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負重「澤」的隅卯,居然真的乖乖等著聶成華,但聶成華一見妖王也踩在顓烈身上,心情就甚是複雜。
隅卯唇角一勾:「你的陸小公子方才也走了,本座可不帶著你扛神獸。」
聶成華愕然又恍然:「啊?我沒注意到他不在,陸寧任務都結束了,不是我的護衛了!」
隅卯對這蒼白的反駁不以為然。聶成華又道:「你說扛神獸,那我趴在黑澤身上你一塊兒扛過去不就好了?我頂多是山上的一朵小花兒。」
隅卯聳聳肩道:「也是可以,你要是飛出去的話本座可不攔你。」
話音一落,他飛到人類面前,將其拉至顓烈身上。聶成華頓時有些興奮,盯著腳下堅若磐石的神獸,欣喜道:「哦哦哦!這就是踩著神獸的感覺嗎!居然還不賴,難怪你與劍尊都喜歡踩。」
隅卯怒斥:「少把本座和劍尊相提並論!自己趴好了!」
他說完就跳到地上,四處打量著該從哪裡下手,畢竟神獸的姿勢太詭異了。
另一方面,兄輩們沒跟過去,討論起妖王是不是真能搬動顓烈,藍逸塵表示妖王話說那麼大了,不行也得行,也得虧百家識相,沒說要留下來觀摩。
唐蝶語咕噥道:「我還挺想知道顓烈有多重的。」
此話讓藍、陸三人不寒而慄。
麒麟堂前,隅卯總算看準了位置,又確定聶成華像隻壁虎趴好後,他兩手從下方扣住顓烈的腹部,隨著一聲「聶芳走起」,他渾身青筋暴起,臂上的紅紋鮮豔似血,使出了九妖二魔之力,將神獸向上一拋,伴隨著聶成華的驚叫聲又起又落,隅卯穩穩接住了龐大的神獸。
隅卯滿臉帶血色的青筋,雙目發紅,咬牙切齒的,他想罵幾句,但嘴巴打不開了,只好在心裡罵一罵。他雙腿重重一蹬,地面應聲凹陷,順利騰空,然後用著比平常慢一半再一半的速度往化神谷的方向去了。他無時無刻都想扔出去。
大堂前的兄輩們抬頭,齊齊驚呼。唐蝶語失笑道:「看這架勢,幸好你們阻止我了。」
其餘三人對他的自知之明感到欣慰。
化神谷的懸崖說不上多高,也就風家平地的五、六層樓高,但隅卯飛的高度都沒風家的三層建築高,所以一到圍牆前,他心裡罵得更厲害了。真想直接扔過去。
好不容易過了圍牆,緩緩來到崑崙山深處,又見高聳的懸崖,隅卯真的太想直接扔上去了。
他可是很有自信,能將神獸扔出去後在空中搶救聶芳的,不過就神獸那重量,估計直接砸下去,懸崖都得成山谷。
左臂上的紅紋好似閃著血光,在壯碩的胳膊上與暴起的青筋爭奇鬥豔。隅卯只能認命了,屏住氣息以妖力托住顓烈下盤,這才順利飛上懸崖。
聶成華爬起來探頭探腦的,但什麼也瞧不見,只好大喊:「大師兄說了,放正中央!」
隅卯停在離地僅有半層樓高的空中,搖搖晃晃地試圖對準位置。聶成華看了看四周,又喊道:「就這兒吧!」
他說完就準備站起來,想要看個仔細,結果隅卯將顓烈一扔,自身迅速飛離壓頂之處,聶成華一個重心不穩,砰的好大一聲伴隨著跌倒的他發出驚叫:「哇啊啊啊!」
聶成華逆著風勁向下,又於顓烈落地時重重止息,他踏著顓烈的身體向地面俯衝,而隅卯就站在地上等著他撲過來,但沒有什麼敞開雙臂的溫馨擁抱,隅卯只是舉起右手食指,穩穩地抵住了人類的額頭。聶成華的暴衝停止了一瞬,隨後腳步順著顓烈的背滑向地面。
隅卯收了手,聶成華安全落地。
聶成華先是愣愣的,然後看到隅卯滿臉滿手滿頭的青筋未消,一副用力過猛的憔悴樣,忍不住靠著顓烈大笑出來:「厲害、厲害!佩服、佩服啊哈哈哈哈!」
隅卯齜牙:「信不信本座把你埋了?」
聶成華轉身趴在顓烈背上笑個不停,久久不能消停,等兄長組四人御劍來看時還在笑。
原本他們是想過去本著禮貌道謝幾句的,但見到聶成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決定轉身就走,逕自回營寨去了。
等聶成華笑完,再看妖王,已然恢復原狀,他道:「不錯不錯,就知道你可以,那咱們回去說一聲吧。」
隅卯一把將人拎起,道:「不需要,他們來過了,馬上就走了。」
