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七十九回、江南野記】

【第七十九回、江南野記】

Aug 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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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人接受了陸靜虛，只是接受的方式有些過度。就像他抱住金冠玉那樣，他這回抱住了陸靜虛。

　　眾人皆駭然，任誰都瞧見陸靜虛的眉頭擰了一擰，右手又抬了一抬，可隨著他的嘆氣，手也垂落股邊。

　　聶成華忽然覺得，在藏情山上，陸寧的犧牲根本不算什麼，眼下才是犧牲大了吧？

　　「大美人兒！我好喜歡你，好喜歡！我跟你走，去哪裡都可以，我一定對你很好很好！」

　　怪人笑得有多開心，陸靜虛的臉色就有多難看，其他人的震驚就有多嚴重。

　　一直在最佳觀賞區的藍浩清，不知為何覺得自己有義務打破現下的詭譎，他挺直背桿，道：「陸公子，既然他都答應了，那我們便立刻回雲門吧。」

　　唐言軒將地上的盒子抱起，又從金宵手上接過寫著怪人姓名的竹簡，道：「還有這些，不知是誰寫給他的信，除此之外好像沒別的東西了。除了那堆死耗子。」

　　眾人聞言，都不由自主朝裡側的地上看去，瞥了一眼又都迅速轉過頭。

　　聶成華來到陸靜虛面前，也是怪人背後，悶悶道：「要不把他打暈吧？陸寧你這樣子沒辦法御劍吧？」

　　藍浩清看得出聶成華心情不好，卻想不出原因，難道是因為怪人沒看上他？

　　唐言軒當即行將過去，道：「玄機哥哥不是說不能傷他了嗎？」

　　聶成華沒好氣地回頭，道：「打暈而已不算傷人吧？你說說這個樣子如何御劍？還是你要陸寧抱著他回去啊？」

　　唐言軒愣了愣，鼓起雙頰撇過頭，逕自抱著盒子走出破屋。白雲賀連忙跟了上去。

　　陸靜虛淺淺嘆了口氣，俛面道：「段晨零，起來，我們走，回去了。」

　　怪人傻笑兩聲，確實乖乖站起身，卻未放開碧綠白裳，反而緊緊將人抱住，面門在其胸前蹭啊蹭的。怪人總算好好站著，眾人這也才知，怪人竟與唐言軒差不多高，實在嬌小。

　　聶成華嘴角一抽，抬手要將怪人兜走，卻察覺陸靜虛直勾勾看了過來，眼神明顯是制止。聶成華愣了愣，驚了驚，隨後咬咬牙，甩手離開破屋，一到屋外，就見白雲賀在安撫唐言軒。

　　發展成這個局面，藍浩清覺得自己的義務不夠用了，所以看了還在屋內的金家二人一眼後，就逃難似地也到了屋外，就見白雲賀在安撫唐言軒，然後聶成華雙手環胸，氣鼓鼓地看著那二人。

　　這又是啥情況？藍浩清覺得自己的腦子也不夠用了，他確定聶成華在生氣，只是不知對誰的，而唐言軒就搞不明白了，因為他聽白雲賀說「好了別生氣了」，唐言軒是說「我沒生氣」，但白雲賀改說「那別難過了」，唐言軒又說「我沒難過」，不管白雲賀說什麼，唐言軒都說沒有。

　　最後，藍浩清決定無視他們，將目光放回屋內，就見金冠玉左右打量了一番怪人，似是發現其對自己真的毫無興趣了，神情竟露出一絲無奈，然後衝著碧綠白裳道：「陸公子，你這樣沒問題嗎？」

　　陸靜虛直接拖著怪人行至屋外，沐浴在相對純澈的空氣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金家二人同樣行出時，疏影劍在不與外物接觸的處境，竟堪堪出鞘，飛空轉了一圈後，穩穩停在了陸靜虛腳邊，他道：「並非不可御劍。」

　　眾人皆震撼，連白雲賀與唐言軒都被吸引了目光。聶成華率先回過神，蹙眉道：「你就算能御劍，那他也踩不上去啊，是要懸在旁邊？」

　　陸靜虛又是嘆氣，然後稍稍低頭，輕喚一聲「段晨零」，待其面門抬起，那是集困惑、真誠、喜愛與依賴的神情。陸靜虛並未繼續發話，而是抬手將怪人向後拉開，輕輕鬆鬆，易如反掌。

