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聽後愣住了,他心裏很是震驚,良久才能勉強反應過來,問:「為甚麼?」
「看過『溫蒂娜史詩』的你,應該不難猜到原因吧?」諾凡蘭卡只是回她一句反問。
「因為要報復溫蒂娜家殺害你的同族嗎?」他問,但眼神卻滿是懷疑、不敢相信和不解。
「當然!就因為世仇,就因為當時的風精靈族長殺了她的父親,萊茵娜就殺死所有風精靈報復,還故意留一個遺孤,等她長大,生下後代後便殺害,這種殘酷的事是對的嗎?」諾凡蘭卡說得很是激動。
「那是真的嗎?」路易斯腦袋的思緒很亂,都不知道自己問了些甚麼。
「真的,而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很快便會臨到諾凡蘭卡身上。」這時,史卡蕾亞插話。她語氣平靜,彷彿只是在平述事實:「她現在三十歲,雖然距離精靈的成年年齡還有一段距離,但很快就會到達適合生育的年齡。當大地之母再創造一位風精靈時,她就會被要求與之結合,產下後代,並在生出後代的同一天被水精靈女王親手處死。」
「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是這樣被逼與父母分離,就因為萊茵娜違留下來的惡毒恨意!」一聽完史卡蕾亞的話,諾凡蘭卡又再激動地說。她腦海裏全都是自己在屋裏生下兒女後,還未趕及可以見一眼,便被水精靈族人拉到布倫希爾德面前,被她一刀斬首的畫面。自從在十年前在史卡蕾亞口中得知自己將會被處死的事實後,她無一天不會想到這個畫面。尤其當她想到自己素未謀面的父母、祖父母、其他族人都是這樣被處死時,憤怒感油然而生。
這個惡毒的循環不應該繼續,而她決定要做改變循環的那個存在。
「西爾芙小姐的理由大致上明白了,那麼莎羅曼達小姐呢?」路易斯的腦海想像到的畫面跟諾凡蘭卡的差不多,只是他多了一層詫異,心裏依然不敢相信一直在他眼中是純潔象徵的水精靈,背地裏居然這麼殘忍。諾凡蘭卡要反抗的原因不難理解,但他卻猜不出史卡蕾亞也要參一腳的原因。「你的族人沒有被滅吧?」
「叫我史卡蕾亞就好,人類。精靈之間本以姓名相稱,姓氏是萊茵娜從人類那邊引來的習慣而已。」史卡蕾亞連忙糾正他。她當然知道路易斯以姓氏相稱是怕無禮,但聽了他叫幾次之後,決定是時候提醒一下。「被滅的,是我的姑祖母──要用人類的方式解釋關係的話。」
「四百年前的內戰……」經她一說,路易斯頓時想起書中有提及四百年前精靈之國的內戰。
「當時我們一族掀起內戰,試圖反抗溫蒂娜家,但結果是族長在所有精靈面前被處刑。就是你想的那樣,站在木台上,被當時的女王亞絲特蕾亞用『精靈髓液』一劍殺死。二人明明是摯友,但她下手時很乾脆,沒有半點猶疑。」史卡蕾亞解釋,還不忘詳細描述時任族長夏妮莎被處刑時的殘酷畫面,讓路易斯想像。
「但火精靈不是向水精靈效忠的嗎?」路易斯有點疑惑。「你今早明明還在布倫希爾德小姐身邊,說過會支持她的一切決定。」
「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史卡蕾亞一邊說一邊搖頭。「只要她們一天還擁有『精靈髓液』,就沒有精靈能夠反抗。」
「『精靈髓液』這把劍就是用那本書上提及,能夠號令精靈的神石『精靈之冠』製作而成。只要用者有意,一提起劍並作出命令,所有精靈均須聽令,沒有反抗能力。」見路易斯聽不明白,諾凡蘭卡立刻補充。「可怕的東西,真不明白當初以太精靈是抱着甚麼心態弄出『精靈之冠』的,要滅亡的話就應該連這個也一起帶走嘛。」
「諾凡蘭卡。」史卡蕾亞凝重地喝住諾凡蘭卡,後者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失言,說多了,頓時閉上嘴巴。
「如果強行反抗會怎麼樣?」路易斯沒有太在意以太精靈的事,更想確認關於『精靈髓液』的事。
「身體會承受莫大痛苦,輕則失去部分力量,又或削命,重則當場死亡。『精靈之冠』是大地之母賜予,絕對權力的象徵,在王面前,任何存在都必須聽令。」史卡蕾亞答。她之後再補上一句,精靈世界裏的上下關係是分明的,不少規條也是絕對的,跟人類世界不一樣。
「所以你們打算趁『八劍之祭』這段時候反抗嗎?」聽畢,路易斯思索了一會,嘗試猜出她們的用意說:「趁溫蒂娜家最忙不過來的時候。」
以及趁身為獨生女的女王最有機會被除去的時期──他沒有把這句說出,只留在心裏。
二人一同滿意一笑,並點頭。
