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BGM: 岡部啓一:意味/無/ジュニーク・ニコール)
(註:這一話有血腥和虐打的情節,如果有對這些情節感到不安的讀者,請讀前三思。)
四周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這裡連光也會被吞噬。無盡的黑暗,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彷彿是一切的終結,也可能是一切的開端。
少女感覺到自己站在漆黑的水中,水如泥濘般黏稠,似是不讓她前進到任何地方;她隱約聽到從遠方傳來一些熟悉的聲音,像回音一樣在黑暗圍繞,但她記不起是何時的事。
「來,跟我一起回去吧。」
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yu7zpaVS
聲音越來越清晰,少女望向身後,卻不見任何人。眼前只有黑暗,但她隱約從聲音中見到光芒──柔和的雪白和清澈的水藍。
一切都很模糊,她很熟悉那把聲音,卻無法記起更多。
她往聲音的方向徐徐走去,泥濘般的水拼命地拉著她,不讓她前進,但少女心意堅定,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那把聲音、那道光芒是她重要的事物,她得拿回來──就是這句話,驅使她沒停下腳步。
她往聲音的方向伸出手,似是想抓住光芒;慢慢的,她的腦海開始冒現更多的顏色,翠綠、墨綠、深褐,這些光芒緩緩組成一幅畫──她看到自己正坐在某個樹林裡。
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HcWoNty5T
「來,跟我一起回去吧。」
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XEba6ixSJ
她抬頭,看見那道讓人懷念的水藍光芒。雪白的柔光遮掩了她的臉容,光芒向少女伸出手。她看著那身影,記不起她是誰,記不起這裡是哪裡,就連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來。
她那在黑暗中的身體緩緩伸出手,向著那道水藍伸出手。水藍輕輕接住少女的手,光芒似是對著她微笑,少女正要起來時,背後突然傳來被長鞭打中的刺痛。
「啊!」
她不支倒地,在尖叫出聲的同時,黑暗一下子被突如其來的白光粗暴地驅走,所帶來的刺痛令少女久久睜不開眼。待光芒減弱、痛楚消去,她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吊在某大廳的半空,雙手被兩條皮鞭緊綁。前方的玻璃窗雖然是巨大,但冬日微弱的陽光不足以照亮廳堂的每一角;灼熱的疼痛遍佈全身,彷彿全身都以痛楚組成般,身體發出的哀嚎幾乎要淹沒她的意識。這個感覺十分熟悉,但她頭腦沉重,一時間回想不起來。
「你在發甚麼呆?我要你回答我,為什麼沒有跟指示做?」
這時,從下面傳出一把女聲。她俯望,只見一個身影,她的長髮顏色跟剛才在模糊中看到的冰藍一模一樣。
少女視線模糊,但隱約看到她手上正握著一條粗大的水鞭。
「我不是叫你要解決掉那個火龍小子嗎?為什麼他可以活著離開的?」
火龍小子?少女完全不明白她在說誰,腦海裡只隱約浮現出一道金色。
「我、我……」少女認得出是自己的聲音,那聲音虛弱又沙啞。「覺得不用過快行動,可以先觀望……」
未說完,一鞭清脆地打中她的腹部,力道之大,令少女一瞬間沒法呼吸。「誰批准你駁嘴了?觀望?禍根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少女只聽見一聲冷笑,接著兩手手腕被兩根冰柱狠狠刺穿。粗大的冰柱貫穿傷口後,隨即化成碎片消失在空氣裡。那身影沒有再施行任何刑罰,任由少女與生俱來的自癒能力促使傷口癒合,似是在享受少女在自癒過程中會感受到的痛苦。
殺了他,我就不會受這些苦……為什麼當初我會留他一命?
在無盡的疼痛裡,少女意識薄弱,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她藉著痛覺讓自己清醒,並咬口切齒地去回想。
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aKUiDXoi3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直至與您相遇,就覺得我也是被愛的。」
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fwbutOZ29
漸漸地,四周開始出現一把聲音。這句話一直在她的腦海盤繞。是誰說的呢?她認不出聲音的主人,但那句話十分熟悉,每一字都響徹她的心靈。
如果你愛我,那就來救我吧?不能吧?你明白這些痛苦嗎?這句話,只是不諳世事的人所說出的糖衣毒藥而已!
