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幾次前來安凡琳差不多,進入精靈之森後,不過一小時,路易斯一行人便穿過森林,進入萊茵娜湖中的安凡琳,並到達城堡的內庭。
主僕二人一路上都小心謹慎,聚精會神留意周圍,完全不敢放鬆。
迎接他們的一如以往,都是凱姆,嘴巴不饒人的牠的視線跟路易斯對上時,便大聲揶揄為何他來得這麼頻密,表示換著是以前,數十年內都不會有一個人類進來精靈之鄉,現在同一個人居然隔一個月便來一兩次,傲慢的人類儼然已把精靈的國度當作後花園看待了。牠想要眼前這傻頭傻腦的人類反駁牠,然後自己乘勢再嘲笑,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路易斯完全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路易斯全程沉默,一直托著腮注視車廂外面,彼得森則是把手疊著,望向另一邊的窗戶。凱姆有好幾次想要打開話題刺激路易斯,但都沒有人理會,彷彿自己正對著石像說話,很是沒癮,最後牠幽幽地呢喃了句「多來了幾次便囂張了是嗎」,就沒有再說話。
路易斯看的,不是風景,而是那些在濃霧中自由飛翔的靈體和仙子。他想起布倫希爾德曾經說過,能夠看見靈體和仙子的人類少之又少,就算是擁有龍血的齊格飛家族族人,也不是人人都能看見,且能那麼清楚看到牠們的形態。布倫希爾德說,路易斯在這方面有特別的資質,註定他是要跟精靈拉上關係的人。
路易斯心裡納悶。他完全不知道這資質有甚麼用途,能夠看到精靈而已,又不是能操縱它們,那麼能見不能見並沒有甚麼分別吧。
這能力,若果他當上精靈的王,統治安凡琳的人,也許會派上用場吧。
哼,路易斯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一聲。現在我就連能否活命離開也不知道啊。
想起操縱精靈,成為他們之上的人,路易斯的腦海突然浮現史卡蕾亞和諾凡蘭卡的身影。他清楚知道,這二人不會甘於服從人類,更何況她們與溫蒂娜家敵對,現在堅決站在布倫希爾德一方的自己反而是礙眼的存在。
眼前的濃密白霧勾起他上一次與二人見面時的回憶。路易斯突然靈機一閃,他想,上次跟史卡蕾亞和諾凡蘭卡見面時,她們在言語間暗示布倫希爾德有危險,而她確實出了事;他現在想盡快得知布倫希爾德的安危,那麼或許可以叫她們出來,詢問她們,從二人口中探出些消息嗎?
不,還是算了。沒過兩秒,他立刻打消念頭。
我在上次已經表明不會跟她們合作,關係早已決裂,而且請求的事項是告知與她們敵對的女王安危,她們想當然一定不願意協助。貿然對他人提出請求的話,只會欠下不必要的人情債,反正馬車快要到達萊茵娜湖畔,只要多忍耐一會,便能用自己雙眼尋得問題的答案。
他沉著氣,盡力不讓心中的焦慮浮於面。這種異樣的沉默一直到他下了馬車,進入熟悉的溫蒂娜宮大廳,才有些改變。
一樣的雪白大樓梯,一樣的群青地毯,所有的裝潢都沒有改變,彷彿時間一直停留在他初訪安凡琳城堡那天,沒有流動。路易斯抬頭望去,在大樓梯中間的分叉位台階,他朝思慕想的布倫希爾德就站在那裡。那把如同瀑布般清澈閃亮的淡藍長髮,那雙如寶石般美麗耀目的眼睛,那如同天仙般脫俗清純的面貌,全都是他所熟悉的模樣,沒有變改。
午後的陽光經由窗戶灑在布倫希爾德身上,使她的身影增添一重高貴。明明是已經看習慣了的樣貌,但路易斯依然看得入迷。他呆愣地站著,心裡既有感嘆,也有歡喜。
「路易斯!」
路易斯還未開口,布倫希爾德已先打招呼。她快步從樓梯上走下來,路易斯這才回過神來,急忙上前,在樓梯口輕輕握起她的手,動作溫柔得猶如拿起一件珍貴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它跌破。
「終於又能見到你了。」布倫希爾德緊握著路易斯的手,注視他的眼神滿是掛念。
「你回來後……有沒有事?」感受手心傳來的溫暖,聽見耳旁傳來的熟悉聲音,路易斯心裡有些感觸。他沒有放開布倫希爾德的手,問出這條藏在心中許久的疑問。
「沒有大礙,要你擔心了。」布倫希爾德向路易斯投以微笑,著他放心。
「真的……沒事嗎?」路易斯還是不放心,他小心地望了望周圍,想了一會才擠出下一句。
他心裡其實想仔細地問候布倫希爾德的近況,但不知道要對她不利的人正潛伏在何處,可能正在某個角度偷聽二人對話,所以每句話都要小心選詞,不能鬆懈。
「沒事,休息了幾天,很快便復完了。」布倫希爾德似是感覺到路易斯的不安,她輕輕點頭,並輕輕撫摸他的掌心,為他的關懷表示感謝。
「那就好。」路易斯嘴上放心,心裡仍未放下疑慮。
「長途跋涉趕來,相信你一定很累了,讓我帶你們去客房休息一下吧。」互相問候完,打量了一下路易斯疲累的神情,布倫希爾德向身後的卡莉雅納莎打眼色:「卡莉雅納莎,你和帕諾佩一起幫忙把行李從馬車拿下來吧。」
「好的……咦,莉諾蕾婭今天不在嗎?」路易斯本來不以為然,但聽到陌生的名字後頓時感到不妥。他立刻打量四周,這才發現平時經常跟在布倫希爾德背後的莉諾蕾婭,今天不見了蹤影。
彼得森早就察覺到這件事,他一直想開口,但礙於身份,只能靜待路易斯發現。
「威芬娜海姆公爵,莉諾蕾婭最近身體抱恙,正在休息中。」卡莉雅納莎簡略解釋莉諾蕾婭不出現的原因。
在這個時候病了嗎?原來精靈也會病啊?路易斯心裡納悶,直覺覺得有些奇怪。他望向卡莉雅納莎的右邊,看見那裡站著一位樣貌似曾相識的水精靈,一時間記不起她是誰。
「那這位是……」路易斯遲疑地問道。
「我是帕諾佩,溫蒂娜夫人的貼身女僕,這段時間暫代莉諾蕾婭的工作。」名為帕諾佩,擁有一頭碧藍長髮的水精靈淡淡回應。路易斯記起,他之前在城堡裡與希格德莉法碰面時,她的身邊確實站著這樣一位水精靈。
回想起一個多月前後布倫希爾德幾乎一個模樣的希格德莉法共晉早餐,以及帕諾佩端上餐點的過去,路易斯突然想起當天布倫希爾德那坐在餐桌一角,驚慌得完全不敢動的樣子。她害怕的,應該是希格德莉法吧。雖然不知道因由,但既然會害怕,那麼背後一定有因。
今天最貼身的莉諾蕾婭不在,身邊換上了一個希格德莉法的人,這怎麼看都是監視多於職務調動。路易斯和彼得森都感到不妥,他們互相交換眼色,提醒對方務必小心警惕。
卡莉雅納莎和帕諾佩聽令,走到大廳外幫忙把路易斯一行人的行李拿下來,而布倫希爾德則牽著路易斯的手,帶他到他的特設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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