿烝很是害羞。」
藍浩清簡直無地自容,敢情他害臊才是不正常的?好像也是,他身邊就沒一個人懂什麼叫害臊的。
江昭琳笑了笑,又拉起外甥的手,將小夫妻倆的手扣在一起,道:「好啦,幸福就好。湘鈴,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受了什麼委屈千萬別憋著。行了,你們回去歇著吧,中午再出來宴客就好,我與長輩們都商量好了。」
小夫妻二人皆是面上帶笑,雙雙點首,隨後手牽著手回房去了。當然還是翻牆。
待他倆離開,江昭琳抱著胳膊,滿臉心疼又欣慰。總算是熬到這個時候了,幸好婚禮順順利利,往後的生活也務必平安順遂。
她從來就不期待孩子們能有多大的成就,畢竟她的姐姐與姐夫,正是為了功名與正義才搭上了命。
「既然順利成了親,是該與賢侄們討論讓烝兒繼承宗主之位了。哎呀,也不知當不當催早生貴子了。」
*
午時,藍浩清與白湘鈴總算出來見客了,白湘鈴也換上了藍家的衣裳,滿面春風,笑容可掬,吸引無數目光。
日月山莊大堂外,擺著大宴,賓客與門生雲集,熱鬧非凡。而小夫妻倆一出現在眾人面前,除了此起彼落的祝福外,還有明顯是幾個熟人聲音的調戲,當然只針對藍浩清。
小小鬧過之後,填飽肚子之後,有些賓客回房休息了,大堂外只剩少許門生,未回房的賓客都在大堂內,還有幾名藍家長輩,包括江昭琳,只是不見藍氏雙仙。
小輩們都在堂外,其實也不為別的,就是曬太陽,偷得浮生半日暖。
藍浩清與白雲賀察覺了白湘鈴的疲態,便讓藍庭先送她回房歇著了。看著兩位至親的背影,藍浩清一直在想床鋪收拾得足夠乾淨否?
等女孩子都走後,聶成華本想問些邪惡的問題,怎料唐言軒率先發話:「白雲賀,你姐又漂亮又英氣,和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聶成華的邪惡都化作噗嗤一聲。白雲賀錯愕片刻,苦笑道:「我是我爹跟我娘生的,又不是我姐生的。」
唐言軒雙手環胸,皺眉道:「你姐不也是你爹和你娘生的嗎?」
白雲賀的笑容更加苦澀了。金冠玉笑道:「唐公子,白兄生得比較像白宗主,藍夫人生得比較像白夫人。」
唐言軒愣了愣,那幾個稱呼一時讓他腦兒轉不過來。聶成華讚賞道:「不愧是冠玉兄,這聲藍夫人喊得真是順口,藍烝你說是吧?」
藍浩清猛然回神,面向眾位同窗,不自覺紅了臉,道:「呃,嗯,不愧是冠玉公子。」
見他反應如此,惹得其他人發笑,除了陸靜虛與金宵。
白陌桑軟軟笑道:「嘿嘿,好久沒見到湘鈴姐姐了,確實越來越漂亮了,藍兄真是好福氣!」
藍浩清臉色一僵,擺擺手道:「別誇我,聽著像挖苦。」
白陌桑詫然:「是嗎?可是我沒有要挖苦藍兄的意思啊!對不住啊藍兄,我又說錯話了嗎?」
好可憐的崽,為什麼要說「又」。藍浩清無奈道:「不是你的問題,全拜聶成華和白雲賀所賜。」
被點到名的兩人異口同聲:「不客氣!」
藍浩清沉了臉,滿臉嫌棄又疲倦。唐言軒訝然:「藍浩清居然不揍人?你昨晚是不是沒睡覺?」
聶成華眼睛一亮,道:「唐小三,你居然把我想問的給問了!不愧是你,毫無破綻!」
「啊?什麼東西?」唐言軒愣了愣片刻,驚道:「喂!我不是問那個!」
聶成華壞笑道:「你問是不是沒睡覺,不就很明顯是問那個嗎?況且湘鈴姐瞅起來也挺累的。唐小三,那你睡覺了沒?」
唐言軒頓時滿臉脹紅,一時組織不了言詞,氣得雙肩都在發顫。好在白雲賀解了圍,大概是解圍。
「我看起來像是捨得讓唐小三不睡覺嗎?」白雲賀笑容可掬,毫不意外收穫了唐言軒的齜牙咧嘴。
金冠玉微微笑道:「白兄確實很體貼。」
藍浩清堪堪鬆下了心,果然只要閉嘴,話題總能被引到那兩人身上,逃過一劫!
