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易斯練劍的同時,彼得森正穿梭城堡各處,除了幫主子準備好今日要處理的事務,同時也在尋找某人。
說實話,他不放心主子與同是舞者,而且身份神秘的奈特獨處,但既然主子要求他離開,他也沒有辦法。
而且他必須完成一件路易斯拜託的事。
威芬娜海姆城堡結構複雜,由數十幢大小不同的建築組成。中庭由四幢建築組成,分別為東側的皇家宮殿、南側的伯寧杜樓、西側的大教堂和北側的軍械庫。皇家宮殿,顧名思義,是整個城堡的權力中心,大教堂供奉著神龍莎法利曼的雕像,而伯寧杜樓就是城堡各人起居生活的地方。路易斯身處的巴托羅繆宴會廳建在伯寧杜樓裡,而他的睡房和書房則在皇家宮殿的三樓。彼得森走遍整個中庭,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在皇家宮殿後方的小花園看到要找的人。
在草地坐著的莫諾黑瓏。
有著黑白異色頭髮的少女衣著輕便,身上只穿一條款色簡單的黑裙,連大衣都沒有穿,毫不畏懼接近零度的刺骨寒風,任由早晨的冬風吹拂其短髮。草地上甚麼都沒有,所以彼得森覺得她在這裡並不是為了欣賞風景,只是單純的發呆。
他希望只是單純的發呆。
從背後注視她的背影,褐髮少年覺得她就像一個被人隨意放在草地上的人偶,無論風怎樣吹也不會動,彷彿是沒有生命的物件。
那個奈特說她是「劍鞘」,但她真的只是「物件」,而不是人嗎?
彼得森不懂,也因這股無知而萌生了恐懼。
他覺得,奈特需要提防,而她更需要注意,直覺告訴他她似乎比奈特更要複雜。
「咦?是彼得森先生?早安。」
正當彼得森瞪著莫諾黑瓏的背影思考,她似乎是感覺到視線,站起並轉身,臉帶微笑地對彼得森打招呼。
他點頭示好,但心裡卻因為被發現而焦慮。正當他打算離開時,少女打住他,說:「難得遇上,不如坐下來談兩句吧?」
路易斯的命令只是找出莫諾黑瓏所在的地方,確保她沒有走到一些奇怪的地方而已。但彼得森心想,反正我也不是沒事找她,那就順著她的意思行事吧。他走到草地上,向少女點頭示好。
「在的話,就叫我一聲吧,不用站著不動的。」莫諾黑瓏以甜美的聲線說道。
她果然注意到。彼得森心裡一震。
「沒有,我只是……在看那張木椅。」彼得森急忙尋找理由掩飾,急忙把花園看遍一次後,便指著盡頭一張毫不起眼的長木椅,強行作個理由搪塞過去。
「木椅?」莫諾黑瓏轉過頭四處張望,看了幾遍才看到彼得森所指的長木椅。「它看起來沒有甚麼特別之處,為什麼要一直看著它?」
彼得森覺得她是故意要問下去的。
「呃……別看它外表這麼普通,其實有一個故事的。聽說當年某位家主十分喜歡一棵種在這裡一帶的樹,所以在它因強風而倒下後,便利用它的殘骸製成木椅,放在花園的一角,讓它死後仍能有些用途。」彼得森急中生智,憑空作出一個故事。「我剛才就是想起那個故事,才在發呆。」
「啊,是嗎。」莫諾黑瓏的語氣冷淡,似是不感興趣。
「那麼莫諾黑瓏小姐為什麼會在這裡?雖然是早上,但冬天的天氣冷,不怕著涼麼?」彼得森立刻抓住機會轉換話題。
「不要把我跟一般人類相提並論,區區寒風,對『物品』來說並不是甚麼。」莫諾黑瓏淡然的回答如寒風般冰冷。
雖然整句聽上去像是單純的「物品」宣示自己與人的分別,但彼得森覺得後半句是掩飾,前半才是她的真心話。那不是在說明劍鞘與人的分別,而是討厭人類,想與人類劃清界線。
「也對,一時間沒有想到,真不好意思。不如我們坐下繼續談吧?」先不論對方是不是人類,站在寒風中說話實在有點彆扭,彼得森指向木椅,有禮地請莫諾黑瓏就坐。
「剛才實在失禮,還請原諒。但請問能否賜教,到底『人型劍鞘』是怎麼樣的概念?」彼得森利用這個機會,假裝成繼續話題般提出自己一直有的疑問。
「正如你所說,外表是人類的劍鞘。」莫諾黑瓏把詞語拆解,當作回答。
「但為什麼要做成人型?」如果只是為了保護劍不受磨損,普通的劍鞘形狀不就行嗎?為什麼一定要是人?彼得森不明白。
「這可要問我的創造者了。也許他是一個想法奇特的人,比起普通的倒三角,更想嘗試獨特的形狀呢。」此時,莫諾黑瓏說了些令彼得森意想不到的話。
「你沒有見過他嗎?」彼得森覺得她的口吻就像見過本人一樣──如果是被造物,在完成後第一眼見到的一定會是其創造者,不是嗎?
