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路易斯一個人坐在睡房的窗前,仰望天上的明月。
晚間的寒風從打開著的窗戶緩緩吹進房間,微風輕輕擦過路易斯,在他的臉頰上留下又冷又刺的觸感。就在這時,純白窗紗被風吹起,在路易斯眼前飄過,他注視著它,凝視白紗反射的柔和白光,腦內緩緩浮現站在月光下,藍髮飄逸,優美的希格德莉法身影。
他記得很清楚,那身影是在訂婚舞會的晚上看見的。當時的月光跟今天一樣清澈,微風也如今天一樣柔和,希格德莉法的長髮在銀光的照耀下閃閃生輝,光輝彰顯她與眾不同的高貴身份,也映照出她純潔溫柔的性格。路易斯不會忘記,那夜看到希格德莉法的身影時,那份填滿心頭的感嘆和鼓動,也不會忘記二人四目交投後,在月下所交換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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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鼓起勇氣選擇了我,那麼我也要下定決心,作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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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格德莉法的聲音在路易斯耳邊響起,他緩緩低頭,視線頓時落在左手中指的戒指上。他輕輕撫摸那如同倒映著星空的藍寶石,動作極其溫柔。那是他的寶物,是希格德莉法親手為他戴上的戒指,也是二人之間第一個承諾的憑證。
她選擇了他,在家庭和種族的壓力之下,依然選擇他當自己的伴侶;她甚至用自己的意志,向他許下一生的承諾。就在這時,一道閃光在路易斯的眼尾閃過,他往左一瞄,看見那顆由希格德莉法的血和赫瓦禰紗湖水混合而成的海藍寶石指環正散發出耀目的藍光,它彷彿在呼應他的心思,也像是在提醒他,伴隨著指環而來的承諾到底有多重。
她說了,無論我在哪裡,就算她失去肉體,她都會一直守護我。路易斯清楚回想起希格德莉法為他戴上戒指時,所說的一切話。
她把一切都交給了我,交託給她最信任、深愛的光。
那麼我呢?我怎樣回應她,都做了些甚麼?
路易斯抬頭,想要回應腦海中的希格德莉法,卻看到自己狠狠推開她,如同他那夜在森林裡所做的一樣。希格德莉法臉上驚訝和受傷的表情讓他頓感刺痛,他想要挽回,想要補救,卻無法組織言語,就在這時,希格德莉法這時突然衝到他面前,將他推開。路易斯想要把她拉過來,但為時已晚,他只能在驚訝之中,眼睜睜看著希格德莉法被長劍從後刺穿胸膛──
鮮血從希格德莉法的胸口流下的同時,路易斯的眼角也流下一串串淚珠。同一情景,他幾近每天、每晚都會回想起來,每次他都想挽回自己的錯誤,想要改變事實,但無論他如何想要行動,他依然會推開希格德莉法,而希格德莉法也會因為要保護自己,而被「精靈髓液」刺中。
一切都是他的錯,路易斯記得十分清楚,沒有一刻忘記過。希格德莉法如此相信自己,不顧一切要救他離開,但他卻懷疑她,甚至害她受傷死去。如果他當初沒有猶豫,沒有被自稱是真正布倫希爾德的人的說話動搖,也許希格德莉法就不會被擊中,就不會喪失生命。
一切,都是他害的。
在羅倫斯的事過後,路易斯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重犯一樣的錯誤,但沒想到自己還是犯錯了,而且這一次還是完完全全自己招惹的。這些天他的強裝沒事,臉上掛著的笑容,那確實是逃避,原因是因為他不懂去處理自己的感情和思緒。
彼得森不停要路易斯面對現實,路易斯何嘗不知道,但他找不到面對的方法。每次他看著對事實真相不知情,一股腦地認為路易斯是因為傷心過度而裝作失憶的莉諾蕾婭和彼得森,路易斯心裡就滿是愧疚。
他認為,如果莉諾蕾婭知道了她敬愛的主人是因他而死,莉諾蕾婭一定會一反現在的態度,恨他恨得入骨;而如果彼得森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唾棄自己,與莉諾蕾婭一起指責是他的錯。
他想坦誠真相,但沒有勇氣;正如他沒法站在希格德莉法的軀體面前,再一次注視她的面容,因為他是有罪的那個。
他錯了,一錯再錯,現在要如何贖罪?
「我到底……應該要怎樣做……」路易斯緊握著無名指上的指環,把頭埋進膝蓋之間,對著無人的月光飲泣。
「我只是想你回來而已,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喃喃自語,多麼希望這句說出口後,希格德莉法就站在他面前,像平時一樣對他露出溫柔的微笑,以懷抱化解他心中的悲傷。但沒事,包圍他的依舊是冷沸的寒風,視他為光的少女經已不在,這份孤獨是他一手導致的。
希格德莉法要他活下去,要堅持下去,他活著了,活下來了,但那又怎樣?
他這個接連犯錯的罪人,還有活著的資格嗎?
「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不斷從路易斯臉上流下,他不停地向著空氣道歉,似是希望愧疚能經此洗掉些許。而在門後,彼得森正躲在一角偷看著。看見路易斯傷心的樣子,他也倍感心疼。
對上一次路易斯沉浸在傷痛中無法自拔時,他向希格德莉法求助;現在希格德莉法經已不在,他還可以找誰呢?
一個人的身影頓時閃過彼得森的腦海,他微微驚訝,但很快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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