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不見,羅倫斯的一頭卷髮仍是路易斯所熟悉的模樣,只是年月過去,他頭髮長了些許,要用橡皮筋束起一條小辮。二十五歲的羅倫斯留起了鬚根,皮膚曬黑了,樣貌從離家前的暴戾稚氣,變得成熟而沉穩。其身上穿著一件厚重且有不少污積的斗篷,裡面是一件牛皮外衣,背上背著一把劍,而腳上的老舊長靴則黏滿泥濘,整副裝束是旅行者的模樣,只憑外表完全看不出他的貴族身分。
羅倫斯只比路易斯高出少許,他走到弟弟面前,低頭打量一下路易斯,心裡感嘆當年那個小弟弟已經長得那麼高了。但當他一看到路易斯手上的「神龍王焰」後,表情頓時轉為不悅,嘲諷地問:「五年不見,這就當上了公爵嗎?」
「對啊,我現在是家主了!更是舞者!」明明前一刻還在自我懷疑,羅倫斯一頂撞,路易斯便立刻拿自己的身分地位出來炫耀。他清楚知道,羅倫斯最討厭、最不喜歡他的是甚麼──就是羅倫斯絕對不會得到的家族繼承權。
「哼,家主?公爵?舞者?就憑你?這是甚麼笑話嗎?」羅倫斯一聽,立刻冷笑,抬頭用眼角斜睨路易斯,並嘲諷一番。「那個劍術一般,學習成績也一般的你居然可以當公爵?你是騙我吧?」
「你夠了!到底回來是為了甚麼的!」路易斯開始怒了。許久不見,一來便不停嘲笑自己,二哥到底是想怎樣?
「你覺得呢?」羅倫斯反問,並不客氣地說出自己故意在此時回家的原因:「就是要你把公爵的頭銜還來!」
「你、你說甚麼?」路易斯登時嚇了一跳。他剛才取笑羅倫斯時不是認真的,沒想到後者居然來真的。好不容易穩住心中的驚慌後,路易斯強裝鎮定地問:「繼承儀式已經進行,也得到阿洛哥的認證了,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你要怎樣搶?」
「不是放著一個更簡單的方法嗎,殺死你便可以了。」羅倫斯毫不猶疑地冷冷說出一句。他的眼神十分認真,不像是說笑:「你死了,繼承人一位便會從缺,歌蘭年事已高,那麼終有一日一定要把位子傳給我吧。」
「你是認真的嗎?」路易斯好不容易才從驚嚇回過神來,他搞不清楚該如何反應。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羅倫斯是帶著殺意回來的,他不敢相信,仍然希望這個只是玩笑。
「無比認真,難道你忘了嗎?小時候我說過多少次想將你置之死地,你以為我是說笑的嗎?」羅倫斯依舊冷酷,他無論從表情到眼神都絲毫不變,看來說話是認真的。經他一說,路易斯終於記起在他小時候,羅倫斯不時會在欺負自己的時候說過十分討厭他,不想看到自己活著。那時候他怕過,但見二哥沒有行動,也就以為是哥哥欺負弟弟的玩笑話,沒想到二哥直到現在仍然抱有這個想法,而且表示是真心的。
「那……你想怎樣?」路易斯心裡懼怕,他想像不到原來羅倫斯一直都希望他不存在。眼前的人是他從來都沒有贏過的二哥,他要在這裡丟命了嗎?他握緊「神龍王焰」,準備好隨時拔劍,但同時仍在期待二哥期待一切都只是玩笑。
「拿起你的劍,就在這裡打,」但羅倫斯的回應卻不如路易斯的預期。他拔出背在身後的長劍──一把雙手長劍,並架劍在身前。羅倫斯自幼便開始用雙手劍練習劍術,顯然是為了準備繼承「神龍王焰」而作的選擇。「不想死的話,就用那把火劍勝過我吧。」
「這裡是路德大哥的墳前,在這裡對打會打擾到他!」路易斯仍然不願出手,他看了看路德維希的墓碑,想出了一個可以阻止羅倫斯的理由。他知道羅倫斯很尊敬路德維希,所以認為他聽到這句後應該會卻步。
「沒關係,就請大哥從旁見證,讓他看看誰才更適合當威芬娜海姆公爵吧,」怎知這個理由沒法制止羅倫斯,路易斯頓時感覺二哥變了很多。「拋出那麼多的理由推卻,難道是怕了嗎?怕的話就好好站著,乖乖把公爵之位交出來!」