「你認為呢?」莫諾黑瓏笑容可掬,沒有正面回答,輕輕地把問題拋回給彼得森。
「但到底是何許人也,才能做出如此像人的『物品』?」彼得森托頭細語,裝作思考,同時眼角望向劍鞘莫諾黑瓏,偷看她的反應。
「既然這個國家有龍、精靈以及術式,有人能夠做出跟人一樣的人偶也不出奇吧?」莫諾黑瓏說。
彼得森覺得這句話很眼熟,思索一會後想起,愛德華在解釋身邊諾娃的身份時,說過類似的話。
──而當時愛德華稱呼她為「劍鞘」。
「你認識……『虛空』嗎?」彼得森問。
甫問完,彼得森便責怪自己的愚蠢。當然,他想知道的是兩把人型劍鞘到底有沒有關係,但她們已在起始儀式上已經有過一面之交,而且莫諾黑瓏如此喜歡故弄玄虛,一定會以此來解釋二人是認識,藉此帶過問題。他應該用更具體的字眼,不讓機會走失,但一切已經太遲了。
「當然,在儀式上見過一面,」莫諾黑瓏的回答正中彼得森的猜測,但她沒有就此停下:「而且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即是你們都是出自同一創造者?」彼得森吃驚,他懷疑自己聽錯。
「嗯。」莫諾黑瓏直認不諱。
彼得森感到不可置信,她竟然說出了他想知道的資料,而且看來並非說漏嘴。
「你的姊妹就只有她一人嗎?」他不打算讓難得的機會流失,繼續問。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還以為莫諾黑瓏會繼續說,怎知她卻在這裡打住。彼得森向她投向一個疑惑的眼神,得到的回答只有那副看似皮笑肉不笑的「溫暖」笑容。
過後是一陣異樣的寧靜。二人坐在木椅的兩旁,空間只剩下烏鴉的叫聲。當烏鴉叫到第十次,莫諾黑瓏突然雙眼發亮,問:「對了,彼得森先生,我聽說你其實是烏艾法家的長子?」
「……對。」為什麼無故問這個問題?彼得森一臉疑惑。
「而烏艾法家是齊格飛家的效忠家族,有血緣關係。」莫諾黑瓏不是詢問,而是以確認的口吻說道。
「說得沒錯。」但那已經是很多代之前的事。要算的話,路易斯和彼得森是遠表親關係,但遠得跟沒有血緣關係差不多,所以二人不會以表親相稱,關係只是主人和服侍的人而已。彼得森沒有說出來,但覺得她應該猜到。
「將來如果齊格飛家後繼無人時,烏艾法家主將有機會取下領導之位?」莫諾黑瓏問。
「……請問小姐你想問些甚麼?」彼得森頓時警戒起來。
齊格飛家在千年前就曾與郡內所有的效忠家族約定,如果齊格飛家後繼無人,將會從眾效忠家族中選出一位時任家主來繼承整個多加貢王國──也就是今天的威芬娜海姆郡。彼得森是烏艾法家的長子兼獨子,未來將會繼承烏艾法家,所以理論上擁有這個競爭機會。
「我有點好奇,為什麼你會願意當威芬娜海姆公爵的侍從?」此時,莫諾黑瓏轉了一條問題。
「多年前我的家族為了表示忠誠,而送我來當路易斯大人的侍從,就是這麼簡單。」彼得森盡力不說太多,免得洩漏了甚麼讓她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願意讓他當你的主人?」見彼得森不願意直接回答,莫諾黑瓏決定直接問。
此刻,彼得森終於明白了。她不是想問自己的來歷,而是問為何自己會願意服侍路易斯。更甚,她想問的應該是「既然你有機會得到他的位置,為何你會願意服從一個才能可能比你低的人?」
「依我幾日來的觀察,比起他,也許你更適合當家主。」莫諾黑瓏指出。