聶成華愕然,整路上都沒說話,默默回到了古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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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營寨,聶成華驚見陸靜虛居然等在帳外,還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聶成華一落地便猜到了,主動說:「肯定是白雲賀他們把你拉走的,你別放在心上啊。」
見對方鬆了口氣,聶成華在心裡誇自己聰明,又道:「進帳子吧。」
陸靜虛頷首,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帳子。隅卯雖然本就沒打算進去,卻有種被晾在外面的感覺。
待入帳坐定,聶成華發現陸靜虛先一步沏好了茶,便高興地直飲一盞,古營寨的茶水都是從燈火闌珊處帶來的芳茗。
陸靜虛又將空盞斟滿,發問:「有話要說?」
聶成華收回了要取盞的手,掛上滿臉古怪:「哎,方才分明是你等在外頭,該是我要問你吧?」
陸靜虛略顯尷尬:「說完了,換你說。」
什麼說完了?聶成華噗嗤一聲,數落道:「分明方才你半個字都沒說。」
隨後他又道:「我是想問,清竹公說的,是你們早就決定好的嗎?」
陸靜虛搖搖頭道:「我也方才知曉。不過,兄長應是知道的。」
聶成華嘆道:「唉,想起那些女眷的神情,似乎都知自己活不成了,感覺真差。對了,風仲羲中的毒是什麼?那時清竹公一定是見我累了才沒說。」
陸靜虛默然,他其實不在意那些人,也向來不悲天憫人,或許是天性如此,也或許是家中有他兄長負責那一塊。
又在心中數落了一番對方莫名的自信後,陸靜虛才老實答道:「斷鄉離。清竹公說,那毒據說是一名遊子自盡所作,好似歸不了家,痛不欲生,將幾種毒混在一起,就成了那斷鄉離。但斷鄉離失傳許久,清竹公也不知原料為何。」
聶成華訝然:「他都不知怎麼做的,又如何知道是那斷鄉離?」
陸靜虛冷靜道:「屍公說的。」
聞言,聶成華心中對屍公的理解默默更新了,不,應該是對唐蝶語的。
沉默了一會兒,聶成華終於飲下第二杯茶,才開口道:「明天傍晚,我不需要去吧?」
陸靜虛只是頷首。他想,雙仙他們也不會特地讓聶芳過去的,也知聶芳只是問個心安的。
另一方面,陸玄機與唐蝶語其實並未停留古營寨,而是徑直回了燈火闌珊處,抵達時已是傍晚。
唐言軒與白陌桑,以及昨日才到的唐蒙匆匆迎接,唐言軒直直撲向兩位兄長,悅聲道:「兄長、玄機哥哥,你們總算回來了!」
白陌桑跑得沒唐言軒快,這才到了定位,神情有些羞怯,但仍可見欣喜之色:「蝶語哥哥、玄機大哥,歡迎回來!」
唐蒙自是不會如他們二人那般,只是慎重作揖。
昏黃的日光映在陸、唐三人身上,白陌桑見兩位兄長的神情被襯得更加柔和,他不自覺退了半步,覺得自己不屬於那裡。他憶起五歲時初次到唐門,見到唐言軒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樣子,原來換了玄機大哥也是一樣,都是他融入不了的耀眼。
唐言軒抬起面門發問:「就你們回來了嗎?其他人呢?」
唐蝶語寵溺地摸摸他的頭,道:「我們只是暫時回來,有事要做,你也一道來,阿言。」
唐言軒一臉困惑,陸玄機也只是衝著他笑而已。白陌桑忽然靈光一閃,連忙道:「總、總之先進屋休息吧!」
唐言軒恍然,「哦」了一聲,又一邊連說幾個「對」,一邊拉著兩位兄長走了。
一行人來到唐言軒的房間──其實是唐蝶語專屬的屋子──四人坐定,唐蒙站在自家少爺身側,原本是想斟茶的,卻被少爺搶了去。
兩位兄長皆是笑意溫柔,接過唐言軒遞來的茶還道了謝,這寵溺程度也是不言而喻了。待他倆都飲了半盞,唐言軒這才詢問:「兄長說要做什麼事?」
之後唐蝶語和陸玄機一同將崑崙山的事娓娓道來,最後唐蝶語瞅向自家門生:「唐蒙,風麻和石雀兩味毒引可有?」
唐蒙立即正色道:「有的宗主,隨身攜帶!」
唐蝶語點點頭,目光落回自家弟弟,見其低頭不語,他便安慰道:「阿言,有些事沒辦法的,你不必放在心上,這不是誰的錯。」
唐言軒抿了抿唇,隨後抬起面門,重重點了頭,道:「嗯,我會好好學習的。」
見話題告一段落,白陌桑怯怯問道:「玄機大哥、蝶語哥哥,我能不能問……雲賀哥哥他們還好嗎?」
唐蝶語若有所思:「說起來,方才在崑崙山說要回來時,白宗主好似有話要說,結果藍公子不知說了什麼,白宗主便沒往我瞧了。」