稍稍談笑後,忽有一藍家門生湊過來,要借聶成華與藍浩清一步,他倆也沒多想,以為是長輩找,便隨著去了。
結果拐了一個大彎後,那確實是長輩找他倆,卻是他倆萬萬沒想到的人,然就在聶成華正要驚聲呼喊時,見到噤聲的手勢,他便匆匆摀住嘴,點點頭以示明白。
來人竟是陸玄機!穿著尋常又不尋常的大斗篷的陸玄機!
會說不尋常,就是那斗篷的帽子是直接縫上的,而非正常的分開。
陸玄機將連帽向後拉下,穩穩地披在背上,他朝藍家二人笑了笑,輕輕頷首,道:「藍公子,恭喜,新婚喜樂。打擾二位了。」
藍浩清頓時有些訕訕,道:「謝謝玄機大哥,但你怎麼突然就來了?還這副打扮?」
聶成華的神情仍是驚訝,道:「玄機大哥,你不是在逸仙閬苑嗎,是能這樣離家出走又離家出走的嗎?」
離家出走,這也是藍浩清想的,畢竟他倆兄都在日月山莊,那在逸仙閬苑的陸玄機簡直就是山大王。
陸玄機仍是笑容可掬:「若無逸塵、逸情允許,我怕是入不了藍家的大門。要我在這兒等著,讓你們去問問他們嗎?」
倆少年心中一顫,頓時尷尬萬分,藍浩清道:「呃,聶成華只是貧貧嘴而已。所以玄機大哥你怎麼來了?」
陸玄機道:「藍公子大婚,無論如何都想來道一聲恭喜,正好也順便見見賓客。」
「賓客!」聶成華微微驚呼一聲,「玄機大哥,不去見唐小三嗎?陸寧也在一塊,還是你們都見過了?」
陸玄機的笑容委靡了一分,搖搖頭道:「遠遠看著他們就好了,希望二位別把我來過的事告訴他們。」
聶成華點點頭道:「明白了,確實去見了唐小三的話,玄機大哥可能走不了了,然後見了陸寧,你可能會直接被拖回燈火闌珊處!」
陸玄機失笑一聲,道:「那倒不至於。藍公子、聶公子,有件事拜託你們。」
倆少年頓時正襟危立。陸玄機收了笑,頓時也凝重幾分,道:「今後,天下情勢萬般難說,逸塵、逸情義不容辭,之後許是會忙碌許多,還請二位多多幫襯了。」
倆少年頓時愣怔,其實他們也明白,天下暗流湧動,藍氏雙仙作為當今修士之首,更與雲中君私交甚篤,其中責任必不會少,無關其意願,只是在其位謀其職罷了。不過他們不明白的是,為何需要陸玄機來說呢?
很快,藍家二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他們心照不宣,雙仙不樂意讓小輩淌那渾水。然,正如先前所說,那把麒麟火,誰都躲不過,他們又怎可能眼睜睜看著兄輩拚搏,而自己安居呢?