「請問小姐何以見得?我自問才華不及路易斯大人,不敢與他相提並論。」彼得森欲以此搞清她的意圖。
「才華不及?」莫諾黑瓏輕笑了兩聲。「不用這麼謙虛吧!比起你的主人,你行事更小心謹慎,會思前想後。如果你不在,他大概已經闖出大禍,甚至……」
她特意不把最後二字說出。
而路易斯已經闖過一次禍──如果把求婚一事也計算在內的話,那就是兩次。對決時彼得森明明在路易斯身旁,卻沒有勸止他,結果導致他和家族顏面盡失。彼得森覺得自己也有錯。
「但路易斯大人有我沒有的膽識。」這話所言非虛,出自彼得森的真心,有時候他很佩服主人那副不加思索便下決定的決斷性格。小心謹慎是好,但有時候也需要敢於行事的膽識,不能整天猶疑不決。
「是不知死的天真吧?」莫諾黑瓏直白說出,嚇了彼得森一跳。「這裡只有我們二人,說得直白一點也無妨。」
莫諾黑瓏的一言一句,似是要把彼得森拉進一去不回的深淵,但他才不會那麼容易上當:「也許主人是天真,但那也是過人膽識的一部分。」
「決斷和愚蠢只差一線,」此時,莫諾黑瓏慢慢靠近彼得森,小聲在他的耳邊沉吟:「你想想,萬一你的主人在這場祭典有甚麼不測,那麼整個威芬娜海姆郡就是你的了……」
她的話猶如惡魔的甜美細語。
「不,」彼得森立刻輕輕推開她,並以堅定的藍瞳看著她。「我們還有歌蘭大人和羅倫斯大人。」
「誰知道有甚麼會發生在他們身上?」莫諾黑瓏再次靠近,近得彼得森已能感覺到她呼吸的氣息。
「你到底想說甚麼?」彼得森頓時站起來,眉頭緊縐,語氣帶有怒氣。
「沒有,天總有不測之風雲,誰知道未來會發生甚麼事?」見他站起來避開自己,莫諾黑瓏頃刻驚呆,但瞬間換上微笑,退到本來的坐位,讓彼得森能夠坐下。
彼得森已經憤怒得想拂袖離席,但知道必須忍住。他坐下後堅定地說:「從我開始服侍路易斯大人的第一日起,我已經發誓一生對他忠誠。我是自願服侍他的,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忠誠』呢,」聽畢,莫諾黑瓏冷笑。「就讓我看看能夠堅持多久吧。」
見彼得森一直不被所動,莫諾黑瓏也就沒有說下去。她站起來,打算離去。
「你要去哪裡?」彼得森立刻緊張地叫住她,語氣有點兇,他現在的神經緊繃得不得了。
「回房間。難道我不被允准回去嗎?」莫諾黑瓏反問。
「啊、不是……」
看著彼得森垂下頭的樣子,莫諾黑瓏露出滿足的神情,像是看著獵物如自己所想般被捉弄而感到愉快。她走了數步,突然回頭說:「對了,既然今天與你聊得如此高興,我就回答你剛才的一條問題吧。」
「咦?」彼得森反應不過來。
「我見過『他』。」莫諾黑瓏小聲說。
「甚麼……」彼得森打算叫住她追問,但莫諾黑瓏沒有多作解釋,就此隨風離去。
見她失去蹤影,彼得森鬆了一口氣,但腦袋卻陷入一片混亂。明明是自己先做主動,結果重要的情報沒得到,反而被對方耍了一頓,這令他心裡沮喪。
他現在更加確信,她是個要提防的人。但她剛才所說所為的,到底是奈特的指示,還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他的理性推斷說是前者,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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