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四年,本來十歲的夏絲妲搖身一變,成為亭亭玉立的少女;而艾溫也從二十出頭的未來領主,變成已經當了三年領主的有為青年。
當年,艾溫把她帶進城堡後,便立刻開始教她劍術,還教她讀書識字。而在暴風雪離去後,他果真遵守承諾,讓夏絲妲自己決定去留。在幾天的相處下,女孩明白這個奇怪的爛好人是真心想幫她的,不求她任何回報,而他也願意給無人喜歡的自己一個住處。在他的指導下,她也許真的能夠成為自己所希望的強大存在吧。因此,她決定順着艾溫的意願留下來,一留,就是四年。
在這些日子裏,艾溫把他懂得的都毫無保留地教給夏絲妲,見她是左撇子,就教她如何能夠左右開弓,以及把自己的速度特點融合到劍術裏。漸漸的,女孩從只懂得偷竊和逃跑的過街老鼠,慢慢進步成知書識禮的年輕女劍士。
夏絲妲曾經多次問過艾溫,為何要教她這麼多,畢竟怎樣想都太奇怪了,但艾溫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樣,「因為覺得你有才華」。
她覺得,其實艾溫是同情她吧,她在艾溫對待安德烈的方法裏確認了這個想法。
安德烈是比她年長一年,艾溫同父異母的弟弟。因為是私生子,所以他在家中並沒有任何地位,尤其在威爾斯這種恪守傳統的古老家族,就連僕人都會理所當然地當安德烈不存在。只有艾溫,他會把安德烈當作親生弟弟看待,給他一切想要的,教他所有自己知道的,正如他對待夏絲妲那般。
她和安德烈都是因為出身和外表,這些先天的因素而被歧視,而艾溫就是罕有地會對他們一視同仁的那個人。
他曾說,這是成為最強之人的必經道路。
要比任何人都強,首先要懂得理解一切,並以平等的標準接納一切。武力只能令人屈服,唯有思想才能令人佩服,因此最強者,必須兩者兼備。他的目標是成為世上最強大的人,所以一定要學懂這一切,並運用自如。
那時候的夏絲妲並未完全明白艾溫話裏的意思,只是覺得他正如那一頭溫暖的金髮一樣,耀眼又溫柔。在她眼中,他甚麼都懂,樣樣皆精,性格又好,是一個「人類」應有的榜樣。如果她成為了像他一樣,比任何人都要強的人,那麼就不會再有人敢對她的身份、外表有所質疑,或者因此而欺負她。
她想向全世界證明,自己並沒有錯,是那些比她弱、曾經歧視過她的所有人有錯。
為了成為像艾溫一樣的人,夏絲妲每天都鞭策自己,勤奮練劍,努力學習書寫,為的只是能趕上他的腳步,甚至超越他。就算艾溫因為領主的繁忙工作而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每天陪她練劍,她還是會自動自覺在清晨起來,一練就是半天。
四年了,應該追近了一點吧,抱着這個心態,她在某個晴朗的冬日下午相約艾溫到城堡的庭園裏,想跟他比試。
「被莉璐琪卡邀請比試,我很高興呢。最近自己都疏於練習,搞不好會是你勝出。」艾溫輕輕一笑,看來對自己的勝算沒有太大信心。
「這種事,不比試過又怎會知道?」被暱稱為莉璐琪卡──這是艾溫替她取的別名──的夏絲妲反問,似乎胸有成竹。「你說得對,那麼就讓我看看你的練劍成果如何吧。」
說完,艾溫從腰旁的墨綠劍鞘拔出一把尖銳的長劍,長劍的護手和劍柄皆為墨綠色,而劍柄末端則有一玫瑰花苞狀的裝飾;劍身尖銳而幼長,銀白之光純潔又優美。夏絲妲記得,這把劍名叫「荒野薔薇」,是艾溫去年從一個市集裏買回來的,爾後便成為他的常用劍。
