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會最終比試的第四日,早就有好幾名學子哀號自己賭錯了人。藍浩清又與陸靜虛坐一塊,他實在不想再與陸靜虛聊天了,不是嫌棄,就是找不到話題了,他真不知道對面候區的聶成華究竟是如何與陸靜虛嘮叨的。
他又看著對面與白雲賀聊得正歡的聶成華,忽然不想再思考那個愚蠢的問題,因為聶成華就是隻交際狗,誰來都能蹭上兩圈吠上兩聲的那種!
上午場第一局,兩個陸家人,林柏對上何簡,何簡第一日時便贏了林松,今次也用著差不多的手法勝了林柏。
第二局是徐凡凡對上白雲賀。白雲賀本來還滿面春風、歡聲笑語的,未料一被喊到名字,神色立刻陰沉似深淵,黯然失色,怨氣凝重。
他也不是在意與女子動手,反正平時在家也會與家姐白湘鈴「玩鬧」,雖說都是被逼的。聶成華見他神色驟變,忍不住竊笑。
「頑劣。」
看著徐凡凡與白雲賀走上比武臺的藍浩清,忽然聽見極輕的兩個字,詫然循聲瞅去,他可只有一側坐人了,那道冷沉之聲必然源於陸靜虛!
藍浩清一時沒反應過來,視線正巧對上滿臉詭笑的聶成華,這才察覺陸靜虛說的是誰,不禁於心中叫好。
藍浩清將目光放回臺上,他見白雲賀於徐凡凡的應對,哪裡是不擅長,分明應對得甚佳。
白雲賀確實不若自己所言那般不擅長,這還是得歸功於姐姐白湘鈴,身材與徐凡凡差不多,又因身體不強健,若要與人比試,便只能東躲西閃的,白雲賀與姐姐比試時,與其說是切磋武藝,不如說是鬼抓人。
當然,上竄下跳的聶成華也是功臣之一。
徐凡凡的路數多是近身攻擊,而白雲賀便反其道而行,一直拉開距離,一旦距離拉遠,徐凡凡即便是揮劍,力量也會削弱許多,自豪的快攻更會慢上幾忽,有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白雲賀觀察了好一會兒,他的身法雖不若聶成華好,但連續閃躲還是不成問題,他走跳全場,鞋履與地面的接觸盡是須臾,他深知一旦停下腳步,徐凡凡便會貼身上來。雖說有女子主動近身本該是件美事,可那女子手持利刃就不好玩了。
唉,當初與唐小三比試就不該直接投降,錯失大好良機啊。
白雲賀連忙打消莫名的念想。他發現徐凡凡總對著他的咽喉進攻,且身子低伏,煞有刺客要置人於死的態勢,也不知其本職何如。
確認這點後,白雲賀便大方進攻,不怎麼躲閃了,反正他自認力量不會輸給一介女流。最後他看準時機,由下而上起劍,將徐凡凡打得退了幾步,銀光指於其面前,勝負已定。
雲門主持很快宣布白雲賀的勝利,臺下議論紛紛,有人不解白雲賀為何拖延甚久,有人言他不便與女子動手,亦有人猜出他是在試探徐凡凡。
白雲賀收劍後拱手道:「徐姑娘,得罪了。」
徐凡凡順了順凌亂的鬢髮,只是一個頷首便先行下臺。
白雲賀興沖沖回到臺下,對著唐言軒嘿嘿笑道:「怎麼樣?帥不帥?」
一旁的白陌桑「噗」了一聲。唐言軒白眼道:「白痴。你是被聶成華傳染了吧。」
白雲賀好生坐下,笑道:「我還指望你能說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回答,怎的與浩清兄一個等第啊?」
唐言軒勃然:「少激我!誰跟藍浩清一樣,不許把我跟他混為一談!」
在等候區的藍浩清莫名打了個噴嚏,陸靜虛還瞧了他一眼。
第三局是羅燦對上聶成華。聶成華倒是自信滿滿,早就想好如何對付羅燦這個大力怪了,不過他是真想見識那股怪力有多猛烈。
聶成華還在尋思要如何讓羅燦打在粗繩或立柱上,指不定能直接把臺子給拆了,可惜他還未考慮好,雲門主持就宣布了他的勝利。
他暗叫一聲可惜,方才竄得太快,看到羅燦的破綻便沒忍住攻過去了。
雙方禮畢,聶成華興致缺缺走下比武臺,一路搔著頭滿臉懊惱地回到場下,白陌桑見狀開口詢問,聶成華如實相告,白陌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苦笑應對。
第四局的余朗完全不是陸靜虛的對手,第五局的林松也不是藍浩清的對手,上午場便這麼結束了。
