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很少聽見諾娃主動提出建議,登時一怔,回頭望向她,雙眼睜大,樣子有點驚訝。他看到諾娃的眼神十分堅定,似是對自己的計畫胸有成竹。
「好!」二話不說,愛德華立刻提著劍跑出樹林。他才剛離開樹幹的遮掩,便被布倫希爾德發現。二人眼神一對上,布倫希爾德便低聲默念,愛德華急忙往前衝,下一秒,他身後的幾棵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數發無形彈再次追著愛德華的位置擊打,他都悉數俐落地避開。正當他為了再次躲避而閃到右邊時,一把白光尖劍在這時對準他畢直射下。愛德華急忙跳走,但遲了一步,右小腿的一部分被熾熱的白光燙傷,血流淋漓。他沒有停下來,立刻站起,一拐一拐的躲進樹林裡,再次不見蹤影。
原來自由地操縱一切是這種感覺……
自從體內某道知識的大門打開後,雖然感覺有點模糊,布倫希爾德卻感到無比舒爽,猶如生平第一次不受任何外在限制,隨心地行動。
她沒有餘力思考到底這些「知識」從何而來,只是依照本能念出一句又一句未知的文字。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但她都無暇理會。
殺死他,活下去──她的心裡只迴響著這一句說話。
他在哪裡?見愛德華一直不現身,布倫希爾德睜眼望向四周,用能夠看透一切的精靈之眼尋找他的蹤影。
他的腿傷得那麼重,應該逃不遠的……!
突然,一道冷風從她身後冒現。她只聽到身後傳出一磨擦聲,才剛回頭,眼尾只瞄見一個黑壓的身影,右肩便傳來一陣冰涼,緊接腹部被狠狠一踢,整個人立刻從高空墜落到地上,背部撞上大樹,疼痛非常。
他為了把我打下來,而特意爬到樹上嗎?哼,那又怎樣!
「諾娃!趁現在!」就在這時,才剛著地的愛德華大喊。
「不知道行不行,但試一試吧!」諾娃深一口呼吸,在腦海逼出自己被波利亞理斯關禁時的一些記憶片段,嘗試模仿他的術式:「『Leq』(空間凝結)!」
正當布倫希爾德掩著被砍的傷口吃痛地爬起,打算再次飛到半空時,一段術式詠唱在林間響起。林間一切如常,但她卻在飛到離地十公尺時撞到無形的牆,再一次狠狠地墜落。
「空間隔絕」……他們竟然會用這種術式!布倫希爾德心裡驚訝不已。
諾娃也對自己居然能夠成功使出起源術式感到驚訝。她剛才想出用這個辦法阻止布倫希爾德時,是預計過會失敗的。她只是藉助看見波利亞理斯使用同一術式,以及目睹布倫希爾德使出未知空間元素術式時所感覺到的力量流動作基礎,嘗試模擬一樣的控制,沒想到這就成功了。
但她知道這只是一時取巧,對於起源術式,她仍是一頭霧水。
眼見布倫希爾德沒法再飛起,愛德華滿意一笑,立刻提劍上前揮斬。布倫希爾德沒有時間重整姿勢,只能被逼得節節後退,臉頰和兩臂在期間多了幾條刀痕。
布倫希爾德好不容易用微型的「空間隔絕」將愛德華撞到樹下,後者卻像感受不到痛似的很快站起來,舉劍指著她。他全身的衣服都沾滿泥巴,破爛不堪,但他的眼神卻如有火在燃燒,嘴角輕微上揚,與其說是自信,更像是在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為甚麼到如此地步還能笑?布倫希爾德心裡恐懼,見愛德華準備上前,她急忙唸出:「『I……Ina』(常闇)!」
隔絕的空間頓時被伸不見指的黑暗填滿。用精靈之眼看到愛德華仍然留在原地後,布倫希爾德頓時安心。正要再次詠唱時,她的頭卻突然感到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跌倒──
不,我還不能倒下!