夏絲妲的手上就只有一把普通的單手劍,但這無阻她的信心。她以右手握劍,把劍放到左膝前舉着,劍尖直指艾溫的前胸。
「三招。最多三招的機會,只要你有一次能夠成功撃中我,便算勝出,可以嗎?」在宣佈規則的同時,艾溫也擺出起手式。他把劍尖朝上,劍身扁平正對夏絲妲,是能夠迅速應對不同攻擊的架式。
「嗯!」
表示同意的同時,夏絲妲畢直衝前,往艾溫的頭顱刺去,但被他以一個側身和後踏避開,拉開距離。她並沒有放棄,立刻轉了半個圈再使出前刺,可惜被艾溫在胸前用劍擋下。正當艾溫把劍側向右邊,打算卸開她的攻擊之際,夏絲妲卻收起了劍,銀劍轉了半圈後,朝着艾溫的左肩砍去──
艾溫在側踏的同時,劍往左一揮,趕及在銀劍碰到肩膀前壓下其劍刃。他立刻捲劍,從下往上揮斬的同時往前一踏。夏絲妲還未穩住重心,就已經感覺到胸口被劍尖輕輕劃了一下──艾溫擊中她了。
切,夏絲妲心裏有點不忿。居然在攻擊被彈開的時候被抓到中門大開的一瞬間,實在難看!
「調整攻擊的速度和反應都不錯,只是你砍向我的肩膀時,應該沒猜到我能側移反擊而大意了吧。要注意一下,一時的大意已經足以致命。」艾溫不忘為夏絲妲剛才的攻擊給予評語。他退後數步,拉開距離:「那麼還有兩次,你會想用左手嗎?」
「不!右手就好。」
艾溫聽畢一笑,他知道這少女在對決場上用右手握劍所代表的意思。見夏絲妲把劍拉到右肩側,他也把劍舉到顏面高度,劍尖稍微向下,並搶在她之前,一步踏前,從上而下刺下。夏絲妲一驚,急忙往上揮劍,勉強擋下「荒野薔薇」的攻擊。眼前兩劍的交纏位置對自己不利,她立刻擊開「荒野薔薇」,劍在半空一轉,轉到艾溫的右邊,要斬向他的頸項──
艾溫輕輕一笑,後退半步的同時以一個反手側斬,架開了夏絲妲的斬擊。他先是把劍往上推,解開交纏後便立刻改往斬向夏絲妲的左腳。夏絲妲早有料到此着,她一個滑步原地旋轉四分一個圈,避開斬擊的同時往前刺,但因為艾溫拉開距離後退而攻擊落空。對峙片刻後,她再上前,把劍轉了一個圈後便往前斬,正當艾溫要從下而上擋開攻擊時,夏絲妲的劍突然轉了方向,從右側擊開「荒野薔薇」,並收劍往前刺向他的頸項──
她的劍快要碰到艾溫時,左腳傳來被銀劍敲中的痛楚,宣告了她第二次的敗北。艾溫剛才在劍被擊開的時候往側閃避,而且他的劍更快,比夏絲妲早一步攻擊,因此博得先機。
「只剩下一次機會了呢。」臉上掛着一樣的微笑,彷彿不為所動,但艾溫心裏卻想着別的事。剛才的夏絲妲是認真想刺中他的,他能感受到她的殺氣。
她接下來應該會打得更狠吧,那麼我也是時候認真一點了,他暗暗決定。
果不其然,夏絲妲的攻勢比前兩次更為進取。刺擊、收劍、橫砍、交纏、滑劍,這些動作之間一點猶疑的時間都沒有。艾溫雖然每次都俐落地化解了她的攻擊,但也漸漸地感到了壓力。
長久以來都未曾有過,勢均力敵的壓力。
夏絲妲一步踏前,往前揮劍,擋住了艾溫同樣的攻勢。見艾溫把劍往後抽,往側方砍來,她也立刻收劍,再橫砍向他的頭。二人的劍在夏絲妲的劍的護手交錯,夏絲妲盡力把劍伸前,不讓艾溫有砍中自己的機會,但艾溫的力氣也不是說笑的。見他步步進逼,她放手一搏,抽劍往後,待艾溫以為她要解開交纏時,她竟把劍尖轉向上方,把和「荒野薔薇」的接觸點改為較易用力的劍身中央,並成功在艾溫瞬間的遲疑之間取回這場力之對決的主動權。
「很強大的執念……你有想達到的目標呢,那是甚麼?」在交纏的同時,隔着劍刃,艾溫問。
「跟你的目標一樣,要成為最強!」
