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娃?」愛德華嚇了一跳,一時反應不來。「怎麼了?」
「不要緊的,不要緊,」諾娃沒有解釋,只是輕撫愛德華的頭髮,平靜地重複同一句話。
愛德華起初有些疑惑,但靜聽諾娃的安撫,感覺到她身體傳來的溫暖,漸漸地,他僵硬的身體開始軟下來,頭緩緩垂到她的肩膀上,讓自己被她的溫柔緊緊包裹。
「告訴我,諾娃,為什麼是這樣……」愛德華低聲問道。
「這是沒辦法的,你沒有錯。」諾娃輕聲回答。
「我知道我沒有錯,不應該感到愧疚,不然就有損她對我的期望,我知道的……」
愛德華伸手回抱,不停地呢喃,他的身子和聲線都在顫抖,聽起來像是在低泣,但諾娃從肩膀上感覺不到絲毫濕潤。
「不要緊的,不要管對錯,有甚麼情緒,就都發洩出來吧。」諾娃知道他心裡正在哭著,她繼續輕撫他的背,說:「我就在這裡,陪伴著你。」
愛德華再沒有說下去,他只是緊抓著諾娃的背,慢慢地越抱越緊。諾娃任由愛德華緊擁著自己,沒有作聲,看著他這副少見的脆弱模樣,諾娃心裡百味雜陳。
夏絲妲,為何你要給愛德華這種考驗?她在心裡問。
他現在這些反應和悲傷,你都預計到了嗎?
隨著心裡對遠方之人的疑問,諾娃的思緒飄到遠方,不油而然地想起對決開始前,夏絲妲託付她的一件事。
「諾娃,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幾天前,對決當日,在鐘樓裡,夏絲妲突然問諾娃。
二人早在當天清晨便從郊外的小屋來到洛瓦娜廣場的鐘樓,在天還未亮,街上無人時便已經躲在鐘樓頂層,等待約定的時間來臨。諾娃不是被脅迫的,她是自願跟隨夏絲妲的腳步來到鐘樓,並準備當她的人質,在眾多民眾面前演一場戲。
「甚麼事?」時間快要到十二時正,諾娃正緊張地在心裡倒數,沒料到夏絲妲突然提問。
「如果愛德華在這場對決中勝出,並因悲傷而痛苦時,你能夠甚麼都不說,以擁抱來安慰他嗎?」夏絲妲問。
「為什麼?」諾娃問。
「他是不會哭的,一定會硬撐,忍耐不發洩出來,但痛楚依在,只有你才能解開他心中的痛。」夏絲妲回答。
「我想問的是,既然你知道會帶給她痛苦,為什麼仍要提出對決?」諾娃澄清她真正的疑問。她對夏絲妲的請求感到不解,但更甚的,是不理解她請求背後的動機。「雖然我同意協助你,但一直想不明白,為何你要選在今天與愛德華對決?」
雖說距離本屆「八劍之祭」的完結日只剩約三個星期,但時間還很充足,為何夏絲妲剛從北方回來,幾乎沒有休養,便立刻向愛德華提出對決?如果想要勝出,靜心等待其餘的舞者互相爭鬥,到祭典快要完結時才向剩下的人下戰書,這樣不是更容易嗎?諾娃在這些日子裡一直想不明白,卻又不敢問夏絲妲。
奈特說過,他最後的對手是夏絲妲,想必那時候的她就是等到最後一刻,看剩下哪位舞者之後才出手吧,諾娃心想。
「很簡單,我想看看他的決心到底有多少能耐,」夏絲妲爽快地回答。「在未來的自己身上實實在在地看到自己所走道路的盡頭模樣,就算決定了要繼續前進,他一定會自我質疑,心裡一定會有猶豫吧?如果他真的有決心想要走到最後的,那就跨過我,往自己相信的目標走去;如果覺悟和能耐不夠的,那就跟我止步於此,『薔薇姬』對沒有覺悟的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夏絲妲說的時候表情雖然輕鬆,但語氣卻極盡認真。靠著牆邊的她往外看,從鐘樓的窗戶望向聚集了眾多人群的廣場,諾娃雖然看不到她視線的聚焦點,但直覺覺得她正望向在舞台附近的愛德華。
「你這是……為了讓他前進,而用自己作代價,給他一個考驗嗎?」諾娃遲疑了一會,問道。
「別搞錯了,我不是為了讓他贏我而有所計劃,我想跟他以舞者的身份認認真真再打一場,看他能否滿足我而已。」夏絲妲聲線沉了下來,認真地重申。
「你不會是聽了奈特說最後對手的事後,而想有所改變吧?」諾娃突然想到。
「也許呢,」夏絲妲回頭輕輕一笑,諾娃覺得她應該是猜中了。「但你知道我是誰,我只會依自己所想的行事,不會管別人的想法。」
「雖然我明白你們無論如何都要對決,但要是愛德華親手殺死你,他一定會……」諾娃說到一半,欲言又止。「你一定知道他是怎樣想你的。」
他愛著你。
大概連他自己也不察覺吧,但你已不經不覺,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
他很強,但也脆弱。你的存在一直支撐著他,他就是注視著你的背影,才走到今天。要是失去了你,他會變成怎樣?
