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艾法家一切如常,沒有大礙。我特意請假,是去了冬鈴城請求愛德……冬鈴勳爵前來一趟。」彼得森依然低著頭,越說越小聲,提到愛德華時,突然想起現在應該要對他尊敬一點,便硬生生改了口吻。「沒有事先說明,實在抱歉。」
雖然整件事從構思到實行都是他的主意,但彼得森直到此刻仍然覺得,邀請愛德華前來威芬娜海姆一事,是天大的荒唐。
幾天前,眼見路易斯悲痛欲絕且無法自拔時,自知沒法幫到主子的彼得森靈機一動,想到可以請愛德華前來,讓他來跟路易斯說幾句話。
他本來想找其他人的,例如在學院時總是待在一起的葛拉漢和卡爾,但他清楚這二人當初不過是為了在路易斯身上得到好處,能在學院裡得到些許優越感,才待在他身邊的,叫這樣的人過來,對路易斯不會有幫助。他需要的,是充分認識路易斯的一個人,而在這個世上,繼希格德莉法,不,比希格德莉法更加認識路易斯的人,大概就只有他的死對頭,愛德華。
想法閃過腦海的當下,彼得森也覺得這想法非常荒謬。叫愛德華過來,先不論他會否同意,讓他跟情緒不穩定的路易斯見面,有可能會得不償失,令事情導向最壞的局面;但從另一方面看,正所謂以毒攻毒,下重藥的話或者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所以他二話不說下了決定,要親自請愛德華過來,就算會被愛德華不停嘲諷取笑,被他拒絕,死纏爛打也要把他帶到路易斯面前。
翌日,彼得森騙路易斯說家裡有急事,需要盡快回家,但馬車一出威芬娜海姆城門,便立刻命令馬伕調頭,馬不停蹄地向著冬鈴城前進。在冬鈴城見到愛德華後,他解釋自己的來意,說明了希格德莉法死亡,路易斯深受打擊一事,並請求愛德華念在昔日的同學情誼,跟他到威芬娜海姆城堡一趟,跟路易斯說說話,開解他一下。
「昔日同學的情分?」他很記得,當時愛德華提高了音調,毫不客氣地嘲諷。「你指的是每天都被欺凌的情分嗎?」
「我們以前年少輕狂,做了很多自己也不清楚的錯事,請你不要……」
「他不是有一堆很要好的跟班嗎?他們呢?都見風使舵了?」未等彼得森說完,愛德華便立刻打斷他,繼續無情地質問。
彼得森全程低聲下氣,不停地為在學院共處時做過的事道歉,氣勢盡失,與昔日那個在愛德華面前趾高氣揚的他判若兩人。
他本來以為要花一兩天的時間才能勉強說服愛德華,沒想到愛德華嘲諷了幾句後,便答應前往,令他甚為驚訝。
「你不怕危險嗎?」那時他正要追問,卻被愛德華身邊的劍鞘少女搶先一步。
「危險?哼,」愛德華當時不屑地嗤之以鼻。「我可是打倒了那傢伙兩次的人,自然可以有第三次!」
少女努力勸止,但愛德華一意孤行,表示他要親眼目睹路易斯的落寞樣子,趁這大好機會,好好嘲笑這個總是嘻皮笑臉的公爵少爺一番。一旁聽著的彼得森心裡很不好受,但他現在是有求於人的,所以只能啞忍。
第二天,三人便啟程,乘著彼得森的馬車往威芬娜海姆城堡前進。甫抵達城堡,愛德華便要求彼得森立刻帶路到路易斯的書房去,兩個水火不容的死對頭,就這樣再一次見面。
「你!」彼得森沒有,也不打算告訴路易斯把人邀過來的整個過程,但單單是得知他瞞著自己把愛德華叫過來,就足夠讓路易斯氣得冒煙。「該做的不做,偏偏在這個時候找這種人來……」
彼得森嘗試令路易斯冷靜下來:「路易斯大人,請聽我說……」
「有甚麼好聽的!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你沒可能不清楚他是甚麼!」路易斯激動地指著愛德華,所有作為公爵家主和主人家的的禮儀和尊重都蕩然無存。「先不管以前的各種恩怨,他是舞者!是敵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沒可能不懂!」
「我當然知道,只是……」