　　就在怪人面色添上更多不解，其餘人亦然時，陸靜虛並未鬆手，而是將怪人放倒，另一手從怪人雙膝下穿出，頓時成了怪人被他橫抱起的姿勢。

　　「陸靜虛你在幹嘛！」聶成華駭然驚聲。

　　怪人愣了一愣，隨後大喜過望，環抱住碧綠白裳的頸子，親暱地在其肩頭磨蹭，一邊憨笑道：「大美人兒，喜歡，嘿嘿嘿好喜歡。」

　　聶成華嘴角抽了抽，渾身微微顫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驚的。

　　唐言軒嘀咕道：「這是我認識的陸靜虛嗎？」

　　白雲賀怔怔道：「反正不是我認識的。」

　　金冠玉看了看眾人，道：「既然陸公子沒問題了，那便返回盈盈一水間吧。」

　　聶成華猛一顫，重重說道：「對！趕緊回去！再不回去我都想咬人了！」

　　咬誰？

　　這個疑惑大家心中都有，卻誰也沒問。

　　隨後，眾人紛紛抽劍，凌空而上，向著蓬萊山去。

　　＊

　　因為情況特殊，聶成華等人是直接御劍上山的，於山門落地。

　　聶成華一邊催促，一邊監督陸靜虛抱著怪人悠悠踏入門內。

　　唐言軒嘀咕道：「他急什麼？這是我認識的聶成華嗎？」

　　一旁的白雲賀道：「不知，不過不大像我認識的。」

　　眾人紛紛入了盈盈一水間，沒走兩步，便有倆白衣門生匆匆行來，朝眾人作揖，齊聲道：「學子們辛苦了。」

　　居然是喊學子而非公子，確實公平了。唐言軒將盒子交了出去，說是隨身之物，一門生接過。

　　陸靜虛兩手一鬆，但怪人緊緊抱住他，不過雙履落地，雙手仍環在他頸上。

　　聶成華兩手叉腰，睥睨怪人，道：「人帶回來了，然後呢？他又不肯撒手。」

　　「只要肯撒手就行嗎？」唐言軒行將過去，從兜內取出一小袋，又從其中倒了小小一物至掌上，向怪人遞去，「喂，段晨零，這個給你，甜甜的很好吃。」

　　聶成華本以為沒戲，怎料怪人真的看了過去，一臉天真困惑，隨後歪了歪頭張口道：「糖糖？」

　　唐言軒點點頭，又將手向前伸了伸，道：「嗯，是糖，你喜歡糖嗎？」

　　他言之溫柔，看得白雲賀心思複雜。

　　聶成華又以為會沒戲，又怎料怪人真的一展憨笑，撤下雙手，將唐言軒手上的餳糖捧起，還對著眼前人笑道：「糖，喜歡，小美人兒，喜歡！」

　　唐言軒愣了愣後，淺淺一笑。

　　藍浩清無奈道：「敢情不是沒看上唐小三，而是沒看到。」

　　就在旁邊的白雲賀，複雜的心情也添上了無奈。

　　就在怪人將糖送進嘴裡時，倆素衣門生無聲來到其身後，在怪人再次面向陸靜虛討抱時，雲門之一抬手打向怪人後頸。

　　眾人大驚。陸靜虛眼睜睜看著怪人由笑轉為困惑，隨後雙眼一閉，軟軟倒下，被動手的雲門門生穩穩攙住，還抵住了怪人的下顎，未讓其張口。

　　另一捧著盒子的門生朝碧綠白裳拱手，道：「多謝陸學子，我等會將此人送至雲中殿，先行告辭。」

　　陸靜虛點點頭，倆雲門門生便在眾目睽睽下，抱著怪人走了。

　　至白衣不可見之前，皆是寂然，各有各的心思。而後，陸靜虛未視一人，邁步離開，道：「先行告辭。」

　　金冠玉看了看其他人後，跟上了陸靜虛，道：「不知陸公子所向何處？」