這一切話,諾娃都說不出口,但知道夏絲妲一定已經猜到。
「我就是知道,才這樣做的。他對我的感情,只是仰慕,以及依賴的一種。他是能夠走到頂點的人,我一直留在他身邊的話,只會成為他的障礙。」
夏絲妲明明知道他的感情不是那麼簡單,卻故意這樣說,諾娃想像不到,夏絲妲到底是用怎麼樣的心情來說出這些話的。
「那麼你呢?你也捨得下手嗎?」諾娃問。
「當然,生死別離,我早已看透。」夏絲妲爽快地回答。
「我不是說這個,你對愛德華不也是有感情嗎?」諾娃追問。
「那不過是過去的懷緬,以及因執著而生的錯覺而已。」說時,夏絲妲輕笑了一聲,在諾娃眼中,那笑容帶點孤寂。
「不是的!」諾娃斬釘截鐵地否定。「我看得很清楚,也許一開始你只是從愛德華身上看著過去,但現在已經不是。」
為什麼你要說謊?諾娃沒問出口,只在心裡等待問題的答案。
「哈哈,」夏絲妲乾笑了兩聲,若有所思地說:「的確呢。」
諾娃頓時急了:「你就不會有留戀嗎?」
「說完全不捨得當然是假的,但為了前進,有時必需要捨棄一些東西。我也是,他也如是。」相對於諾娃的焦急,夏絲妲卻很平靜,心如止水。「我的路只能獨自走下去,從十一年前就已經注定,無法改變。但他不同,他的路需要有人站在身旁陪伴,那就是你。」
「不!」諾娃激動地反對。「我最多只能站在身旁陪伴著他,但你卻可以站在他身前支撐著他。他所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他很強大,已經變得更強大,不再需要我了。現在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陪伴他走到巔峰的人,而不是一個走在他前面,阻礙其腳步的人。」說完,夏絲妲碰了碰腰旁的「荒野薔薇」。「我也是舞者,就算今天不打,也絕無可能陪伴他走到最後的。」
「但他……!」諾娃當然明白,但她不想看到愛德華崩潰的樣子,所以仍想阻止夏絲妲。
「他真正需要的是你,我不過是他需要跨過的一個里程碑而已。」
諾娃正想反駁,但就在這時,代表中午十二時的鐘聲響了。她心裡頓時一沉,因為該來的還是要來,她終究無法阻止。
前進必需伴隨著痛苦,也許失去真的是必須吧,她嘗試說服自己,但心裡的刺痛久久不散。
「最後,我想再拜託你一件事,」夏絲妲要轉身,正要站到窗戶前時,突然轉身,認真地望向諾娃,罕有地誠懇請求:「請不要把我們剛才這段對話告訴他,拜託了。」
「嗯,我不會的。」諾娃遲疑了半秒,然後像是明白了甚麼似的,肯定地點頭。
「謝謝你,諾娃。」夏絲妲回以感激的微笑。「守護他,直到最後。」
說完,不給諾娃回應的機會,夏絲妲便拔出「荒野薔薇」,挺直身子走出陰影,讓自己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注視著在自己懷中,雖然寂靜無聲,但定必在心裡痛哭著的愛德華,諾娃此刻完全明白了夏絲妲行動的意義和決心。
你一早知道會這樣,但仍然決定要讓他承受這份痛苦。諾娃在心裡對夏絲妲說。
我現在看得難受,想必對他抱有感情的你在下決定時也不會感到舒服吧。儘管如此,你仍然狠下決心,想他跨越痛苦,變得更強,這份感情,這份決志,實在令人敬佩。
你果然是最強大的,無人能比,換著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法擁有跟你同樣的覺悟。
我實在沒有那份強大的決心,但正如你所說,就算是這樣的我,也有能夠做到的事。
我會依照你的意願,以及自己的力量和心意,一直陪伴著他,成為他的最有力的支撐,直到道路的最後。
正如你說,他是能夠走到頂點的人,而我會見證,並與他携手跨過注定的命運。
看著似乎已經累得睡著了的愛德華,諾娃在心中暗暗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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