「『Elens Stressa Edenliyka』(高級強力消散)!」
就在布倫希爾德奮力站起來時,彷彿特意抓緊她意志鬆懈的一刻,諾娃在這時使出另一個術式驅散黑暗。原本應該沒法消除的原始黑暗居然在布倫希爾德面前慢慢化成煙消失,她未趕得上驚訝,正面便迎來一道漆黑劍光。
布倫希爾德立刻用「精靈髓液」反手往上擋,但揮舞的瞬間右肩卻傳來劇痛,整隻手頓時麻掉。藍劍就此輕易被黑劍壓下,在她忍痛往右閃避的同時,其左肩被插進一刀,正中身體與手臂之間的關節位。
「嗚!『Iuaq』(光矛)!」全身傳來如同快要撕裂身體一般的痛楚,見愛德華抽劍欲再補一刀,布倫希爾德下意識地喚出白光尖錐,從地面直插中愛德華的左側腹,並把他狠狠打飛。
「『Stapika Stres』……不!」諾娃急忙跑到愛德華身邊,正要用高級治癒術式替他止血時,全身卻突然乏力,無法集中。
同時維持兩個強大的術式果然吃力……但要撐住!
她立刻咬緊牙關打起精神,繼續維持「空間凝結」,不讓布倫希爾德有機可乘的同時,將剩下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治療上。但這時,醒來的愛德華卻撥開她的手,輕輕搖頭,並站起來。
「你只要專心令她沒法飛起便可以了。」諾娃欲開口阻攔,但愛德華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踉蹌站起,再次對布倫希爾德舉劍。
「為甚麼你還能站起來?」掩著左肩那流血不止的傷口,藉助「精靈髓液」作支撐勉強站起來,布倫希爾德冷酷地問。
在她眼中,眼前的少年猶如風中殘燭,彷彿輕輕推一下便會就此消失。他身上的傷已經接近致命,但就算把他打倒多少次,他仍然會爬起來,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彷彿不會感到痛。
她不明白,他為甚麼要如此堅持?
「為甚麼?這很簡單吧。」愛德華一聽,立刻回以幾聲嘲笑。「我還未贏,當然不會倒下!」
說完,他再次一個箭步上前,把劍旋轉一圈後,便俐落地往布倫希爾德的前胸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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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活而已……
布倫希爾德在心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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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倫希爾德往上刺,中途攔截下「虛空」,並繼續向上刺,以劍長的優勢推走「虛空」。但正當她想向下刺時,肩膀又傳來痛楚,打亂了動作,「精靈髓液」瞬間便被「虛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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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想達成一件事,一件事而已,也會那麼困難?
她的心開始在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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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uaq』(光矛)!」
「虛空」再次要斬來,情急之下,布倫希爾德急忙射出一連串的白光錐,逼愛德華後退。沒想到他後退避開幾枝光錐後,竟改為衝上前,把光錐逐一斬碎,移動速度有增無減,慢慢收窄和布倫希爾德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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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阻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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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終於來到布倫希爾德的面前,他一個踏步,從上而下揮斬。布倫希爾德急忙用「精靈髓液」擋開,怎知他在壓下劍的同時上前握緊她的手腕,奪走「精靈髓液」,將之拋到一邊後再捲劍刺向其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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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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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oas』(混沌侵蝕)!」
在危急之間,伴隨著內心深處的呼叫,布倫希爾德不顧一切,詠唱出能將周圍一切人與物侵蝕消失的元素術式,卻在下一瞬間發現自己身處黑暗。
我、成功了嗎?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只感到自己正不停地往下墜,要沉進無盡的黑暗。
救、救我……光……
她不想就此歸入黑暗,但身體不聽使喚。模糊的意識裡閃過一道溫暖的光,她下意識向其求救。
對了,光……是誰?
她沒法記起光的身分,但一想起它,便立刻想抓住之。她不停地呼喚,其身體也在下意識間開始往上游。前方一片黑暗,但她聽到好像有人在呼喚她。
布倫希爾德……
聲音既陌生,卻又熟悉。她嘗試伸手,卻只能抓住虛無,再次墮落。
請回應我……
聲音再次呼喚,從語氣間聽得出焦急之情。布倫希爾德再次伸手,抓住了某種形體,但她也抵擋不住突然來襲的睡意,徐徐垂下眼簾──
聽到我的聲音嗎,布倫希爾德!
