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路易斯獨自感傷的時間,但當天空的漆黑被白光驅走,他的眼淚也像被一同抹去,整個人回復到那個樂天、對真相毫不知情的樣子。他繼續過著平常的生活,強行擠出笑容,以虛假的面具面對世界。
「彼得森,替我倒一杯茶。」
坐在書房裡,他專心地批改著公文,改到一半,突然感到有些口渴,便想叫彼得森為他倒一杯茶。
房間一片靜寂,沒有人回應他。
「彼得森?」覺得奇怪的路易斯放下筆抬頭,整個房間就只有他自己一人,沒有其他身影。他疑惑地四處張望,直到看到空無一人的門旁時,才似是想起甚麼事似的,恍然大悟地嘆了一口氣。
「對,他回家了呢,我都忘了。」路易斯自言自語。他慨嘆:「都幾天前的事了,我還是改不掉習慣。」
正如他所說,彼得森早在幾天前便已經離開威芬娜海姆,回到他所屬的烏艾法家。
他幾天前突然向路易斯表示家裡有急事,想要請假回家一週。路易斯有問他詳細,彼得森只是說收到家裡寄來的信,必須盡快回去,並請求路易斯借他一輛馬車,好讓他早一點到達。
當時彼得森表現得很急切,路易斯心情也不安寧,沒多細想便答允了他的請求。但現在回想後,他才醒覺當時應該要多問兩句才是。
彼得森口中的急事到底是甚麼?他這麼突然請假回家,而且請求出借馬車,在印象中是第一次。是家父病重,還是烏艾法家出了甚麼大問題?
如果是烏艾法家出了甚麼重要問題,他們應該要向我報告才對,但直到現在,我一封信件或公文都沒有收到啊?
算了,既然沒有消息,即是說情況並不嚴重吧。再過幾天他便會回來,屆時再問他吧。
把問題拋緒腦後,路易斯回到公文堆裡去,繼續沉浸在這個能令他獲得一絲安穩的世界裡。他把剛完成簽署的文件放到書桌左方的文件盒裡,正要轉往右邊,到放置著未處理文件的文件堆裡尋找下一份要批改的公文時,一封放在桌邊一角,未有打開的信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信件是從皇宮,效忠齊格飛家的貴族官員寄來的,是一些定期報告。雖然收件人寫的是路易斯的名字,但因為這類信件平時多數由彼得森先行閱讀,再將內容轉達給路易斯聽,所以他一直沒為意這封信的存在,收了信數天才記起要打開來看。他打開信件,裡面寫滿了阿娜理,以至亞洛西斯的近況,內容沒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但其中一句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證實了『薔薇姬』於對決落敗,已歿,勝者為冬鈴伯爵。」
那個愛德華居然打敗了「薔薇姬」?路易斯心裡驚訝,但很快又覺得這事合理。愛德華的劍術,自己不是沒領教過,而且既然他曾在「薔薇姬」手下存活,那麼能打敗她也是情理之中。
一想到愛德華,路易斯立刻回想起對上一次在安凡琳裡,那個滿身是傷,但矗立不倒,態度堅硬的他。愛德華當時差點要取希格德莉法的性命,要不是他及時趕到,希格德莉法早就命喪愛德華那把漆黑長劍──
腦海一浮現希格德莉法全身是血,倒在自己懷中的樣子,路易斯的心就感到一陣刺痛,登時別過頭去,不想去看。
對了,彼得森並不在,房間一個人也沒有,那麼我就不用強裝鎮定,可以放鬆下來,路易斯突然想到。
但當有人來時,我還要裝嗎?他問自己。
我到底還想裝多久?
心裡一把聲音說「停下來」,他正要同意,但一想到不裝後,就要站在希格德莉法的屍首面前,面對現實,便立刻猶豫不決。
還是等到彼得森回來後,再作決定吧。
「聽說你的訂婚對象死了,傷心得死去活來,我才來看看的,現在這是怎樣,不是一點事也沒有嗎?」
路易斯正要放下信件,繼續批改公文,這時,一句狠準的嘲諷突然傳入他的耳朵。聽見熟悉得不得了的聲音,他反射性地抬頭,驚覺自己想到的那人正站在門旁,一臉不屑地斜睨自己。
「愛德華?」路易斯倏然站起來,神情立刻轉為憤怒。「你幹什麼來了?我不記得有邀請你過來!」
「一如以往的囂張呢,是你家書僮找我過來的,不然誰要來這種地方?」愛德華毫不客氣地回嗆,他抱著胸,眉頭緊蹙,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你別胡謅,彼得森回家去了,他怎會叫你過來!」路易斯激動地反駁。
「不是嗎?」說完,愛德華轉過頭去,望向身後。「那麼你是甚麼,是只有我才能看見的幽靈嗎?」
他似乎是對著誰在說話,路易斯納悶,側頭一看,發現愛德華身後藏著一個人,那人巧妙地躲在愛德華身後的門柱,幾乎看不見樣子,但單憑露出來的一些深褐髮絲,路易斯就認出來了,那人不是他人,正是彼得森。
「彼得森!」路易斯不敢置信地驚呼,他離開書桌,憤怒地走上前。「你為什麼在這裡,不是回家了嗎?」
「抱歉,路易斯大人。」被叫到名字,彼得森戰戰兢兢地站出來,但不敢與路易斯有眼神接觸。「我回來了。」
「你不是說烏艾法家……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路易斯走到他面前,大聲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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