未等艾溫反應過來,夏絲妲立刻解除交纏。她先是後退,劍在其身側轉了半圈後,便再次上前,同時從上方朝着艾溫的左肩斬去。艾溫立刻從下往上斬打算抵擋,怎知夏絲妲在這時突然改變劍路,未等艾溫擋下便把劍從揮斬改為前刺,未等艾溫反應過來,已經迅速把劍抵向他的頸項。
「甚……」
但夏絲妲的攻擊還未有完結。她的右腳往前一踏,踩在艾溫的腳後跟,手再一推,便把艾溫整個人給扳倒到地上。
「這樣算我贏了吧!」夏絲妲言語間流露出喜悅之色,與她臉上燦爛的笑容一致。花費數年,她終於第一次成功打中艾溫,她心目中的目標。這樣一來,她真的離他近一步了。
「哈哈,居然被抓住愣住的一瞬間,莉璐琪卡果然厲害,我認輸了。」艾溫躺在地上輕輕笑着,眼神帶點欣慰又落寞。剛才夏絲妲的攻擊令他想起當年二人相遇時,那個拿着法包的小女孩利用假動作成功擊中自己的往事。那動作是多麼的相像,但比四年前更為熟練。艾溫不禁感嘆,四年過去,眼前的少女進步了許多。「相信不久之後,你應該會追過我吧。」
「我、我還差得遠!」聽到艾溫的稱讚,夏絲妲頓時不知所措,臉頰變得紅潤。
「不,不會差得遠。雖然劍技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但基本技術和反應力都很穩實,而且你的執念很強,這是成功的關鍵。」在說的同時,艾溫緩緩地坐起來,並把劍放回鞘中。「不禁令我想起以前的自己呢。莉璐琪卡,你剛才說自己的目標是要變得最強,對吧?」
「嗯!」夏絲妲大力點頭。
但艾溫似乎不以為然,他繼續問:「那麼變得最強之後,你想做些甚麼?想得到些甚麼?」
「呃……如果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最強,那就不用被別人說三道四了……」艾溫的一問考起夏絲妲,她托着頭思考片刻後,才回答。「也不是想得到甚麼的,能夠成為『最強』就可以了。」
「是嗎,」聽畢,艾溫嘆了一口氣,換上了一副認真的眼神:「聽我說,這只是虛無飄渺的夢想啊,莉璐琪卡,放棄它吧。」
「為甚麼!」夏絲妲沒想到艾溫會對她說這樣的話。她雙眼睜大,快樂換成了憤怒,急忙激動地問:「為甚麼你要這樣說!」
可是艾溫卻很冷靜,冷淡地回應:「要成為最強甚麼的,只是美麗的幻想而已。」
「幻想……?」他的一句令少女的心情更為激動,一直追隨的目標居然要自己放棄,她頓時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你怎可以這樣說!」
「輸贏只是一瞬間,如此虛無縹緲,贏了,輸了,都沒有甚麼意義。『要成為眾人中最強的人』,但就算成為了全國最強,外面的世界又是另一個挑戰,時間又會帶來更多的挑戰者,這條路的終點到底在哪裏?」艾溫問,言語間藏着許多只有他才懂的回憶與辛酸。
夏絲妲被問題考起,遲疑了一會才答:「那……一直追尋到最後,不就是這條路的目標嗎?」
「花費一生去追求一個不存在的目標,真的有意思嗎?早日醒來,選個更好的目標吧。」艾溫勸說道。
夏絲妲呆住了。那個曾經親切溫暖如陽光的路標,此刻變得遙遠非常,就像冬日的冰雪,是陌生而冷酷的顏色。她努力按捺自己的心情,嘗試質問道:「你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呢,在比任何人都要強之前,是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的』,那麼現在呢?」