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這時把她拉起,布倫希爾德驚醒,發現自己不再身處黑暗,眼前有一道模糊的金黃身影正看著自己。
「布倫希爾德!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看得見我嗎?」身影見她睜開眼睛,立刻迫切地呼喚她。布倫希爾德的視線徐徐變得清晰,總算能看清金髮少年的模樣。
「……是誰?」她的聲音沙啞,全身使不上力;記憶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眼前人的身分。
「我是路易斯啊!你……看得見嗎?」路易斯誤以為布倫希爾德是因為雙眼看不清而認不清他的身分,急忙追問。
「路……」布倫希爾德嘗試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的相關記憶,雖然仍是一片空白,但不知怎的,聽到這個名字時,她全身感到一股暖流流過。
果然來了,光……
她輕輕一笑,像是安心了似的,閉上了眼睛。
「布倫希爾德!」路易斯一驚,立刻把手放在她的頸項上,見仍能感覺到脈動,才放下心來。他小心翼翼地把布倫希爾德從懷抱中放到地上,再拾起「精靈髓液」,指著站在不遠處的愛德華,憤怒地問:「為甚麼你會在這裡?」
路易斯不久前到達安凡琳城堡的內庭時,便遇上回來的莉諾蕾婭和卡莉雅納莎,從二人口中得知布倫希爾德正獨自在森林後,便打算去湖邊找她。但他走到一半時,卻聽見另一邊傳來戰鬥的聲響,心感不妙的他跑過去一看,便驚見「虛空」刺穿布倫希爾德左胸的一幕。他頓時怒火中燒,拾起腳旁的「精靈髓液」,在愛德華打算補刀時趕上去把「虛空」狠狠擊開,拉開距離,並嘗試喚醒已經陷入昏迷的布倫希爾德。
「這個問題應該是由我來問吧?」愛德華看到的是,剛才他要刺往布倫希爾德時,她怒喊出一句詠唱,但人卻在詠唱的同時突然倒下,術式沒有成功發動。本來該刺向心臟的劍因她往前倒下而刺中心臟對上的位置。他正要拔劍再補刀時,路易斯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將他擊走。
愛德華對路易斯的出現感到意外,但卻沒有在看到他的瞬間感到憤怒。
「你這個人……敢對我的未婚妻出手,看我就在這裡打敗你!」路易斯憤怒得臉頰都變紅了。他緊握「精靈髓液」,力道大得像是能把劍柄握斷,彷彿下一刻便想衝上去狠狠斬向愛德華,以洩心中之憤。
「對決嗎?我沒關係,但不如你先顧慮一下安凡琳女公爵吧。」明明全身是傷,愛德華卻回應得悠然,完全不怕似的。路易斯一聽,原本堅定的眼神突然游離了一下,顯然是在擔心。
愛德華一見路易斯的動搖,輕輕一笑,正要上前,但雙腿卻突然一軟,幸好諾娃立刻上前扶著他,才不至於倒下。她憂心地看著愛德華,不停搖頭,勸他不要勉強。
愛德華改變了主意。他在諾娃的攙扶下慢慢後退,但仍然握緊「虛空」。
「哼,覺得打不過所以逃走嗎?」路易斯嘲笑道。
「我們擇日再戰吧,祭典還未完結,總有機會的。」愛德華沒有令路易斯的挑釁得逞,且不忘回以取笑:「而且,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慢著!」路易斯正要反駁,二人便突然憑空消失了蹤影。
「布倫希爾德小姐!」正當路易斯眼望四周,搜索二人身影時,身後忽然傳來莉諾蕾婭的驚呼。她看見全身是血的布倫希爾德,以及四周一片狼藉的樹林,驚訝地呢喃:「這、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莉諾蕾婭小姐,請立刻幫布倫希爾德治療!」路易斯一見莉諾蕾婭到來,立刻想起現時的最優先事項。他毫不猶疑地拋下「精靈髓液」,雙手抱起布倫希爾德,焦急地請求:「快告訴我,要帶她到哪裡去!」
「現在回去的話,後果只會更糟糕……」莉諾蕾婭托著下巴,用精靈語自言自語道,正在思考一些事。
「莉諾蕾婭小姐?」聽不明白的路易斯疑惑地追問。
莉諾蕾婭似乎在心中決定了甚麼似的,她突然轉身,向路易斯低頭,並請求道:「威芬娜海姆公爵,雖然突兀,但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是甚麼?」路易斯被她突如其來的凝重嚇了一跳,但時間緊急,不容他再想別的事:「只要是能救布倫希爾德的,我都能做。」
「請問公爵能否祕密地把布倫希爾德小姐帶離安凡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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