「我才沒有怕!要打就來吧!」既然沒法避免,那就唯有打吧!一聽到「怕了嗎」三字,路易斯登時一怒,立刻拔出「神龍王焰」,把劍鞘隨便拋到一旁,架好陣式。
二人對峙了好一陣子,正當路易斯打算進攻時,羅倫斯也在同一時間踏前進攻。羅倫斯的動作比路易斯快一丁點,成功搶得先機,本來打算前斬的路易斯只得改為防禦,硬接下羅倫斯的前斬。
二人力道不分上下,路易斯用力嘗試把羅倫斯的劍往右撥,怎知羅倫斯突然往上抽劍,迅速向左斜方一踏,畢直從上斬向路易斯的頭──
路易斯在退後的同時急忙向左揮劍,格開羅倫斯的銀劍。羅倫斯沒有動搖,立刻調整姿勢,劍尖朝下,從下而上再次斬向路易斯──
羅倫斯的攻擊被路易斯正面擋下,一邊是反手橫架,一邊是直斬,在交纏上處於不利之位。羅倫斯把劍一側並往上推,在解除交纏的同時往右後踏,趁路易斯往前傾時刺向他的左耳。路易斯急忙側頭避開,但臉頰還是被劃傷了。
「哼,以為有神劍便會很厲害,怎知還是不怎麼樣啊。」二人拉開距離後,羅倫斯嘲諷道。「看來是劍選錯主人的問題呢。」
「你……!只是劃傷了些,這不算甚麼!」再次被小看,路易斯立刻反駁。
「真正的齊格飛繼承人不會輕易受傷!更何況是在對決一開始的時候!」羅倫斯卻用一句令路易斯無言以對。「你以為自己真的很厲害嗎?從小就在眾人的寵愛中長大,但你難道以為那些稱讚是真話嗎?他們都只是想巴結未來齊格飛家的繼承人而已!」
說完,羅倫斯立刻從上斬向路易斯──
「你說甚麼?」路易斯在急忙舉劍擋下攻擊的同時激動地反駁。
「人人都知道,堂堂神龍之後,齊格飛家的人居然在『八劍之祭』開始後不久便敗給一個沒落貴族家的人,而且對決是你主動提出的!齊格飛家可沒有一個這麼丟架的人,你根本不符合這個身分!」羅倫斯立刻向後抽劍,一轉劍路,反手旋斬向路易斯的腰。
「你難道覺得自己就很合資格了嗎?」路易斯登時察覺羅倫斯的意圖,他也以旋斬對抗。兩劍在劍身前端相碰,乘著怒氣,路易斯畢直往羅倫斯的大腰插去:「五年前一聲不發離開了家,一點消息也沒有,今天卻突然回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說到底就是沒有膽量面對一切!」
「你懂我的甚麼理由!」路易斯的話刺中了羅倫斯的痛處,他一怒,立刻一改劍尖方向,從上方壓著「神龍王焰」,不讓路易斯刺到自己。
「那你也懂甚麼?」但路易斯機智地抽劍,在羅倫斯打算刺向他之際解除交纏。「口口聲聲說要繼承家族,但根本就是你自己放棄了這件事!所有人都可以鄙視我,但唯獨是你這個沒有責任心的人就絕對不可以!」
路易斯的怒氣已經到達頂點。往頭部的刺撃被避開後,他飛快地轉身,大力架開羅倫斯的左右斬擊,並趁其中門大開的時機從上而下斬去──
劍在羅倫斯的臉前五公分停下。「神龍王焰」頓著不動,而羅倫斯也只是憤怒地瞪著橙紅劍身,動作完全僵住。二人一直對峙,怎知過了一會,羅倫斯卻突然露出笑容。
「不錯呢,小路易,五年不見,你進步了不少。」他滿意地微笑著。
溫柔的語氣與剛才那個嚷著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判若兩人,路易斯登時愣住,跟不上發展。見路易斯搞不清情況,羅倫斯緩緩離開「神龍王焰」的攻擊線,並把手上的銀劍收起。
「甚麼?」二哥不是要為了奪取公爵之位而要殺我嗎?為甚麼突然停手了?路易斯疑惑地看著羅倫斯,仍然未清楚發生甚麼事。
「剛才我只是為了測試你的實力而特意激怒你的。現在的威芬娜海姆公爵是你,這個位置是你應得的,我沒有打算要搶。」羅倫斯解釋,他身上已經沒了戾氣,無論是動作和表情都輕鬆許多。
「從一開始便是?」路易斯一邊把劍收起,一邊疑惑地問。
「對,從我決定回來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定好要給你一個測試。」說完,羅倫斯上前,輕輕揉了揉路易斯的頭髮,像他以前對少年所做的一樣,並感慨地說:「長大了呢,小路易。」
