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兩百三十回、送返】

【第兩百三十回、送返】

Oct 2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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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後日一早，白雲賀還沒回來，聶成華卻花了一天一夜瞭解了松松的狀態，確實只能算作松鼠走屍，與王達一般，雖說與生前無異，只是無須進食睡眠，卻受生前習性影響，會做出生前的事，諸如啃果子和閉目休息，只是休息時與死了沒兩樣，因為沒有呼吸，不過也確實是死的。

　　更神奇的是，松松死了之後，真的比生前還要乖巧，任捏任戳，完全不還牙，在聶成華煉化完一天的工作渾身疲勞時，松松甚至會主動過來蹭蹭他。而隅卯說，魂靈向來如此，能知生靈之隱，能察生靈之情。

　　也因為松松死了，可以說是完全屬於化神谷，聶成華便對其放養，任其亂竄，跳進谷底在屍堆中打滾都無所謂，芊涵倒是很高興，因為不再是她一隻妖打滾了。

　　聶成華不禁感慨，松鼠真是個好動物，不管是人是妖，小孩子都對松鼠沒轍，讓他清淨多了！

　　不過，他還是很想念風情與司堯，也不知他倆如何了，應當能好好生活吧。

　　臨近午時，聶成華想著今日白雲賀隨時都可能回來，便停止了煉化工作，反正也餓了。

　　可就在他出了屋子，正要喊楊茉做飯，就聽得隅卯說有人來了，叫他如臨大敵，連忙整理儀容，恭敬等候。楊茉也出來了。

　　不過片刻，兩道仙姿堪堪而來，應該算是三道，藍逸塵手上抱了一個。

　　看到白雲賀被大師兄那般抱住，聶成華忍俊不禁，想笑但不敢笑出來。

　　待倆師兄落地，聶成華作揖道：「恭迎大師兄、二師兄！」

　　藍逸塵直接翻了個大白眼：「阿芳，地方應該騰好了吧？」

　　聶成華底氣十足，指向孩子們的屋舍，道：「絕佳之所！」

　　藍逸塵又翻了個白眼，然後抱著白雲賀的屍身往小屋走去，楊茉見狀，上前幫忙開了門。

　　裡頭的擺設已有更動，只留下一只矮櫃，又換了張大床，格外寬敞又空曠。

　　藍逸塵將白雲賀置於鋪上，輕手將靈劍置其身上，道：「雲賀，務必爭氣，很多人在等你。」

　　說畢，他便離開屋子，給楊茉察看屍體的空間。

　　待藍逸塵復位，聶成華已經看起白陌桑託付的手書了。

　　他沉默且面色冷靜，實際上心內已經翻江倒海。手札上的字不多，也不大氣磅礡，很符合書者的性格，可他從那歪歪扭扭的字句中，看到了真誠與熱切，確實是白陌桑，那個懦弱但善良，天真但通達，如祥瑞般的白陌桑。

　　他在心中一字一字讀出：堂兄意外，勿過責己，有勞聶兄，白家已允，我亦協助，莫掛念，祝安好。

　　聶成華忍不住失笑一聲，道：「幾年不見，白陌桑也長大了啊。」

　　藍逸情認同道：「小桑確實成熟不少，沒從前那般畏縮了，就是功夫無甚長進。」

　　「二師兄你太嚴苛了！」聶成華先是笑道，後又垂下眼簾，「他本志不在此，好不容易學了御劍術，卻不能遊山玩水了，我對不住他。」

　　藍逸情道：「天命而已。」

　　實在雲淡風輕了。沉默片刻，聶成華道：「對了，接替雲賀的，該不會是陌桑吧？」

　　藍逸情搖搖頭：「不會，他要幫忙打理白家，沒那閒功夫過來，我們也不會同意。」

　　聶成華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失落，只是點點頭，道：「那大師兄、二師兄以為，會是誰？」