無盡的痛苦令她的心萌生恨意,從心底想扼殺那把聲音,好幾次伸出手想親手捏碎它,但每次都在下手前的瞬間停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傷口總算復原,如火燒般疼痛的痛覺也緩緩散去。少女張開眼,看不見那冰藍的身影,也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完結了嗎?她鬆了一口氣。比平時來得快,是我的錯覺嗎?
「莉諾……啊!」
正當她一如以往,打算叫最信任的女僕為她鬆綁時,一件尖銳硬物粗暴地撕開她的背部,刺穿她的胸膛。
她強忍痛楚低頭看,只見自己的鮮血染滿漆黑的槍頭,並滑落到傷痕纍纍的肌膚上,再滴落到純白的地面上。每一「滴答」聲,都好像是她的死亡倒數。
「你以為懲罰會就此完結嗎?」少女的身後傳來愉悅的笑聲。「怎麼樣,快將抓到希望時才被拉進絕望的感覺,很棒吧?」
原來身影從沒離開過,她是故意走到少女看不到的背後,再抓準時機,以長槍給予一個狠毒的反轉。
「明明是個人偶,居然斗膽獨自主張,並搞砸我的計劃,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讓教訓烙印在心中──」
一聲輕笑過後,本來貫穿少女胸膛的長槍突然被高速抽離。
「啊──!」有如撕裂身體的痛楚瞬間化成巨大的哀號,響徹整個空間。少女覺得自己離死亡不遠,多次覺得快要超越生死之線,但強大的自癒能力卻總是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生和死不停地拉扯著她,令她生不如死。
救、救救我……
少女以僅存的意識,在心中向人呼救。
我不想死,只想一切結束,就算是誰都可以,請救救我──
腦海再次飄出一道柔和的金光。
「救救我……」少女氣若游絲,求救的聲音小得連自己也只能勉強聽見。
「嗯......感覺還不夠深刻呢。」可是她的求救卻沒有傳達給任何人。那身影的輕笑猶如惡魔的奸笑。「那就用這個來作結吧!」
少女勉強睜開眼,只見剛才穿過她身體的粗大長槍分裂成十數枝較幼的長槍,矛頭全部畢直指向她的胸膛。
不、不要……她已經預想到之後需要承受的痛苦有多大。
「哈哈哈哈,墜落吧!」伴隨著笑聲,停留在半空的長槍們悉數射向少女。時間突然慢了下來,少女雙手被綁,只能睜眼看著染有自己鮮血的漆黑尖矛觸碰到肌膚──
「不要啊──!」
布倫希爾德雙眼猛然睜開,額頭流著冷汗,嘴巴一開一合,不停地喘氣。
她剛才好像跟夢裡的少女一同高呼,但記不清楚,現在包裹她全身的只有驚恐和痛楚。
剛才夢境裡的情節依然歷歷在目,胸膛、手腕,以至雙腳所受的痛楚都仍然殘留在她的神經裡。她不禁揭開衣袖查看,疤痕早就因為強大的自癒能力而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映在眼前的是雪白的肌膚,但她看得到的卻是那些因鞭打而留下的血痕,和令人怵目驚心的穿洞傷口。這時,身邊有些東西走過,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見一隻小白狐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安靜依偎在她的膝旁,安甜進入夢鄉。
這裡是……一定是另一個夢吧?
