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二十回、醫者風青】

【第二十回、醫者風青】

Jul 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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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橋流水下，送走了唐家兄弟後，聶成華緩緩起身，走到還站著、目光甚至沒有移開的白雲賀身邊，他用手肘撞了灰袍一下，壞笑道：「白雲賀，你方才可太積極了，都把我給嚇著了！」

　　藍浩清點頭道：「對。」

　　白雲賀愕然：「什麼東西？我積極什麼？」

　　金冠玉淺淺笑道：「二位所言，應當是說，白兄你方才對清竹公之語，既積極懇切，又慎重得體。不知金某可有說錯？」

　　聶成華大笑道：「哈哈哈！冠玉兄，所言即是！」

　　白雲賀當即皺起眉頭，道：「那又如何？我難道說錯什麼了？」

　　藍浩清點頭道：「是沒說錯，只是依我們對你的認識，你不是會馬上說出那種話的人。」

　　「不然我是哪種人？」白雲賀先是疑惑，隨後回想起不久前的不堪，頓時神色驚恐，「慢著慢著！你們別再誤解我了，先前不才把誤會解開了嗎怎麼又來了？況且我是對清竹公說的，又不是對唐小三！」

　　聶成華笑意未減、唇角高揚：「關鍵就在於是對清竹公說的！在心上人的長輩面前，任誰都會展現自己乖巧禮貌的一面！」

　　本來也還悶悶不樂的白陌桑，破憂為笑，噗嗤一聲，連忙摀著嘴不發出聲音。

　　「心……」聽見那三個字，白雲賀臉色刷白，嘴角連連抽動數次，但最後的最後，他垂下頭垮下肩，滿是無奈，「唉，算了。」

　　聶成華再次捧腹大笑。陸靜虛瞥了眼大唪之人，於心內默道二字：無聊。

　　不過，白陌桑見自家堂兄竟放棄反駁，反而心中大悚，不由得想起今早的事──

　　他每天一早，都會去唐家的寢舍前找唐言軒，再一道去膳堂。今日是特別的日子，白陌桑見到唐言軒的第一眼，除了道早，便是一句「生辰喜樂」，不過，唐言軒神色憂憂，只是輕應一聲。

　　白陌桑頓感不妙，正要詢問，唐言軒卻主動看了過去，道：「白陌桑，明日開始便是休沐了，兄長前幾天說，要我也一起回家。」

　　白陌桑登時愣住，還未能言語，唐言軒又道：「但也沒說更多了。我知道世家公子都不回家的，所以……我也不知該不該回。」

　　白陌桑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蝶語哥哥不說，一定只是不想影響唐公子。不過，這就是唐公子近日悶悶不樂的原因嗎？你不想回家嗎？」

　　唐言軒皺了皺眉，微微鼓起雙頰，神情多了幾分不滿：「才不是呢，還不是白雲賀那傢伙，討厭。」

　　白陌桑詫然：「雲、雲賀哥哥又做什麼了嗎？」

　　唐言軒撇開視線，癟了癟嘴，道：「沒做什麼。」

　　白陌桑的心裡升起一股古怪，他張著嘴愣愣尋思一番，最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問出來了：「難道正是因為雲賀哥哥什麼都沒做嗎？」

　　他一說完，只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在他看到唐言軒神色閃過一絲慌張後，他只想一頭撞死。

　　白陌桑惶恐不安，連忙轉移話題，又道：「唐、唐公子，既然你要回家，那不如和大家說今天是……」

　　「你的生辰」這幾個字尚未脫口，便被唐言軒打斷：「不說！問道期間不過生辰，這我也是知道的，所以你也當作不知情吧，方才的話我就當沒聽到了。」

　　白陌桑頓時委屈，道：「哦，好吧。」

　　思緒止於此。

　　白陌桑打了個冷顫，真是可怕的回憶。

　　他從今早回憶抽離後，發現大家已經聊起唐家的話題了，而且幾雙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嘴角一僵，訕訕道：「我、我方才走神了。」

　　聶成華道：「哎，我們是問你，唐宗主的情況到底如何？在場也就只有你可能清楚了。」

　　「哦。」白陌桑愣愣一聲，短暫尋思後，答道：「我上回去唐門，是年初唐門春祭的時候，那時唐伯伯有到祭祀現場，雖然枯槁憔悴，但氣色不怎麼差，還跟我聊了幾句。」

　　他頓了頓，又想了想，垂下眼簾，接著說：「不過，在來雲門之前，我好像聽到大人們說，唐伯伯自春祭過後就陷入昏迷，好不容易醒了之後，又反覆陷入昏迷……具體情況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問。」

　　氣氛陷入凝重，聶成華嘆了嘆氣，道：「唉，江湖傳言有時也誠不欺我，都說唐宗主身負重病，臥床多年，清竹公明面上是唐家大公子，實際上早就是宗主了。」

　　藍浩清道：「我記得清竹公比唐小三年長八歲吧？唐小三又比咱倆小一歲吧？雖說還不比我與大哥二哥年紀差得多，但唐小三應該也是清竹公帶大的，不好怪他像個狗皮膏藥纏著清竹公了。」