路易斯看著羅倫斯,感覺眼前的二哥既熟悉又陌生。他的性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但那雙手和其觸感依然是那麼的熟悉。
是的,他的其中一位至親回來了。至此,路易斯終於坦誠地接受眼前一切都不是夢。他的哥哥,終於回來了。
揉完路易斯的頭後,羅倫斯走到墳前,看著上面刻著的大哥名字,心裡既是愧疚,又是感傷。
「不經不覺便五年了。」他感慨道。
路易斯站到羅倫斯身邊,輕輕點頭。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每年都有來探望他呢。」看了看墓碑上放著,以及長在墓碑旁邊的數棵向日葵,羅倫斯直覺猜到這些都是路易斯特意為路德維希準備的,心裡很是感激。他一直在外,沒能為大哥盡些心意,幸好有路易斯在,不然路德維希應該會感到孤獨吧。
「謝謝你。」
路易斯一愣,他所認識的羅倫斯不是個會輕易說出感謝的人。
「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法接受。那些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彷彿仍是昨天的事,一切都來得太快,太急了。」羅倫斯的腦海裡回想起那些三兄弟一起玩樂的回憶,那些他和路德維希談天說地的過去。他無時無刻都掛念這些日子,在這五年間也一點都沒有忘記。
「羅倫斯二哥,為甚麼你當年在路德大哥去世後突然離家?」羅倫斯的「急」字勾起路易斯心裡一條一直沒法得到問題的答案。他還很記得,當年路德維希的葬禮剛辦完,羅倫斯便失去了蹤影。事前羅倫斯沒有對路易斯表示要離家,後者花了一段時間才接受到自己被二哥「拋棄」,變得孤單的事實。
「我要去實現大哥的願望。」羅倫斯回答。
「甚麼願望?」路易斯追問。
「你大哥──」
正當羅倫斯打算告知路易斯關於路德維希的遺言時,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羅倫斯一看,立刻停止不說話,狠狠地瞪著來者。
「你終於肯回來了嗎?」來者──歌蘭的雄亮聲線一如以往,他手上拿著一束花,從墓園的大門走來,看來也是來探望路德維希的。他看到羅倫斯的身影時,一臉不屑,連兒子的名字也不叫,只以「你」稱呼。
羅倫斯心裡一笑,這傢伙果真一直沒變啊。
「對啊,就是要來看看那麼多年過去,你的嘴臉有沒有變,父親大人。」他故意提高聲線,挑釁地回應道。
FB:Sapphirus Rosa Duetto/劍舞輪迴 | IG:setsuna_violette
🌹Setsuna 的茶室🌹7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4iuKLW8Hh
想跟其他讀者一起聊故事劇情嗎?7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7WWyVfSVU
想一起聊寫作或創作嗎?7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uuQn4BCFt
來Setsuna的茶室坐坐吧!
不是訂閱者限定,所有讀者都歡迎進來!7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PJEFw9Ddy
一起來討論劇情,聊寫作,還有不定期的獨家劇透和寫作直播!7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zlGkHCQqp
Telegram:Setsuna的茉莉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