　　陸靜虛淡淡道：「沐浴更衣。」

　　金冠玉瞭然：「金某亦有此意。」

　　之後金宵朝餘下眾人作揖，便隨著自家主子去了。

　　至其仨背影不可見之前，又是寂然。

　　陸靜虛與金冠玉的心思昭然了，該是剩下四人的心思爆發之際。

　　藍浩清吁出一口氣，道：「沒想到是送去雲中殿的，指不定雲中君真有辦法查到此人來歷。」

　　聶成華仍是雙手叉腰，眉頭跳了又跳，實在忍不住，冷聲道：「哼，結果帶回了雲門，還不是直接打暈他了嗎？」

　　雖然他沒對著誰說，但唐言軒有自知之明，道：「雲門自有考量吧？而且不也等到他放手了才打暈的嗎？」

　　聶成華一臉昭昭的不滿，也不拐彎抹角了，直盯著竹影紫衣，道：「那你在蓬萊雲城的時候，給他糖他不也就放手了？」

　　「我……」唐言軒頓了頓，齜牙咧嘴，「那打暈他了，不還是得抱著回來嗎？既然都要抱著回來，不如讓他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聶成華張嘴，正要繼續回嘴，卻被白雲賀闖入視線，直接將嬌小的紫衣給遮擋住，他便也將話頭換了個人，道：「雲賀，早知你見色忘友，不必如此明目張膽地偏袒。」

　　白雲賀愣了愣，皺眉道：「我還什麼都沒說。我也沒要偏袒唐小三，我要說的是，人都帶到了，過程如何還重要嗎？不是挺順利的嗎？」

　　聶成華抬手指著他，道：「你這就是偏袒唐小三。」

　　白雲賀一時啞口。唐言軒冷哼一聲，拂袖離去，卻被白雲賀三步併作兩步給拉住了，又聽得拉人者道：「唐小三，等等，你去哪兒？」

　　唐言軒回頭罵道：「去哪兒與你何干？你愛來不來，隨便你！」

　　說畢，他便憤憤甩手，卻一如既往，根本甩不掉，叫他更是怒從中來，齜牙咧嘴。

　　若非還有另外二人在，白雲賀早就用更「粗暴」的手段安撫唐言軒了。

　　嗯？另外二人？怎麼好像有人都不說話？

　　白雲賀仍抓著唐言軒的手，然後愣愣回頭看去，正好看見藍浩清如鬼魅般走到聶成華身後，然後一個鎖喉將聶成華按得被迫蹲下。

　　唐言軒也瞥見了，便不掙扎了，與白雲賀一齊驚訝發愣，他倆就見聶成華重重蹲下後，張了嘴好像在叫，卻只發出嘶啞的低哀，可見藍浩清鎖喉的手勁有多大。

　　他倆又見聶成華面門脹紅，看起來極為痛苦，正打算出言勸解，就見藍浩清兩手一鬆，逕自起身，居高臨下，聽得其冷聲道：「聶成狗，去道歉。」

　　聶成華一手摀著頸子，一手撐在地上，狼狽喘氣，隨後一個翻身，跌坐在地，仰望惡鬼般的自家公子，道：「熏然君子藍浩清，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呢？」

　　藍浩清沉聲道：「對你這種頑劣不堪的蠢貨，動手又動口才是王道！」

　　聶成華驚悚大罵：「王你個大頭鬼！這叫霸道！」

　　藍浩清也大聲回去：「快去道歉！」

　　聶成華猛地抿起雙唇，頓時委屈萬分，面上脹紅也堪堪消退。

　　白雲賀與唐言軒交換過眼神，也交換了彼此的震驚與困惑。當聶成華拍拍衣裳起身，走到他倆面前時，他倆的手也沒放開，聶成華挑了挑眉，道：「好啊白雲賀，卿卿我我，明目張膽。」