「但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吧?」路易斯問。他知道眼前的二人想要反抗了,但為甚麼要告訴他這個異族?他想不明白。
「要成功,還需要多一個因素,那就是你。」史卡蕾亞說時指着路易斯。
「有興趣與我們一起合作嗎?」諾凡蘭卡湊近問,距離近得令路易斯能清楚看到她的雙胸。
「我?」路易斯有點嚇倒,但不為所動,全副心神都在對話上。
「知道了溫蒂娜家多年來的惡行後,你不會覺得她們是個危險嗎?」見路易斯對自己剛才的行為不感興趣,諾凡蘭卡這時居然溫柔地握着他的手,誠懇地提議:「那麼不如跟我們合作吧。」
直到剛才為止一直表現直率,似乎看不起路易斯的諾凡蘭卡,突然一改態度,主動地誘惑路易斯。握着他的手時,路易斯便更加明白她的意圖了。但他對諾凡蘭卡的身材,或是樣貌都沒有意思,立刻縮回了手,戒備着二人。
「你和布倫希爾德本來都是舞者,是對立的存在,終有一日要除去對方的。她差點殺了你,你還要相信她嗎?」正當諾凡蘭卡因為自己的計謀不成功而一臉氣呼呼,在同一時間,史卡蕾亞在旁插話說道。
「你們不覺得矛盾的嗎?嘴上說我是火龍之子,又有敵我之分,但又想在敵人身上尋求合作?」雖然史卡蕾亞的話令路易斯一時頓住,但他依然努力尋求反駁的理由。二人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但他的直覺仍舊覺得她們很可疑,不能盡信。
「只有你能夠不受『精靈髓液』的能力影響,也只有你能夠接近她又不受懷疑。」史卡蕾亞沒有被路易斯的話裏所影響。
聽到這裏,路易斯明白了。二人想做的是說服他除去布倫希爾德,然後她們就可以趁權力真空期一舉推翻溫蒂娜家的統治。溫蒂娜家現在只剩布倫希爾德這個繼承人,她離去,溫蒂娜家的統治歷史也就結束。就算還有水精靈,但他們都沒有靈魂,沒可能贏過其他精靈。
「但要是我們真的合作,你們要怎樣幫助我?都是我一個人在忙,然後你們撿好處吧?」路易斯越想越不對勁,他乾脆直接問。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不怕冒犯,如此直接把心想的說出來,史卡蕾亞忍不住滿意開懷地笑了數聲,再說:「合作不一定要互相幫助才行的,只要我們互不相爭,各自達成自己的目標,又站在同一陣線,不就行了?」
你是火龍之子,是精靈的敵人,也是火精靈多年來在土地問題上的對手,只是保你一命,就已經算是合作了──路易斯聽得出史卡蕾亞的言外之音。
「我們救了你,還告訴了你許多溫蒂娜家絕對不會告訴你的真相,這也算是一種幫忙吧。」諾凡蘭卡收起氣呼呼的樣子,認真回答。
路易斯沒有回應,他沉思着,在腦海裏努力盤算着事情的利弊。
此時,一道微光從木屋門頂的窗戶灑進屋內,提示屋內眾人黎明時分已至。二位精靈似乎感應到甚麼,同時站起來,對路易斯說:「天已亮,你是時候回去了。」
「剛才我想走就攔住我,現在把話說完就讓我走?」路易斯拋開禮儀,毫不客氣地問。
「你的女王已經再次來到森林找你,再不讓你走,恐怕她會到別的領地找人,到時候這個地方便有機會被發現。」史卡蕾亞回答,「她不能知道這裏,也不能讓她對我們有一絲懷疑。」
聽見布倫希爾德來找他,路易斯心裏一喜,但這份喜樂在下一瞬間便變成懷疑。也許她只是在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他不想這樣懷疑她,但又阻止不到自己這樣想。
路易斯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史卡蕾亞便讓他打開木門,但正當他要踏出木門時,諾凡蘭卡卻把他叫住,並要求他閉上眼睛。他感到有一道微風從後而來,自己彷彿被吹起來,但雙腳又有着確實的觸地感。當他被允許張開雙眼後,發現自己居然回到昨天跟布倫希爾德約定等待的那棵樹下。
「這、這是怎樣做到的?」路易斯不敢相信,轉身驚奇地問,這時發現直到剛才為止還穿着清涼的諾凡蘭卡已披上一件遮蓋全身的雪白斗篷──正是他昨天昏倒看到的那一件。從頭到腳,她無一部分暴露在陽光下,只能從帽和臉的夾縫間勉強窺見一些綠髮。
「我不能被人見到我離開領地,所以外出時都要穿斗篷。」看穿路易斯驚訝的神色,諾凡蘭卡立刻解釋。「至於怎樣做到啊……」她在手上輕輕吹了一口氣,再投以一個似是別有含義的笑容,就沒有解釋更多了。
「好了,火龍之子,往前走吧,女王就在前方。」看來時間不多,史卡蕾亞語氣裏帶點催促。