　　白雲賀定了一定，感覺藍浩清最後那句，是說與他聽的。

　　金冠玉點點頭道：「確實。不過金某很是疑惑，天下皆知唐宗主重病，卻不知病因為何。」

　　眾人想了想，發現確實沒聽過唐門宗主究竟何病，所以又紛紛將目光落到白陌桑身上，他又見幾雙視線，連忙擺擺手、搖搖頭道：「我不知道！玄、玄機大哥或許知道！」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頓，又將目光紛紛落向陸靜虛，老實說，他們真忘了陸二公子也被抓來了。

　　陸靜虛察覺幾副小心翼翼又充滿盼望的眼神，只是淡然應對：「家兄不知。」

　　聶成華實在佩服陸靜虛的冷靜與邪惡，居然不是說自己不知，而是好生將話題用玄機大哥給扼殺掉了。

　　白雲賀猛一怔，想起方才唐言軒的倉皇，以及道別時的凝重與怯懦，感覺莫名揪心。

　　＊

　　過後幾日，作評長輩們都不在，一眾世家公子倒也樂得清閒。

　　暑休第十日，陸靜虛不知去向，其餘公子在盈盈一水間閒晃，發現高處的丹藥房冒著輕煙，金冠玉說，風青似乎與雲門藥師雲揚先生拜了師，成天窩在丹藥房內。

　　在聶成華的提議下，一眾少年來到丹藥房外，撞見正在磨製草藥的風青，手裡抱著缽，坐在矮凳上，旁邊有張不大的蓆桌，散落著一些曬乾的藥材。

　　風青一身八卦麒麟，格外有派頭，打扮卻是簡單，青絲隨意紮起，神情更是溫潤且專注，舉止細膩輕緩，渾然沒發覺有一夥人來了。

　　聶成華加快幾步，揮手喊道：「喂！風家的！」

　　一聲叫喚，嚇得風青差點把手中的缽給摔了，他連忙將其扶正，循聲望去，發現是世家公子們來了，嚇得跳起來，將石缽放到桌上，朝著眾來人慎重作揖：「在、在下風青，見過諸位公子！」

　　聶成華心想這人真是有趣，一點兒架子也沒有，難怪那個風棋都不搭理他，完全辜負了那身霸氣的八卦麒麟裳。

　　八卦麒麟裳以白為主、暗紅微輔，衣上正中有一八卦，一隻麒麟虛相繞之，頭尾相接，銜於八卦左上方，雙袖與背後都有大氣別緻的麟角紋樣。在公子風棋的衣裳上，甚至有金絲描邊。

　　互相介紹了一番，因為沒別的凳子了，風青只好搬來幾個大空罐子當座位，本來要將矮凳讓給金冠玉的，但被笑言婉拒。

　　「風青，你怎麼不回家？風家就只有你留下了吧？難道被丟下了？」聶成華以調侃發出提問。

　　風青一副忸怩的坐姿，縮著肩膀，一直低著頭，輕聲道：「我、我聽說雲門有個藥師很厲害，便拜託少爺讓我留下，而且我本來就不大想回……」

　　話音猛然打住。

　　聶成華上半身一個橫倒，總算瞧見了風青的神色，發現他的表情與坐姿一樣，都扭扭捏捏的，便道：「你姓風，但不喜歡風家嗎？」

　　風青餘光被巨物霸佔，眼神一飄，著實被聶成華嚇了一跳，總算將面門抬起，他訕訕道：「也不是說不喜歡，就是覺得，有些可怕……」

　　聶成華也直起身子，他本來以為白陌桑就夠扭捏膽小了，終究是人外有人啊。

　　藍浩清不以為然，冷聲道：「你也知道可怕？那不姓風的豈不是都怕得要死了？」

　　風青大驚，慌張得不知該說什麼。聶成華搧搧手道：「哎藍烝，你這麼兇幹嘛？他既不是本家的，又只是個學醫的，手染血腥是為救人，又不是殺人。」

　　風青頓時由驚悚轉為感動。白雲賀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啊，但願你能保有仁德之心。」