　　白雲賀嚇得手一鬆，大退三步到了唐言軒側後方。唐言軒不想搭理來人，準備扭頭離開，但還是被聶成華的喊聲制止了。

　　「唐小三。」聶成華一臉平靜，也不見多少委屈，更是不見慍怒，只是眨著水潤的桃花眼兒，「抱歉，方才是我不好，對不起了。」

　　唐言軒猛然怔怔，頓時訕訕，癟癟嘴道：「算了，不與你計較。」

　　他莫名想起當初白雲賀的道歉，因為是朋友嗎？居然道歉都這般果斷，雖說也沒有扭捏的道理，只是總會讓他感覺，方才的吵嘴顯得很蠢。

　　不，與聶成華吵嘴本身就是一件蠢事。

　　藍浩清行將過來，勾住聶成華的肩，道：「行了吧？去找白陌桑吧。」

　　聶成華轉笑道：「對，找陌桑吧，我一定要跟他說說金宵兄抱著貓的樣子！」

　　白雲賀無奈道：「敢情這一趟下來，最大的收穫是金宵抱著貓？」

　　聶成華大笑。

　　隨後，四人向著小橋流水去了。只是沒見到白陌桑，更不像有人待過。聶成華索性去找方才路過的雲門門生一問，才知白陌桑去黃金屋了。

　　白雲賀頓時驚訝又欣慰，道：「那小子不錯啊，居然知道用功了！」

　　其餘三人保留了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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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怎麼浩浩蕩蕩地來到黃金屋時，白雲賀確實瞧見自家堂弟坐在地上，手裡拿著書，異常專注。

　　「白陌桑！」白雲賀率先踏入，徑直朝堂弟而去，也不顧其神色由欣喜轉為驚恐，便劈手將書奪過，「你在看什麼？」

　　「雲賀哥哥，你們回來啦……」白陌桑倏然起身，滿面驚恐。

　　另外三人款款行入，神色皆是淡然，卻都逃避了白陌桑求助的眼神。

　　「嗯？《江南野記》？白陌桑，你……」白雲賀先是皺眉，而後舒展，冷凝抬面，見堂弟懼色，便打算向身後三人討個公道，怎料一轉過頭，卻是看到三張寫滿理所當然的面容，他頓時愕然：「你們、你們莫非都知道？」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左前方的唐言軒。唐言軒直勾勾回望過去，道：「全唐門都知道，兄長還特地準備了很多。」

　　白雲賀錯愕的目光又挪向了正前方的聶成華。聶成華聳聳肩道：「我抄書那個月，陌桑就趁我還呼呼大睡的時候來借過書還過書，什麼野記、傳說的，那時我便知道了，無聊時也看了一些。」

　　白雲賀更加錯愕的目光，最後落向了右前方的藍浩清。藍浩清正色道：「聶成華告訴我的。雲賀，你是個差勁的兄長。」

　　聶成華道：「有一種兄長，叫別人家的兄長。」

　　白雲賀如遭受三道雷擊，不堪負荷，十指一鬆，《江南野記》隨之摔落，被聶成華一個箭步給接住了。

　　作為風暴中心的白陌桑，默默繞過自家堂兄，從聶成華手中取回了《江南野記》，然後懦懦看著堂兄，道：「雲賀哥哥，抱歉讓你失望了，娘親不讓我看這些，大先生知道我對各地人文景緻、神怪傳說之類的感興趣，便告訴我黃金屋有些這類藏書，讓我閒暇時可以借來看看。」

　　白雲賀摀著半張臉，無奈道：「所以你考試差，還是大先生允許的了？」

　　白陌桑連連搖頭：「不是的！大先生發現每每講到神怪傳說、風俗民情之類的，我才會特別專心，所以才告訴我的，希望我滿足之後能好好聽學。結果……其實也不是這個問題，都怪我自己不好。」

　　藍浩清拍了拍他的肩，道：「白陌桑，你與大先生都盡力了，不必太介懷了。」

　　白陌桑頓時一臉感動，道：「藍兄，謝謝你。」

　　白雲賀撤了手，兩掌舉在胸前，一邊開合抓握，一邊深呼吸，不下五回，終於放下兩條胳膊，正視前方，道：「白陌桑，我之前就說過，你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我不會管，只要你把該做的事做好，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自由。」

　　說至此，他又摀住了臉，哀怨喃喃：「我當初是為什麼跟唐小三吵架啊……」

　　唐言軒心虛地撇開視線。白陌桑淚眼汪汪，毅然道好。

　　接著便是講述抓怪人的心路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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