因著白狐的出現,布倫希爾德的焦點得以轉向四周。她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所看見的一切──只見自己正坐在某處草原上,頭上有藍天白雲,身邊有清涼微風,彷彿正身處世外桃源。小白狐的睡姿是如此安寧而甜美,似是因為在精靈女王的身邊而感到安心;但布倫希爾德看到這一切,卻是雙眼睜大,瞳孔裡流露的是驚恐,並像隻受驚的小貓般跟白狐拉開距離。
不……她不停在心中呢喃。別再用甜美的夢來騙我……這一切都是虛假的,我身處的世界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仍未能從夢裡被虐打的回憶回復過來,那些影像不停在她面前閃現,血腥的氣味與清爽的微風形成強烈的對比,在她的腦中互相對抗並排斥。
我只是在另一個夢境而已……她不停對自己說。對布倫希爾德來說,比起眼前的影像,那些充滿血和痛的影像更為真實──因為那不是單純的夢境,而是真實的回憶。
只要掐碎這個夢,我便能醒來──她不停地默念著這句話,把雙手放在白狐的頸項上,狠狠的掐下去。視線被淚珠弄得模糊,她看不到白狐掙扎的模樣,以及求救的哀鳴,盤繞著耳邊的只有內心那些悲傷的呢喃,以及急促的呼吸聲。
美麗的世界只是謊言,我不屬於那裡──
「布倫希爾德小姐,你在哪裡?」
莉諾蕾婭的呼聲一下子令布倫希爾德驚醒過來。布倫希爾德抬頭,發現自己正身處城堡外庭的森林,隨身女僕正從遠方走過來,突然,她想起懷中的白狐,身子一抖,低頭望去。
我、我到底在做甚麼……
白狐已經斷氣,口吐白沫,雙眼反白,頸上有明顯的勒痕。布倫希爾德注視著白狐的屍體,雙手不停顫抖,剛才勒住牠的記憶頓時湧上心來。
她剛才一直以為自己在作夢,但其實早已醒來;她以為自己為了醒來而勒斃的幻覺,其實是真實的生命。
這……我這樣做,不就跟「她」一樣嗎?
她想起夢裡那個身影對她做過的一切。她不停告誡自己,不要變得跟她一樣,但現在竟然在意識混亂之中殺死了無辜的生命,難道自己的本性已經變得跟她一模一樣了嗎?
她的眼角流下兩行淚珠,呼吸急促。焦慮、自責、恐懼和被打的回憶,各種想法在她的腦海互相碰撞。她沒法冷靜下來,也沒法整理思緒,只能呆在原地,任由淚水直流。
「小姐?你在那裡做甚麼?」
莉諾蕾婭的聲音越來越靠近,這令布倫希爾德警覺起來。不,這不能讓她看到,她不能知道──她立刻抹走臉上的淚痕,再焦急地用手挖了一個洞,埋下白狐的屍體,意圖消滅自己剛才親手殺生的證據。
「小姐?你沒事吧?」莉諾蕾婭來到布倫希爾德的面前時,洞口剛好被埋住,沒有像個小土丘般凸起,而是如周圍的土地一樣平坦。
「嗯……沒事。」布倫希爾德裝作冷靜,把手收到身後,坐到幾步後的草地上。
莉諾蕾婭留意到主人手上的泥土,以及剛才雙手下面一個與周遭的綠不同的褐,但沒有作聲。她擔憂地打量主人全身,發現她的雙眼紅腫,一看就知道是哭過。
「小姐,你哭了嗎?」莉諾蕾婭跪下,憂心地問。「還有傷口覺得痛嗎?」
「不……不要碰我,」明明二人相差幾步,莉諾蕾婭也沒有伸手,布倫希爾德卻仍然害怕得退縮幾步,應是未完全從那些創傷回憶中回復。「我沒事,你找我有甚麼事嗎?」
「剛才威芬娜海姆公爵寄了一封信來,應該是關於訂婚的事宜,所以想請你回去過目……」莉諾蕾婭簡略說明,語氣有一分遲疑。
「威芬娜海姆公爵?」布倫希爾德疑惑地問,是不熟悉這個名字。
「路易斯‧齊格飛,威芬娜海姆公爵,小姐,難道因為儀式而令你的記憶……」
「不,我記得!」出口之後才發現自己過分激動,布倫希爾德連忙深呼吸冷靜,並低頭道歉,「我沒有事,還記得。」
路易斯,路易斯……她在心中呢喃。她記得,自己在夢中聽過這個名字,隱約記得是位擁有一頭金髮的少年,但她記得的就只有這些。
見主人激烈地堅持,莉諾蕾婭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夫人……」布倫希爾德停頓了一會才繼續說下去:「有對威芬娜海姆公爵……的事下甚麼指令嗎?」
「……沒有,她不知道信件到達的事。」莉諾蕾婭留意到布倫希爾德說出路易斯的封號時,語氣有點猶疑,但她沒有就此追問。
「那就好,還有其他事嗎?」布倫希爾德問。
「對了,火精靈和土精靈的族長將在近日造訪城堡,夫人要求你跟她們見面。」莉諾蕾婭報告。