膳堂中。藍浩清義正詞嚴:「冠玉公子,等會兒還請你千萬、絕對、務必不要手下留情!」
下午場第二局是聶成華與金冠玉的比試,也是今日問道學子最為關注的,亦是賭局中沸沸揚揚的一局。
聶成華立即哀號:「藍烝你太過分了,又合著外人來欺負我!」
藍浩清冷笑道:「你不常把問道原則,公平公正公開掛在嘴邊嗎?」
「這不一樣!在問道原則之前,首先要考慮做人的基本道德啊!」聶成華搖搖食指,將目光放到金袍身上,「冠玉兄,你打哪兒都行,就是別劃傷我的臉蛋了。」
白雲賀笑道:「哈哈哈成華兄,敢情你還在意自己的臉蛋?我可記得你小時候說過,男子漢大丈夫,帶個傷疤走江湖很帥氣的。」
「你們怎能合著欺負我!」聶成華委屈巴巴,「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我這臉可是我最大的本錢,小姐姐們說我生得俊俏,可喜歡了!要是破個相留個疤兒,嘖嘖嘖,小姐姐們該有多傷心啊!」
唐言軒不以為然:「看來你們陵川之人,眼光都不怎麼樣。」
藍浩清道:「唐小三,我先說清楚了,是有些人眼光不怎麼樣,不是所有人!」
他就想替誇自己好看的人澄清澄清。
唐言軒「喔」了一聲敷衍過去,這回直接正大光明、毫不猶豫取走了白雲賀的肉碟,又把自己碗內的粟米挖了一大半到白雲賀碗上,頓時像個粟米山丘高高隆起。
對坐三人簡直看傻了眼,白雲賀還未動一口肉食,他默然看向竹影紫衣,半句不言,安分吃起方才被迫驅逐的粟米。
藍家二人與白陌桑面面相覷,一下達成了倆共識:白雲賀沒救了、唐小三食肉的。
其實真要比上外貌,在場的還屬金冠玉最優,一雙丹鳳眼神采奕奕,面容溫和,不粗不嬌,生得一張無比乾淨的臉,又加上儀表堂堂、舉止得宜、談吐溫潤,有股清麗的氣質,卻又不顯嬌弱,更重要的是,那一身恰到好處的雍容華貴。
再來要說誰居第二,便不好比較了,包子饅頭各有所愛。像聶成華口中的小姐姐們,都是誇他那雙桃花眼兒,如彎月雪亮,笑起來更多了幾分魅力。誇藍浩清的,都是說他有男子氣概,英朗穩重,偶爾笑起來又是另一番風味。
白雲賀要說普通倒也普通,是個標準的美男子,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為人處事圓滑得體,不嬌不傲,很好相處。白陌桑雖也生得乾淨,可堪俊俏小生,就是脫不了稚嫩,又總畏畏縮縮的,氣質這一塊弱於下風。而唐言軒貌若女流,從不被與男子相提並論的,除了南良人天生輪廓略深於中原,世人大多會先被他淺色的眸子,以及右眼角的硃砂痣給吸引。
*
下午的比試,第一局,何簡不敵羅燦的怪力,亦難從羅燦連綿的劍法中找出破口,勉強接下兩劍,第三劍便被打得甩手出去,毫無防備。羅燦勝。
第二局眾所期盼,聶成華對上金冠玉,雙方上場拱手作揖,臺下毫不意外,一面倒支持金冠玉。
「上啊金公子!那廝就一個醉漢!」
「金公子加油!那就一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啊!」
類似的發言起此彼落,在左候區的藍浩清差點兒笑翻過去,直拍腿叫好,就差沒跟著喊上兩句,畢竟好歹也是自家人。
聶成華聳聳肩膀,滿不在乎。金冠玉輕輕一笑,也未搭理。隨後雲門主持宣布,比試開始。
兩方架式皆足,卻遲遲無人動作,臺下驚語四起,全然不能明白,還以為金公子忌憚聶成狗。
聶成華與金冠玉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發覺彼此想法竟是一致,不貿然進攻,採被動姿態,以守為主,趁勢反攻,面對實力不明的對手,先攻的危險性較大,畢竟劍勢一出便難以完全收回。
如此僵持亦不是辦法,聶成華還是咬咬牙,主動向前攻去,他與前幾場表現差異甚鉅,格外認真,劍勢凌厲快速,腳步也未曾停留。
他可打不了持久戰,只能以快攻下馬威,試圖瓦解對手的從容。聶成華碎步不斷,一前一退,連綿不絕,他平時都是如此戲弄藍浩清的,但眼下金冠玉可不會被他戲弄。
金冠玉從容依舊,更不像藍浩清那般焦躁暴起,不會被牽著鼻子踏進死胡同中,亦不會貿然進攻,而是保持適當的距離,當然這也與他的劍法有關。