他們也說不好陸玄機是善良還是不善良了,可他們心中有謝。
藍家二人齊齊抱拳,藍浩清道:「玄機大哥放心,我不管他倆是什麼身分,反正就是我的大哥二哥,是我的家人,而我是藍家未來的主子,玄機大哥的叮囑,本就是我的義務!」
聶成華道:「於情於理,大師兄、二師兄要我做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就算他倆不讓我做,哼哼,我耍無賴的功夫可是無人能敵的!」
藍浩清冷冷朝旁一瞥,道:「難得說了句實在的。」
陸玄機愣了愣片刻,笑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其實我也不甚瞭解逸塵、逸情的想法,他們心裡藏了太多,而我顧慮太多,恐會失了為友的情分,只願不會扯了後腿。」
會說出這些話,確實顧慮甚多。聶成華打趣道:「果然是玄機大哥,總是叮囑別人關照他人,幸好我們幾個不必有人叮囑,就都一直將玄機大哥放在心上了。」
陸玄機又是愣了愣片刻,登時多了兩分訕訕,道:「聶公子如是說,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謝二位了。藍公子,再次祝福你。」
倆少年笑著點點頭。陸玄機戴上連帽,又道:「好了,那我該走了,這幾日,靜虛與阿言,多有打擾了。」
少年二人與之拜別後,仍站在原地,只見那「不速之客」隱入黑暗中,便再無身影。
聶成華與藍浩清互視一眼,雙雙上前,左右張望,結果根本不見陸玄機蹤跡,聶成華驚聲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遁地術嗎!」
藍浩清白眼道:「玄機大哥如果會遁地術,當初離開燈火闌珊處豈不是輕輕鬆鬆?」
聶成華搖搖手指道:「那時還有日月劍匣呢!而且說不定那件斗篷就是遁地的法寶!」
藍浩清差點兒被說服了,但他搶先說服自己不要同意聶成華。
確實只是聶成華想太美了。
*
陸玄機悄無聲息繞了一圈,又偷偷看了看藍家大堂前的幾名少年,藍家二人也已歸位。他見弟弟們歡聲笑語,自家弟弟雖是面無表情,但仍能感受其之舒心。
在心中默念「願安好」後,陸玄機很快「逃」出日月山莊,然後御劍向著遙遠的南邊而去。
他下一個要不請自去的地方,是南良唐門。在這種大喜之日中,他想將這份美好親自送去。
途中他順道去了別的地方,一路無休,到南良萬丈深淵時,只是隔日天晚。
他直達了宗主書房,而他要找的人也確實在裡頭,只是被他嚇了一跳。
「玄機?你怎麼來了?快快進來。」
聽著那慌張又驚訝的招呼,陸玄機心中一暖。十一月中旬的南良,確實一點兒也不冷。
陸玄機被請入書房後,他發現好友正在查閱帳本,他禮貌地撇過頭,道:「阿蝶,冒昧來訪,會不會打擾你了?」
唐蝶語瞥了瞥矮案上的帳本,並未著急收起,只是緩緩入座,將帳本將茶水交換位置,隨後斟了一盞向友遞去,道:「不打擾,坐吧。自問道過後,就沒再見過了。」
陸玄機舒心一笑,先卸下斗篷,這才款款入座,接過杯盞,輕啜兩口。
唐門所用茶葉之一,名為「竹井」,有股奇特的味道,仔細啜飲的話,彷彿置身竹林。第一沖是落雨時的竹林,混合著水與土的味道,相對濃厚;第二沖則是雨後,大地漸乾的竹林,多了一股清新的味兒;第三沖亦是末茶,如於竹林中沐浴陽光,有清風微微,舒心暢快。
他沒有特別喜歡哪一沖的茶,關鍵在於沏茶與斟茶何人。
杯盞回於案上,陸玄機悠悠開口:「我先前去了一趟日月山莊,其樂融融、熱鬧非凡,阿言看起來也很高興。」
唐蝶語也給自己斟了一盞,並未捧之,緩緩看另一人,道:「嗯,阿言高興便好。你不會只是要來說這個吧?」
陸玄機失笑一聲,道:「若能如此悠閒就好。今日前來,不只是受喜事氛圍感染,特別想來見你,更是想將我這幾個月的心情告知與你,最後,再問問你。」
唐蝶語面無表情,沉默片刻,輕輕點頭,道:「好,你說吧。」
他知道,期許與現實,不會相同。也不能相同。
喜事,終究是屬於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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