「也許我已經累了吧,」艾溫的笑裏流露着夏絲妲看不明白的苦澀:「已經受夠了,那種迷茫,那種孤獨。我不想你嘗到那個味道之後才來後悔。所以莉璐琪卡,放棄這個目標吧,你不值得為它而努力。」
「是嗎,」聽見艾溫的回覆,夏絲妲的聲線變得冷淡,再沒有面對憧憬對象時的喜悅,更多的是對異路人的鄙棄和失望。她站起來,用劍指着他,冷冷地說:「沒想到你也會被世俗同化了呢,既然如此,我就更有理由要超越你。我會讓你知道,是你的想法有錯,而不是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沒有看到艾溫用一副百味雜陳的表情目送她離去。
從此,艾溫的背影在她的心中多了一層恨意。年輕的她不理解那些艾溫沒能,或者不知道該如何傳達,只有長期作為強者被崇拜的他所能感知的孤獨和迷茫。她只知道,這個當初為她指明前路的人墮落了,背叛了她,並否定她的一切。既然如此,她更要在成為最強的道路上堅持下去,因為只要超越這個人,才能證明自己是對的。
她更起勁地練劍,更專心去學習,所走的每一步都帶着對艾溫的恨。而每跨越一步,她對他的厭惡便更深。
終於在一年後,十五歲的她在一個初冬的下午再次約艾溫在一個山丘上對決──這次約定的是賭上生死的對決。
她帶着自己的愛劍與艾溫的「荒野薔薇」對決,起初夏絲妲以速度和左右開弓的靈活性取得上風,但當她快要刺中艾溫的頸項時,全身一陣麻痺傳來,令她無法動彈,她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完全了解過艾溫這個人、他的一切。
「能夠令人中毒,並且能夠以藤鞭的狀態攻擊的劍鞘……為甚麼之前的對決沒有用上!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嗎?」就算全身被毒影響,疼痛非常,跌坐到地上不能動彈,夏絲妲仍然咬牙切齒地問。
「不是,只是上次練劍時並不需要動用到這個功能。」艾溫回應得淡然。
「那時候明明說會用全力,即是說那是騙人的吧,」艾溫的解釋猶如火上加油。夏絲妲質問:「你到底要鄙視人到甚麼程度?」
「才沒有鄙視,能夠讓我出盡全力,連『荒野薔薇』的能力也用上,你已經很厲害了。」說完,艾溫伸出手,手上有一枝解藥。「勝負已定,這毒是會致命的,喝下這枝解藥吧,你不值得為這場對決而死──」
「所以就說你鄙視人啊,艾溫‧威爾斯。長久都用俯視的目光注視人類,自以為沒有人能勝過你了嗎?」夏絲妲把解藥狠狠撥到地上,然後忍痛取回掉在身旁的劍。「誰說對決勝負已定,別小看人,我還能繼續!」
她踉蹌地站起,同時把劍往前一劃。遲一步反應過來的艾溫臉上被劃中一刀。他急忙反手擋住朝其頸項斬來的第二刀。夏絲妲的攻擊比未中毒的時候更快更準,她要殺死眼前人的戰意表露無遺。
因中毒帶來的疼痛反而令她更為集中,艾溫幾乎找不到重奪主動權的時機。他終於切身體會到,一直以來自己都小看了眼前的少女。她的執念比任何人,甚至比他更強,更認真。勉強接下從上斬往頭顱的一刀後,艾溫問:「你真的就這麼想成為最強嗎?就算前方甚麼都沒有?」
「也許因為你已經處於成果之中,所以才覺得一無所有,但這不等於我也會迎來一樣的結果!」見艾溫格開她的劍,她立刻改為刺向其腰。被刺中的艾溫登時掩着傷口退後,鮮紅的血不停從手指縫中流出,似是傷得不輕,但他還是俐落地接下斬往其胸的一劍。
見交纏難分高下,夏絲妲一個側轉,一腳大力踢中艾溫的腹腔。接着她一個箭步衝前,飛快地在艾溫的兩臂劃下深長的血痕。
