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樣了?」過了一會,愛德華打破沉默,主動問道。「還在討論嗎?」
諾娃一時反應不來,但很快便理解他指的是甚麼。她沉默了一會,還是決定告知事實:「嗯,聽說已經傳到全國皆知的地步了。」
「休斯呢?」愛德華沒說甚麼,他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並緩緩坐起來,再問。「其他僕人呢?」
「我吩咐了他們不能在工作期間公開討論,但他們都偷偷地在私下談論。」諾娃回應。
「每個人都要討論、談論,但這些根本不關他們的事。」愛德華聽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情更為沉重。
他的腦海充斥著自己把劍刺進夏絲妲胸口後,周圍民眾的呼聲。這些日子裡,他經常看到自己站在人群中,被民眾的歡呼聲包圍。那些歡呼裡,有自己的名字,有對他的稱讚,有對神與國家的感恩,一切都是由他的勝利而生的。
民眾們興奮,他們歡呼,彷彿把劍刺進胸口的是他們,得到榮耀的也是他們。但看著他們,愛德華只覺得噁心,有很多次想大叫,要他們住嘴,但聲音只是越來越大,變成刺耳的迴音,像要把他吞噬。
恭喜、賀喜,人們都在祝賀他「得到了甚麼」,但愛德華每次低頭注視自己的雙手時,他都看不見自己所抓住的東西,只能看到從手心流逝的紅,那屬於恩師、朋友、憧憬之人的紅。
他甚麼也沒有得到。
他只有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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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贏了我,得到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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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絲妲留下的發問倏然在他耳邊響起。
他成為強者了,跨越了那個一直仰慕的背影了,但得到了甚麼?那些歡呼,那些稱讚,那些仰慕的眼神,一點意義也沒有。
他不是為了得到榮耀而走到今天的,但把劍刺進心目中「最強」的身影後,他得到的,就只有自己不想要的榮耀,以及重要之人的逝去。
在最強之巔上,就只有虛無。愛德華終於明白當日夏絲妲勸止他前進時,她所指的到底是甚麼。他以為自己早就明白,但當真實身處其中,才知曉虛無的可怕。
真是可悲,要到失去時才明白,他在心裡自嘲。
愚蠢的自己。
可恨的自己。
「愛德華?」看見愛德華緊緊捏著被單,樣子痛苦,諾娃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沒事。」愛德華立刻收起表情,回復冷漠。
諾娃把手疊在愛德華的手上:「你可以告訴我的⋯⋯」
「我沒事,真的沒事。」但愛德華立刻縮手,別過頭去,把諾娃的好意推開。「真的沒事。」
諾娃很是心疼。她感受到愛德華心裡有很多哀痛和憤怒,正承受著遠超自己所能負擔的重壓,卻想要一個人扛下所有重量。那怕只是一句話,一句吶喊,她也希望他能夠說出來,好讓她能夠分擔,但這兩天以來,愛德華都堅持裝作沒事,不願讓她幫忙。
「對了,今早休斯把這封信交給我,拜託我帶給你。」諾娃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交代一件事,她把手伸進長裙的口袋裡,取出一封信件,遞給愛德華。「是皇帝的來信。」
愛德華把信封反轉,那個熟悉的長蛇盤繞王冠圖案,印著康茜緹塔家家紋的火漆印頓時映入眼簾,那麼這封信確實是由亞洛西斯寄出的沒錯。
「你可以替我打開嗎?」他把信遞回給諾娃,諾娃立刻走到梳妝台前,從抽屜取出開信刀,切開信封後再把信交還給愛德華。
愛德華把信件取出,不發一言,靜心閱讀。諾娃正好奇亞洛西斯來信的內容,想要開口問時,愛德華突然緊緊捏著信紙,力道大得快要把紙弄破,但沒過幾秒,他卻像是放棄了甚麼似的,放鬆了雙手,任由信紙從手掌上滑落。
「怎麼了,信上寫了甚麼?」諾娃很擔心。
「沒甚麼,只是祝賀我打敗了號稱不敗的『薔薇姬』,說我不愧是他有所期望的舞者,並恭喜我得到這個無上的榮耀。」說的時候,愛德華的拳頭越握越緊,眉頭越皺越緊。
「你不喜歡嗎?」諾娃小心翼翼地問。
「誰會喜歡這種事……」不只是聲線,愛德華整個人都在顫抖,那些歡呼聲再一次包圍他,那些快樂的嘴臉再一次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心情頓時煩躁起來。「每個人都是這樣,嘴上不停重複榮耀、榮光甚麼的,但我根本沒有渴求過!」
他突然爆發,激動地大喊,把幾天以來一直抑壓著的話說出,還大力一拳打在被鋪上。激烈的動作令他不小心扯到腰部的傷口,頓時痛得上半身彎下,面容扭曲。
「愛德華!」諾娃急忙站起來,扶他坐好。「別太激動,會動到傷口的。」
「就任由它痛吧,」愛德華坐好後,吐出一句氣話。「它的存在能告訴我,這場對決有留下實實在在的東西,比虛無的榮耀實在多了。」
說完,他自嘲地輕笑一聲。
「別這樣說,那才不是虛無……」
「不,它是,都是虛無縹緲的,」諾娃正要出言安慰,但才剛說到一半,便被愛德華打斷。「人們都說我打敗了『薔薇姬』,得到了榮耀,但得到榮耀的,其實是他們吧。他們看到的,是我打敗了危險的通緝犯『薔薇姬』,將曾經無敵的劍士,很有機會問鼎本屆祭典的勝利者拉下皇座,但在我眼中,我拉下的人是夏絲妲,不只是一位舞者,一個敵人那麼簡單!」
突如其來的吶喊,諾娃一時間嚇到,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心裡多了一份小高興,因為愛德華終於願意坦白心聲了,但這份微弱的快樂頃刻便被心疼所掩蓋。
「你儘管說吧,我都在聽。」她伸出手,放在愛德華緊緊握著的拳頭上,溫柔地輕撫。
「對決是我和夏絲妲之間的事,這些人不過是旁觀而已,甚至看也沒有看,只是道聽途說,甚麼都不懂,卻在裝懂似的評論。他們嘗過嗎?會明白親手殺死最珍重的人是甚麼感覺嗎?」不知是諾娃的安撫更為刺激到愛德華,還是令他感到被支持,她的話引出了愛德華壓抑在心中多日的尖叫。他忍不住了,不想忍了,想要大聲質問這個世界到底可以殘酷到甚麼地步。
如果你刺死的是自己的恩師、你的好友、你最能交心的人,你還有辦法說殺死他的這事是榮耀嗎?愛德華很想抓著每一個對他歡呼的人,甚至亞洛西斯,狠狠質問這條問題。
「愛德華……」注視著愛德華憤怒的面容,諾娃很想說些甚麼,但想不出來,聲線也沉了下去。
「我知道的,身為舞者的我們注定了要一決生死,這些都是『八劍之祭』一定會發生的事,我知道的,」愛德華的聲線開始顫抖起來。「但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什麼一定要殺死她?」
「你沒有錯的,愛德華,」諾娃握緊愛德華的拳頭,盡力安慰。
「我知道我沒有錯,所行的都是正確,相信她一定也是這樣想,」夏絲妲倒在懷中時的虛弱微笑頓時在愛德華的腦海中浮現,他心頭一震,鼻子一酸,拳頭抖得更為厲害。「但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用劍刺死她,為什麼一定要是她,為什麼……!」
愛德華的情緒快要爆發開來,但就在這時,諾娃突然湊前,緊緊擁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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