「但……」這麼快就走,合作的事不是要回答嗎?路易斯心裏納悶,但又想不到該怎樣表達。
「你不用急着現在就回答我們,考慮一下,再決定也可。」史卡蕾亞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在他仍在猶疑之時便出口回答。
「但我考慮完之後,要怎樣通知你們?」路易斯心裏的疑惑並未解開。他未打算答應,只是想知道如果的情況。
「我們會有辦法在適當時候找到你的。」史卡蕾亞一笑,「正如讓你看到那本書一樣。」
路易斯忍不住微微發抖,他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被二人監視着。
「最後一個問題,」見說話已經交待完,兩位精靈也就打算離去。但路易斯卻叫住了她們,拋出一個從他看到《溫蒂娜史詩》內容的一刻就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精靈不是知道世界的一切嗎?為甚麼還會有紛爭?」
「因為知識跟智慧是兩回事,」史卡蕾亞彷彿不需要思考,立刻回應:「全知並不等於全善。」
說完,史卡蕾亞想起幾星期前布倫希爾德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心感有趣地輕輕笑了起來。
「再見了,火龍之子,好好思考我們說的話吧。」
諾凡蘭卡話音一落,路易斯一眨眼,二人的蹤影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依照二位的話,一直往前走。清晨的林間有一層薄霧穿插着,貌似薄紗般輕盈,又若隱若現。昨天看到霧時,他會怕;但現在,他似是無視了它們一樣,平靜地繼續走。
在無人的路上走了一會,不遠處慢慢有一個黑影接近。只見身影起初移動得很慢,四處張望,之後似是看到甚麼的,飛快地衝向他所在的方向。路易斯停止前進,在原地等待,他猜到來者是誰。
未幾,身影漸漸清晰,路易斯深了一口呼吸,準備好心情迎接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布倫希爾德。
她跑得匆忙,如水般的頭髮都凌亂不堪,樣子看起來有點憔悴,似是徹夜未眠。雙眼確認到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找了一整天的路易斯後,布倫希爾德頓時露出感動的笑容。她恨不得自己跑快一點,但人又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從上而下打量着他,彷彿不相信自己真的找到人了。
「終於、終於找到你了……」布倫希爾德確信眼前人是路易斯後,忍不住流露心中的感動。從臉容到語調,她的感情都極為明顯,跟平日總是把情感收起來的她截然不同。「我找了你一整天,南方的森林都找遍了,但都找不到你,很怕你出了甚麼事……」
「我沒事。」路易斯努力擠出微笑回應。「要你擔心了。」
「我昨天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去找日記的……」看到路易斯的笑容,布倫希爾德頓時心裏愧疚。她想道歉,她不應該依從夫人的計劃行事的。幸好現在找到他了,不然她會一輩子不安心。
「不要緊,日記本找到了就最好。」路易斯一笑,但他卻覺得此刻的自己很醜陋,虛偽得很。
「路易斯昨天是在起霧時躲到哪裏去嗎?」這時,布倫希爾德問。「人類在那些霧裏應該不容易存活下來……」
「我、我也不太記得了,」路易斯頓時警覺起來。他知道不能和盤托出是被史卡蕾亞和諾凡蘭卡帶走了。他一邊摸頭一邊傻笑,裝作不記得:「只記得自己一直在尋路,回過神來就在這裏了。對不起呢。」
布倫希爾德心裏有點疑惑,但沒有再追問下去。找到路易斯,對她來說已經很足夠。
「不要緊,只要你沒事便足夠了。」她溫柔地握起路易斯的手,笑着看着他。「我們回去吧,回安凡琳。」
「嗯,回去吧。」路易斯掛着微笑,點頭回應。
路易斯讓布倫希爾德牽着他的手,任由她引領他前進。只是這次,從手掌傳來的溫度,感覺明明是溫暖的,他卻覺得冰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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