「停下來看看周圍的景色,這真的是你想要的……」
艾溫氣喘連連,防禦的力道越來越弱,但仍然會依照迎來的攻擊作出反應,大概是本能驅使的動作。他用「荒野薔薇」的藤鞭綁住夏絲妲的腳,阻止她前進,卻在下一秒被她一劍切開。
「不……」她再次衝前,從下而上大力砍開艾溫的劍,令他中門大開:「在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強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停下的!」
從心而發的憤怒所形成的強烈宣言與毫無猶疑的長劍一起,刺穿了艾溫的胸膛。他虛弱地倒在地上,從傷口湧出的血液把雪白大衣染成鮮紅,曾經耀眼的翠綠瞳孔漸漸失去光彩,但他仍然努力睜開雙眼,用盡最後一分力伸手撫摸夏絲妲的臉頰。
「聽我說……莉璐……夏絲妲,放棄它吧,你不值得為它而努力。」就算敗在她的劍下,他仍然用一樣的說話奉勸她。有很多心思,很多話,他都沒法仔細傳達。時間無多,他只能在彌留之際把最後的話留給她,讓她不要落得跟自己一樣的下場。
「你贏了我,但得到甚麼嗎?」他的聲音虛弱,但依舊溫柔,「甚麼都沒有吧,對嗎?」
但在夏絲妲看來,艾溫的話都只是無情的表現,直到最後他還是不願意理解她,就算輸了也要否定她。
「我得到甚麼,這是我的事;我要怎樣走,也是我的事。」她冷冷地撥開艾溫的手,拒絕他的心意。
艾溫似乎早就猜到結果,他虛弱一笑:「是嗎,也是呢。那麼希望你不會後悔。」
把「荒野薔薇」交到夏絲妲手中後,他就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
對決之後,夏絲妲離開了威爾斯家,開始多年的旅行和逃亡生活。在旅途之初,她沉浸在勝過強者,成為最強的喜悅,但慢慢的,空虛感開始湧至,她才醒覺自己到底做了甚麼好事,並理清自己所持理想的愚蠢。
成為人皆懼怕的「薔薇姬」,練成不輕易敗給任何人的強大劍術,站在艾溫曾經站過的高度,體驗他曾體驗過的孤獨和無盡迷茫,夏絲妲慢慢明白了他那些說話的意思。她到處旅行,繼續增進知識,又與人決鬥,為的是想觀察人在絕望中的反抗,以及與不同地方的強者對決,並尋覓一條問題的答案。
她一直極力否定艾溫對其人生的影響,嘗試把他忘掉,但他就像亡魂一樣不停纏繞着她。雖然嘴上把他的路批評為虛無縹緲,心裏總是覺得自己所走的路比他實際多了,但在心深處,她其實知道二人的差別並不大。
夏絲妲一直以為自己早就尋覓到一條新的出路,但被愛德華一語中的後,她才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好像都仍在原地打轉。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那個曾經被她視為夢魘的人,那個以為已經捨棄並改變了的目標,其實仍然存在於她的心裏,藏於她的行為裏。她依然記掛艾溫的身影,會把他的形象和對他的感情投射到他人身上,更會因此而愛上別人。
「因為喜歡,所以討厭;因為討厭,所以喜歡」,這是她曾經對愛德華說過的話。
也許她對艾溫的恨,只是證明了她到底有多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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