幾番交劍下來,金冠玉算是明白聶成華的小伎倆和速度了。
在聶成華退後欲再向前時,金冠玉猛一舉劍向前突刺,嚇得聶成華猝不及防,連忙往後跳了一大步,方才連綿的攻勢就此被打破。聶成華腳步甫落地,對手便舉劍而來,他側頭一偏,被削去幾根髮絲。
聶成華向右滾地,這才翻身起來,又見金冠玉伏身沓沓,迅猛劈劍而來,只得繼續繞圈躲避,連滾帶爬,煞是狼狽。臺下也紛紛叫囂起來,直誇金冠玉。
金冠玉打的是自家虎嘯龍吟的劍式,其特性乃是如虎猛、如龍穩,於地於空皆身盈體輕,看似柔和,實則剛強,不與人過分接觸,卻又緊追不放,最適合他這種清高的貴公子。
不過此劍法有個弱點,雖不致命,亦得視對手造詣而論。金冠玉藏得很好,未讓聶成華有可乘之機,他已然下了馬威,只要聶成華不及思量應對之法,那金冠玉便不會輕易輸掉。
聶成華本想與金冠玉拉開距離,卻發現對方窮追不捨,雖說並未近身,攻擊亦是甚好抵抗,卻給人不小的壓迫,距離簡直恰到好處。
聶成華手腳並用東逃西竄,大勢已去,偶爾回身擋下幾劍,又是轉身踏躍逃跑,進不可攻、退不可守,左右為難。
若按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聶成華勢必先燭盡燈枯、體力不支,若是在荒山野嶺,他還能利用環境取勝,可這堂堂正正、空無一物的比試中,既無處可躲,又無偏方可用,還不能痛下殺手,待時間一到,就是宣布他落敗了。
聶成華咬咬牙,想著好歹拚上一把,便一個大躍後回身,未料金冠玉已在勢頭上,那一躍竟還拉不開多少距離,轉眼便近了身,聶成華猝不及防,勉強接下幾劍,手都擺不穩。
金冠玉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劈手又是幾劍下去。
一連強拆了幾招,聶成華忽然向後滾地翻了一圈,單膝跪地舉雙手過頂,喊道:「我認輸了!」
金冠玉甫踏步欲向前一刺,又立即將劍收回,臉不紅氣不喘,還淺笑盈盈。
雲門主持宣布金冠玉的勝利,臺下歡聲雷動,藍浩清看得嘖嘖稱奇,竟能看到聶成華主動認輸。
金冠玉湊上前,給聶成華搭了把手,聶成華起身後拍拍衣裳,笑道:「受教了受教了,甘拜下風。」
金冠玉笑著搖搖頭,道:「承讓,與聶公子比試,著實舒心暢快。」
雙雙下了比武臺,領著金宵回到場下,白陌桑似迎接英雄豪傑那般看著對戰二人,道:「太振奮人心了!好厲害!」
聶成華笑道:「確實振奮損我的學子心。嚇都嚇死我了,冠玉兄真是不可小覷。」
金冠玉但笑不語,優雅入座。
白雲賀道:「看浩清兄笑得真歡,成華兄,你這狗子也不算丟主人臉面了。」
唐言軒也難得給了稱讚:「金公子打得好!」
聶成華也入了座,聳聳肩道:「博君幾笑,本狗榮幸。」
臺上第三局,藍浩清對上徐央。藍浩清聽了聶成華他們的描述,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憑他的造詣也不至於輸給徐央,交手不過幾回便得了勝利。
今日最後一局,林松對上范牧。范牧是個可憐人,在此之前的幾場,不是對上金冠玉就是藍浩清,又是白雲賀、聶成華的,昨日下午還與女子對手,可以說是就沒一個合理的對手。也不知是不是這些緣故,他竟有了破土般的長進,神乎其技將林松擊敗,快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正要散場時,陸靜虛來到世家公子們面前,道:「兄長請諸位到在水一方一聚,不知方便否?」
一眾少年聽聞久違的邀請,皆是心中驚喜,連連點頭說方便,隨後便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在水一方,說陸玄機和唐蝶語稍後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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