　　此言看似諒解，實為滿滿的嘲諷。

　　葬身於崑崙風氏手上的，多不勝數，不論風氏與否，不論本家與否，只要身處風家，穿上那身八卦麒麟，又怎麼可能全然清白。

　　風青低下面門，這些他都很清楚，從兩年前由分家被帶回本家時，他就見了太多由生至死的場面，他也不知能孑然一身多久。不，他即便雙手未染血腥，也不代表他是無辜的。

　　「咦？這不是各位弟弟嗎？真是巧。」

　　忽然有道溫和的聲音傳來，眾少年紛紛望去，原來是陸玄機與陸靜虛，還都佩著劍。

　　金冠玉立即起身，與金宵雙雙作揖，陸靜虛回了禮數。

　　聶成華見到兩身碧綠白裳，高興跳起，道：「玄機大哥！你們怎麼來了？問診拿藥？」

　　藍浩清瞪了一眼過去。

　　「診問過了，是拿來藥的。」陸玄機笑道：「前陣子蓬萊雲城出了怪病，一查之下發現是穢氣所致，也查出源頭了，我與雲揚先生商量，他說解藥已成，我便是來取藥的，人手不足，順便找靜虛同去。」

　　「雲揚先生同我說過！我現在馬上去拿！」風青倏然站起，慌慌張張，連忙走入丹藥房內。

　　聶成華趁機詢問：「玄機大哥，雖然知道你們先前去處理了鬼祟，但蓬萊雲城是雲門所屬，如何這點小事也要勞煩你？況且現在還在休沐。」

　　陸玄機搖搖頭笑道：「問道期間，我等同雲門之人，雖說眼下是休沐，但此事最初由我接手，自不可半途而廢。對了，這次的事與你說的鬼祟其實不同，今次是山中有屍，汙染了水源，所以除了派藥，我們還要往山中去。」

　　聶成華恍然，點點頭道：「哦！原來是兩碼子事兒，那你們又要派藥又要抓鬼的，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陸玄機看了看幾位弟弟的神色，皆是克制的義憤填膺與期待，他又瞥了眼自家弟弟，隨後笑道：「那便有勞各位。」

　　陸靜虛訝然：「兄長，你我二人足以應付，何必……」

　　陸玄機直勾勾瞅去，仍是笑道：「無妨，人多好辦事，而且我看你也挺樂意的。」

　　陸靜虛無奈道：「並無此事。」

　　那是，一眾少年也沒瞧出他哪來的樂意。

　　風青從丹藥房中忙亂跑出，捧著三罐小藥瓶，行至陸玄機跟前，道：「陸前輩，藥在這兒，數量應當是正好的，剩了也無妨，每人服一粒即可。」

　　陸玄機接過藥瓶，溫和笑道：「多謝。」

　　聶成華道：「風青，我們要下山，你去不去？」

　　風青回過頭，神色慌張，擺擺手道：「不不不！我就不去了，多謝聶公子邀請，我還得磨藥！」

　　「哦，行吧，那不打擾了，再見！」聶成華揮揮手，隨後搭住白陌桑的肩膀，「下山去囉！」

　　＊

　　少年們各自回房準備了一下，巳時過半，一眾八人佩著劍在山門集合，浩浩蕩蕩地步行下山，陸靜虛還將懷幽琴給背上了。

　　沒有靈劍、只帶了把扇子的白陌桑壓根不想去，但被自家堂兄以「見見世面」的名義給綁架了。

　　好不容易來到蓬萊雲城後，陸玄機取出三罐藥瓶，道：「你們分成三組吧，我去找鬼祟，找到之後會發煙花，你們忙完了便來尋我。城中患病人數不多不少，你們分頭行動，病患家門會綁上白布條，很好辨認，給完藥了便將布條取下。」

　　他先將一罐藥瓶給了自家弟弟，白雲賀也取走一瓶，餘下一瓶被藍浩清拿走了。

　　不過一會兒便分好了組，白雲賀自是要顧著白陌桑了。聶成華本來要主動到藍浩清身邊的，沒承想，藍浩清竟默默走到金冠玉身邊，同時也承包了金宵。

　　聶成華滿臉錯愕，滿腹委屈，只能來到陸靜虛身邊，道：「陸寧，藍烝不要我了，只好委屈你收留委屈的我了。」

　　藍浩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看也不想看自家人，便邁開步伐，道：「冠玉公子，咱們往西街去吧。」

　　金冠玉點頭道好，與自家侍衛跟了上去。

　　白雲賀見那三人走了，便拉上自家堂弟，道：「那我們往南街去了。」

　　陸玄機笑面盈盈，看著剩下兩人，道：「北區無病患，就請你們往東街去吧，我先去山裡了。」

　　聶成華道：「玄機大哥，那鬼祟危不危險啊？還是讓陸寧跟著你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他說這話，也不知是不是嫌棄陸靜虛了。

　　陸玄機答道：「那是不必。不過一隻瘴氣較重的鬼，在山裡徘徊，卻不會害人，似乎是覺得自己還活著，所以跑到水源飲水沐浴，豈料瘴氣汙染水源，體質差的居民喝了污染的水就會生病。」

　　聶成華又驚又喜，連忙追問：「那該如何解決啊？」

　　陸玄機笑道：「無法正常對話，才讓靜虛帶著琴來。」

　　聶成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們投藥去了，走吧陸寧！」

　　陸玄機目送二人走遠，笑意深了幾分，隨後抽出仙劍，御劍朝北邊山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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