「罷了,把他請走!我不要在自己的地方見到他的嘴臉!」路易斯大吼。
「路易斯大人……」
「我說了就算,不要讓我說第二次!」不給彼得森解釋的機會,路易斯再一次命令,他的雙眼快要冒出火,語氣十分決絕,不容反駁。
「但……」
「怎樣了,原來是冒充主人名義行事的啊?」就在這時,愛德華插嘴,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僕人居然可以擅自借主人的名義行事,齊格飛家的管理就這麼鬆懈嗎?」
「你說甚麼?」路易斯立刻把頭轉向,怒目而視。
「只是驚嘆而已,威芬娜海姆公爵不必感到冒犯,」愛德華顯得很從容,說完還輕輕點頭,但任誰都看得出這「禮貌」是故意挑釁。「三大公爵家,也不過如此。」
「你是故意來嘲笑我的吧?」路易斯本來想要質問,但想到這樣會正中愛德華下懷,便把要說的話吞下肚裡,改說另一句,並以冷笑作些微發洩。
「怎會呢,我可是念在昔日作為同學的情份,特意乘車前來探望的,」說到「情分」二字時,愛德華特意挑高語調,並斜睨彼得森。「聽說你的未婚妻死了,但你卻一點事也沒有地坐在這裡,沒想到原來你這麼冷血無情呢。」
「你懂甚麼,不懂就別在這裡胡說!」一聽到「冷血無情」四字,路易斯的心頭登時閃過一陣扎痛,欲以反駁蓋過那份愧疚。
他不願承認事實,尤其在愛德華面前,絕對不想示弱。
「我只是說出雙眼所見而已。」但愛德華冷漠的眼神有如冰面,把路易斯的不堪都映照出來。「當初那麼主動地追求對方,但現在又若無其事的站在這裡,我明白了,難道她是你殺死的?哈,以你的能耐來說,這真是厲害的一著。」
「你胡說甚麼?」路易斯握緊拳頭,火冒三丈。
「愛德華,你今天怎麼了?我們說好了是來探望,而不是來吵架的,不是嗎?」這時,一直站在走廊的諾娃插入對話。她從愛德華身後探頭,嘗試提醒他。
「我只是說實話而已,要吵架是他的決定。」愛德華轉頭回應,眼神依然冰冷,沒有要退讓的意思。說完,他別過頭去,避開諾娃的視線。
諾娃見狀,一把拉住愛德華的手,逼他望向自己:「但是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明明你知道……」
「哼,現在是怎樣,特意把女伴也帶來,果然是來嘲笑我的對吧?」看到諾娃握著愛德華的手,以及二人之間的交流,路易斯頓感被諷刺。
「覺得是嘲笑只是因為你心虛,」愛德華冷笑。他甩開諾娃的手,瞪著路易斯問:「既然不是你殺的,那麼她,堂堂精靈女王,是怎樣死的?」
「這個……」路易斯一時語塞,別過頭去,但沒過兩秒便惱羞成怒,激動地低吼:「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他想要揪起愛德華的衣領洩憤,但在最後關頭忍住,把手收起。
「人不是你殺的,但你卻那麼大反應,」愛德華沒有被路易斯的反應嚇到,他留意到路易斯的手部動作,猜到他想做甚麼,嗤之以鼻。「該不會是這樣吧,她的死跟你有關,對吧?」
「甚麼?」路易斯頓時皺眉。
「我猜猜看吧,她為了保護你而死,是這樣吧?」愛德華故意瞪著路易斯問。
「不是……」被一矢中的,路易斯想要否定,但沒了氣勢。
「嘴上說愛她,曾立下誓言,但最後卻連累她喪命。」看見路易斯想要逃避的反應,愛德華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更進一步,繼續說出他的猜測。
「閉嘴……」路易斯捏緊睡衣,低頭呢喃。
「心感愧疚,但不願面對,所以裝作沒事發生過。」說完,愛德華故意冷笑一聲。「我全都說中了,沒錯吧!」
「我叫你閉嘴啊!」
路易斯終於忍不住,他大吼的同時,一拳往愛德華揮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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