　　「此事已通知各世家，但尚且不急，便未討論。」藍逸情頓了頓，略顯若有所思，「不過，聽聞唐蝶語打算過了唐門春祭才會告訴唐三公子。」

　　藍逸塵接著說：「我們認為，憑唐家人的氣勢，唐言軒最有可能請纓。」

　　聶成華駭然：「啊？他會殺了我吧！」

　　藍逸塵一臉古怪，笑道：「阿芳，你開玩笑的功力可變差了。」

　　聶成華愣了愣，堪堪明瞭，就憑唐言軒那三腳貓的功夫，估計連楊茉都打不贏吧？

　　不過，這又有另一個問題了，他連忙道：「那他來這兒也太危險了吧！雖說還未定案，但聽你們這樣說，我也覺得他很有可能。」

　　藍逸情道：「不然呢？唐三公子若請纓，我們定是同意的，你莫不是心裡有人選了？」

　　聶成華一頓，訕訕道：「不不不，沒人，真要說的話，還不如雲門派個高手來吧。」

　　藍逸塵笑道：「以我們對雲中君的瞭解，只會委託陸家派人來，而你猜，陸家若要來人，會是何人？」

　　那名字昭然若揭：陸靜虛。

　　聶成華毛骨悚然，大叫一聲，道：「請大師兄、二師兄，一定支持唐言軒！」

　　藍逸塵趁火打劫，道：「怎麼，當初分別不還依依不捨的嗎？這麼快就厭上了？」

　　聶成華神色驚恐，連連搖頭：「什麼依依不捨的，我是對外頭的天下！我沒有討厭他，只是這種狀態下最不想見的就是他啊！」

　　雙仙齊齊冷笑。

　　這時楊茉出來了，他說縫合得還不錯。聶成華露出安心的笑容，卻只維持了須臾，他向倆師兄問道：「大師兄、二師兄，我前兩天怕藏玉會擅自出門，所以對我的小破屋布下了禁制，我分明借用了萬妖圖的力量，布設完後我還是不行了。我想問的是，禁制……有什麼訣竅嗎？」

　　雙仙齊齊噗嗤一聲，藍逸情道：「聽明白了，你是想替雲賀也設下禁制吧。雖說使用的力量不同，但禁制的布置道理上是一樣的，你內功差，又心不靜，對力量把控不當，自是困難。禁制講求一氣呵成，若自身力量不穩，則取天地靈氣為輔，你既有萬妖圖，將化神谷陰氣化為己用應當不難，別想著單打獨鬥，就憑你，釋出的力量還不見得有用上一半，大部分都浪費掉了，你自然疲累。」

　　簡直驚煞聶成華也，他雙目圓瞪，一張嘴開開的，他二師兄何止解了問題，還舉一反三，說得方方面面、周周全全、明明白白。他驚聲道：「我似乎真沒在管化神谷的陰氣！」

　　「的確沒有。」一直在旁安靜的隅卯果斷證實了。

　　聶成華鬼叫兩聲，滿面盡是飲恨之態，道：「可惡，我以前只想著，化神谷陰氣太重，定會干擾我，沒想過我能比它們強啊！」

　　隅卯挑挑眉：「你果然瞧不起本座的萬妖圖是吧？」

　　聶成華知道說錯話了，連忙賠笑道：「誤會誤會，是我自己不懂怎麼用萬妖圖，萬妖圖好，萬妖圖妙！若沒萬妖圖相助，我一個禁制都下不了！」

　　隅卯的神情寫滿鄙夷。

　　藍逸情道：「阿芳到底一點兒沒變。可還有要問的？」

　　聶成華收了笑，仔細想了想，道：「我會繼續煉化藏玉，再來是璃光，那等我將他倆煉化完了，之後呢？」

　　藍逸情點點頭：「若能煉化出神志便算成功，你再問劍尊可否願意去雲門吧。」

　　聶成華頓時有些小緊張：「若他們願意，去了雲門，雲中君會如何對待他們？」

　　藍逸情思索片刻，道：「雲中君倒沒說過，但多半會行超度，讓劍尊歸天吧。」

　　聶成華心一沉，倒也說不上什麼情緒，他點點頭道：「嗯，那樣也好，本就不屬於這世間了，是當回該去的地方。」

　　藍逸塵道：「若無他事，我與逸情要先返了，還得送陌桑回白家，之後又是一場唇槍舌戰了。下回再有人來此，應當便是接替雲賀工作之人了。」

　　聶成華急道：「到那時，你們還來嗎？」

　　藍逸塵當即搖頭：「不來。」

　　回答便是如此精簡，不帶任何理由，這讓聶成華有些失落，可他想想，師兄倆確實也沒有來的必要，便將落寞藏好，道：「知道了，沒其他問題了。」

　　他小心拎著白陌桑的手札，抬臂抱拳，又道：「大師兄、二師兄，多謝，我一定加倍再加倍努力。」

　　藍逸情覆掌於那拳上，藍逸塵亦然，他倆淺淺一笑，並未言語，接觸退離時，便是離別。

　　待送走了雙仙，聶成華小心地將書札摺疊好，喃喃一句沉重而堅定：「陌桑，多謝。」

　　堪堪沉澱情緒後，聶成華大步向停屍房行去，進屋關門，取出萬妖圖，他先行至床邊，仔細觀察了白雲賀。

　　是乾淨無損的銀羽君蓮袍，定是白陌桑換上的。頸子上有一條不大明顯的豎向縫線，聶成華知道，更深更明顯的縫線，都藏在那銀灰色的袍子下。

　　他沒打算察看，只是對白雲賀說了聲要布下禁制，希望不要見怪他的唐突。

　　禁制是針對白雲賀的，聶成華也不知會不會比覆蓋屋舍還要輕鬆，施行上又會有何差異。

　　試試便知。

　　他在萬妖圖上落下紅痕，將其舉在白雲賀身上，陰力堪堪流出，向著下頭的人與劍包圍。

　　在妖氣觸碰至靈劍時，聶成華有些意外，因為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劍中騷動，他想了下情景，若在睡覺時突然有人闖入，自是會嚇死的。