啊,這個時間又到了嗎?布倫希爾德心想。身為精靈界的統治者,她需要定時和其他精靈種族的族長會面,以探清王國發生的每一件事。這不是甚麼難事,她已經做過幾次了,只是火精靈莎羅曼達家那邊有點棘手。
「把所有相關的資料拿到我房間去,我之後會看。」說完,她站起來,但一時穩不住身子而向前仆去,幸好莉諾蕾婭及時伸手扶著她。
「小姐還是先休息吧!」布倫希爾德的上半身像件衣服一樣架在莉諾蕾婭的手臂上,無論怎樣看也不像是沒事。「工作還是先放一邊吧!」
莉諾蕾婭焦慮地勸止。布倫希爾德本來想依照她的意思行事,但一想起事情做不好,夫人暴怒的模樣時,她立刻推開她,堅定地答:「不,這個更重要,你先幫我準備吧。」
「但……」莉諾蕾婭焦急得不知道說甚麼好。
「照我的意思做。」布倫希爾德冷冷地說。面對主人冷淡的命令,莉諾蕾婭只能服從。
布倫希爾德在莉諾蕾婭的攙扶下站穩後,出乎後者的意料之外,她不是向著內庭的方向前進,而是走向反方向的森林。
「小姐,你要去哪裡?」莉諾蕾婭問。
「那個湖。」布倫希爾德淡淡地說。「我自己一個人去。」
「難道是夫人又要你進行儀式?明明幾天前才進行過一次──」
「不,我只是去冷靜一下。」見莉諾蕾婭眉頭緊縐的擔憂模樣,她嘆了一口氣。自己總是讓她操心呢。「不如這樣吧,如果一小時後我沒有回來,你便來接我吧。」
聽後,莉諾蕾婭眉飛色舞地點頭,但布倫希爾德沒有回應,只是淡然地轉身離去。
相傳第一代精靈女王萊茵娜‧溫蒂娜每天都浸在冰湖裡,以增強自己和世界的聯繫,同時進行思考;但布倫希爾德並不是為了增強聯繫而去,她只是想借助冰水為皮膚帶來的刺痛,刺激思考、整理思緒,同時提醒自己正身處現實。
想起那個身影不停鞭打她的模樣,布倫希爾德不禁嘆了一口氣。雖然出發點有所不同,但到最後,我還是跟她一樣,不依靠痛覺就沒法活下去。
那隻白狐就是最好的證明──也許她不知不覺間已經靠近那人的價值觀了。
「直至與您相遇,就覺得我也是被愛的。」
路易斯說過的話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布倫希爾德這時突然記起,說話的人正是那位火龍小子,「威芬娜海姆公爵」,路易斯。
你不會喜歡這樣的我的,布倫希爾德細聲輕嘆。怪物不值得被任何人所愛。
打call給NieR: Automata的OST!(笑)終於等到《Significance: Nothing》出場的一天了。
新年快樂,結束因為各種原因而潛水一個月,幸好沒有潛到「新年快樂」變成一句兩用的情況。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這一話的內容很久之前就已經想好的了,本來以為很容易,怎知上場時卻發現比想像中難寫一百倍。
詳細的近況(我覺得要交待一下)以及關於更新的宣佈,我會分開另一篇再寫。
# Setsuna 的玫瑰/茉莉茶室 #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5wusD0ufV
一起來討論劇情,聊寫作,偶然還會有獨家劇透和寫作直播!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nH488SJNY
Line:https://line.me/R/ti/g/5COJISz_YW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HAchVANkz
Telegram:https://t.me/joinchat/HfewCBlclUTjIiZRqutCcA
故事的最新資訊在FB更新中: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mPRlres0D
連結:facebook.com/swordchronicle
喜歡的話請按讚留言吧!1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UCXU6g0nn
每一個讚好和留言都是我的寫作動力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