唐言軒馬上變臉,低聲罵道:「那兩個笨蛋!」
陸玄機靈光一閃,話鋒一轉說起了妖王扛起顓烈的事,還調侃了唐蝶語,惹得唐言軒又是滿臉震驚,然後誇張地看著自家兄長:「兄長,你怎麼會以為能扛得起神獸啊!」
唐蝶語無奈一笑,說是自己天真了。但包含唐蒙在內都沒憋住笑。
之後,唐蝶語從唐蒙那兒取過兩個藥罐子,讓其明日清晨帶自家門生去收集花露三大碗,陸玄機也說會派門生幫忙,唐蒙受命後就先告辭了。
唐蝶語這才與陸玄機討論起藥材的事,唐言軒聽得很認真,白陌桑一個字都沒聽懂,但兄長們只趕走了唐蒙,他實在不敢走啊!而且話題起得太順利了,他也抓不到時間告辭。
唐蝶語說,自己的一滴血能毒殺一名青壯男子,本身並無麻醉等功效,反而會讓人感覺烈火燒身、萬蠱啃噬,唐蒙帶著的風麻和石雀才有,風麻使人無感,石雀使人昏睡,但只會讓毒性更烈,對婦孺來說更甚,所以需要大量清水稀釋,還需陸家的藥材中和,然後經過沉澱與熬煮。至於花露,只是考慮到毒湯澀口的調順之物。
唐言軒認真聽完,還一邊數著指頭自言自語地複習,白陌桑不知該不該佩服,因為唐言軒聽學時都沒這般認真,不過他也沒資格說對方。
等唐言軒複習完,唐蝶語這才又說:「阿言,那先一起去準備吧,不然會來不及。」
話音一落,二位兄長動作起身,唐言軒也一個跳起說好,然後瞥了眼還坐著的白家人:「白陌桑你回房吧。」
白陌桑愣愣點頭,這才起身作揖目送三人離開。雖然方才是想離開的,如今卻有種被丟下的感覺。
他之後回了隔壁的小屋,呆呆地坐在小桌前,想起了小時候去唐門時,唐言軒每天都拿著不同的蠱蟲嚇他。哦,應該是與他介紹才對,可他都嚇哭了!現在想想,他才確認唐言軒其實真沒惡意,只怪他自己太膽小了,雖說他不覺得哪個孩子看到那些毒蟲,還能面不改色的,先別說有毒了,光是那些奇形怪狀就足夠嚇人,又與唐言軒的臉蛋成天壤之別,反而顯得更可怖了。
他忽然有些好奇,若自家堂兄到了萬丈深淵,那會是什麼表情?
*
到了隔天的晡夕時分,太陽即將下沉,陸玄機與唐蝶語準備出發,於燈火闌珊處山門,送別的即是昨日迎接的陣容。毒湯已成,裝在唐門特製的竹筒內,好生收在唐蝶語袖中。
唐言軒滿臉依依不捨,唐蝶語失笑道:「阿言,晚些時候就回來了,別這副表情。」
唐言軒委屈巴巴:「我只是覺得,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
倆兄長訝然,卻是白陌桑急急反駁:「怎麼會!唐公子幫的忙可大了!」
唐言軒嚇了一跳。白陌桑又繼續說:「唐公子不是經常去照顧傷患嗎?我都不敢過去,傷口太可怕了。而且唐公子你是……」
他猛然止住,訕訕不語。
唐言軒的困惑溢於言表。陸玄機笑道:「陌桑說吧。」
有了陸玄機的支持,白陌桑鼓足勇氣,道:「唐公子可是全軍的定心丸。我都待在醫坊外,很多出來的人都說,看到唐公子來了,傷都不疼了,唐公子能來燈火闌珊處真是太好了!」
「咦咦咦?」唐言軒又驚又羞,「你你你在說什麼東西啊!」
他羞得把臉埋進了掌中。
唐蝶語輕撫他的頭頂,溫柔笑道:「阿言真是個好孩子。」
唐言軒抬起頭,眼含淚光,滿是委屈,撲進了兄長懷裡。
陸玄機在一旁笑道:「好了阿言,莫要耽誤時辰,有什麼委屈的,晚些再好生聽你說。」
唐言軒又撲到陸玄機懷中蹭了蹭,然後乖乖退開,抱拳道:「兄長、玄機哥哥,一切順利,早點回來。」
之後,送走了倆兄長,唐言軒眼角還泛著淚,卻是惡狠狠地轉過身。白陌桑與唐蒙見狀,知道大事不妙,不約而同雙雙回身,拔腿就跑。唐言軒邊喊「站住」邊追上去。
畢竟有蠱蟲加持,唐言軒三兩下便將二人給逮住了,結果說的第一句話是:「陸家的規矩和雲門一樣,誰准你們跑了?都給我注意點!」
兩人比小白兔模樣的唐言軒更像小白兔,乖乖點頭如搗蒜。唐言軒鬆開他們,逕自朝一個方向去,邊說:「我回房休息了,忙到三更才睡覺。」
白陌桑與唐蒙交換了眼神,是白陌桑輸了。他連忙跟過去,指著另一個方向道:「唐公子,往這邊才對。」
唐言軒頓了頓,瞪了一眼後乖乖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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