　　聶成華淺淺一笑，輕聲道：「雲賀，打擾一下。整個化神谷，都會成為你的保護傘。」

　　他將注意力移至屋外，雖然看不見，卻仍能清楚感覺到滿山滿谷的陰氣瀰漫，他「抓」了一大把進屋，先以自身陰力將其制伏，然後覆到白雲賀身上。

　　異常順利，順利得聶成華甚是驚訝，這感覺就如當初他將白雲賀的魂魄鎖進劍中那般暢通無阻，他這才明白，也如那時一般，是白雲賀主動在接受他的陰力，方得如此。

　　他非但不感疲倦，甚至都無須閉眼集中心力，他只須專注抓取並制伏化神谷遊蕩的陰氣即可，然後輕輕遞給白雲賀，好似在餵養雛鳥。

　　禁制很快布設完成，濃度平均、穩定而不流動的陰氣將白雲賀的屍身包裹住。聶成華想，白雲賀定是為了保護好自己的肉身吧，反而不讓陰氣逃走了。

　　「要是璃光和藏玉也像你一般乖就好了。」這是聶成華唯一的感想。

　　之後他穩步離開屋子，嗅得了熱氣與香氣，是楊茉煮好了午膳。

　　楊茉見其從容不迫、神清氣爽，還特地關心了一句。聶成華驕傲地昂起頭，說自己狀態特別好。

　　楊茉打量一番，確實如言，便將午膳遞了過去。

　　聶成華正準備開食，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而來，一條紅綢極為顯眼，一溜煙竄到了他的肩頭。他用手指蹭了蹭肩上的松松，心裡異常舒暢。

　　一直到白雲賀被送回前，聶成華其實一直自責不已，尤其沒一個人怪罪他，可他又深知，只是他聽不見悲憤之人的責怪罷了，所以他替他們說了，如此一來，能稍稍減輕他的罪孽嗎？

　　不過，在看到白陌桑的手書後，更多的是羞愧，他若替他人罵自己，那叫自怨自艾，毫無意義。

　　過已鑄成，尚有彌補之機，自當專注努力，他聶成華何時在乎過他人謾罵了？

　　但真要說在乎誰的感受，那也只有藍烝了吧。

　　可正因為在乎，所以他不敢問師兄們，藍烝知道這等大事後，是什麼反應。

　　＊

　　幾日前，在藍氏雙仙收到白雲賀慘死的消息後，先派探子去雲門通知，接著將此消息派至其他世家，當然也包括藍家。

　　他們確實也有幾分擔憂，所以回了日月山莊，正巧撞見弟弟正在大吼大叫，門生見他倆來了，連忙求救。

　　但雙仙只是冷冷看著嚷著要去化神谷的弟弟，直到藍浩清瞧見倆兄長，卻也只是頓了一頓，然後抽劍御之，飛也似離開。

　　門生大駭，出言阻攔但無果，只好繼續求助雙仙，卻只聽得藍逸塵朗聲道：「讓他去！我看誰有那個膽子擅闖化神谷！」

　　藍浩清實實在在地聽見了，可他仍頭也不回。

　　可就在到了崑崙山大門前，他見到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身影。是他討厭的碧春如雲裳，他本來不討厭的，甚至是崇拜的。或許如今亦然，只是他討厭的並非那一身，而是穿那一身的某人。

　　藍浩清落了地，本來背對他的那身碧春如雲裳也面了過來，還舉起劍對著他。

　　藍浩清嚇了一跳，但面上仍穩如泰山，他率先道：「陸公子，怎會來此？」

　　陸靜虛冷聲道：「藍宗主又是緣何？」

　　同樣的問題放在誰身上都是一樣的回答，其實他倆皆心知肚明。

　　然而，就像他倆都沒有回答的勇氣，也都沒有踏入崑崙山的膽量。

　　陸靜虛已經站了一天一夜，如今藍浩清的出現，更是直接打斷了他的糾結。而他的阻擋，也截斷了藍浩清的衝動。

　　藍浩清見對方遲遲未收劍，便稍稍舉起攤開的雙掌，道：「陸公子，我不會過去的，我這就離開。告辭。」

　　他也未等陸家公子回應，便抽劍御之，哪兒來的哪兒回去。可他心中滿是不甘，回程整路牙關緊咬，暗罵了數百次「該死」。

　　直到瞧不見那身鳳尾蘭夢裳，陸靜虛才緩緩垂劍，卻並未收起，而是輕輕一拋，御之踏之，他雖是從華山來的，但並不打算再返家一次。

　　旅程就此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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