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出乎夏絲妲的意料之外,恰巧否定了她剛才在心裡對自己說的話。她頓時蹙起眉頭,語氣有些忿怒,但也感覺到奈特的話不單單是不滿的反擊:「甚麼意思?」
「嘴上說著不再在意,但其實一直記掛著與艾溫的往事,後悔與他抉別的方式並不完滿,這樣的你有資格說我嗎?」奈特激動地挑明質問。
他望向夏絲妲的那雙憤怒眼神是認真的,後者頓時怔住,問道:「我……有這樣說過嗎?」
夏絲妲那略為驚訝的神情讓奈特的怒氣降了些許。他頓住數秒後,遲疑地點頭,平靜地告知:「嗯,對決之後,你臨終前對我說的。」
「居然……」這一回答令夏絲妲再一次驚訝。她愣住在原地好一陣子,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時,心深處又閃過恍然大悟的心情。
「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的呢……」思索片刻,明白了甚麼似的她忍不住托額,慨嘆起來。
不需要奈特描述,夏絲妲也大概想像到自己在臨終時是以甚麼樣子說出那樣的話。
這些年來,她有許多次想像過自己臨終前會是甚麼樣子,也有數次差點越過鬼門關。她一直以為自己在死亡前不會說些甚麼,只會欣然接受並安靜離去,沒想到當自己真的站在死亡前面時,她卻心有遺憾,而且遺憾居然是本以為已經放下,關於艾溫的事。此刻夏絲妲頓時明瞭,看來她並非如自己所認知的,對過去完全無怨無悔。
「就算我有遺憾,但也不會……」夏絲妲欲繼續反駁,想繼續解釋一味執著於過去並沒有意思,但她說到一半時赫然發現自己居然說話說得斷斷續續,搖擺不定。
她這些年間的對決,想要尋得從希望墮入絕望後的反抗會否得到虛無以外結果的行動,確是她自己所決定的目標,但歸根究底,不就是源於她和艾溫的相識和交惡,以及在不理解之時親手殺死他的遺憾嗎?她多年來一直堅持尋找答案,這份執著跟奈特相比,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嗎?
沒錯,她讓自己活得無怨無悔,但那不過是不沉浸於過往,而不是放下執著。不斷質疑過去的選擇,想要尋得新答案的她,跟不願接受過去,堅決要改變過去的奈特在本質上十分相似。這樣的她,沒有任何資格可以質疑他。
「說到底,我們不過是殊途同歸呢,」良久的思索過後,夏絲妲只能吐出一句感嘆。她自嘲似的輕笑一聲,放下了勸說的心,再沒有說下去。
聽畢夏絲妲的語句,已經下了火氣的奈特也沒有要回話的意思,玫瑰園再一次陷入靜默。他何嘗不明白夏絲妲的用意,只是一時間忍不住怒氣;夏絲妲何嘗不理解奈特的苦衷,只是希望他可以少一點痛苦。
二人心裡都清楚明白對方的心思,就是因為明白,才沒法吐出一句話。
「那麼……你接下來有甚麼打算?」打破沉默的,是夏絲妲的一聲嘆氣。她不再糾纏於奈特的過往選擇上,而是轉向另一個當下十分重要的問題。「身份暴露,相信莫諾黑瓏不會再與你同行吧,既然如此,你可以做的事幾乎等同無吧?」
「我的腳步不會停下,會繼續尋找改變未來的方法。」奈特斬釘截鐵地回答,看來早有決定。「也許沒法再改變甚麼,但我依然會嘗試。」
依然不放棄嗎?夏絲妲對奈特的決意不感到意外。「但你沒有劍了,還可以怎樣?」
「我再買一把不就好了?只要祭典一天還未結束,我都不會放棄。」奈特心意已決。區區失去一把劍不足以阻止他的腳步,他依然會走下去,直到再沒有前路為止。
「事到如今還如此執著,真的好嗎?」縱使嘴上這樣問,但夏絲妲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雖然我覺得這份堅持很有魅力就是了。」
奈特先是愣住,爾後靦腆地笑了笑。夏絲妲見此,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對他利用他人情感的事感到失望,但這份失望無損她對他那份咬緊牙關,堅持到今天的堅定意志的佩服。畢竟,她最初被愛德華吸引的原因,其中兩點就是他那不屈不撓、堅持到底的決心。
既然想說的事都說完了,時間也不早,奈特覺得是時候回房間休息,不打擾夏絲妲的私人時間。他向夏絲妲道別後點頭示意離去,但才沒走過幾步,後面便傳來夏絲妲的聲音,把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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