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諾娃放眼遠望,只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廚房裡。寬敞的廚房整齊放滿各式各樣的廚具和餐具,看來是個有錢人家的地方,但這裡卻空無一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現在正嘗試解開門鎖的棕髮女子和她共享同一空間。
「為什麼會解不開的……」安瑟正努力用手上的鎖匙嘗試打開木門,卻一直不成功。
她本來正準備把下午茶交給紫蘇,讓他交給戴雷歐少主──莉西今天一早就已經外出,應該要到黃昏才會回歸,而艾爾丁夫人仍舊抱病在床。紫蘇和朵琳都不懂得煮食,那麼準備下午茶的責任自然就落在她一人身上。
準備好泡芙,正要叫紫蘇來的時候,突然廚房刮起一陣怪風,把從來未曾關上過的厚重木門吹至關上,甚至上了鎖,同時帶來了一個素未謀面,衣裝簡便的少女。
諾娃的情況也差不多。她記得自己本來是在森林裡練習術式,突然一陣怪風刮起,沙石令她痛得閉上眼,當她再睜開眼時,就發現自己身處這個不熟悉的地方。本來和她在一起的夏絲妲並不在她的身邊,更不要說遠在森林的另一邊練劍的愛德華了。
既然無論用甚麼方法都無法把門打開,那就只能等待莉西回來時請她幫忙了。安瑟低頭嘆氣,再轉身把鎖匙放在桌上,發出的「啪」聲嚇得諾娃肩膀一縮,同時也令安瑟記起這位不速之客。
「你是誰?」她走到諾娃面前,上下打量這位來歷不明的黑髮少女。
「嗯?」諾娃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側頭表示疑惑。
「呃......你的名字......是甚麼?」安瑟以為她聽不懂自己的語言,因此嘗試以笨拙的身體語言去傳違自己的話。
「諾娃。」其實她的正確名字是「虛空」,但少女已經習慣使用「諾娃」這個名字,可以很自然地說出來,也許這證明了她有多喜歡這個名字。「你呢?」
發現原來二人語言相通,安瑟冷漠的臉上閃過一刻驚訝:「安瑟,是這間大宅的僕人。」
黑髮少女依稀記得僕人的意思──她在羅素大宅晉餐時見過幾位。聽見安瑟低沉沙啞的聲音,諾娃不期然認為這是工作辛勞的表現,心中暗暗同情她。「這裡到底是哪──」
說到一半,突然被一陣低沉的「咕咕」聲打斷。少女登時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
「呃……」剛才一直只顧著練習,忘了吃午餐,現在糟糕了,諾娃心想。
安瑟不發一言,四處張望,當諾娃從羞愧回過神來後,就發現棕髮少女安靜地捧著一碟泡芙,似是要請她吃。
那是原本做給戴雷歐的下午茶。
「我……可以拿嗎?」淡黃色的泡芙外皮蓬鬆酥脆,外皮上灑了些糖,看起來十分可口。幾個有整隻手那麼大的泡芙像石頭堆一樣整齊地疊起來,就像一座剛下過小雪,雪花未能完全蓋過泥土的小山一樣,散發著些微冬意。諾娃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吃過泡芙了,安瑟無聲的安排令她感動;但對方板著一塊臉,少女害怕自己會否理解錯了對方的意思,因而戰戰兢兢地出口詢問。
「當然可以。」安瑟的聲音依舊冷淡,連眼都不眨一下,才剛開始重新認識世界的少女沒法閱讀她的內心。
其實安瑟的想法很簡單:門鎖著打不開,意味著泡芙沒法送給少主;既然眼前的女孩肚子餓了,那就把唯一做好的食物給她吃,不能讓她餓著,而且又不會浪費這碟外表精美的甜點,不對嗎?
得到少女的首肯,劍鞘少女也就滿臉笑容地取走泡芙,準備大快朵頤。正當她滿心期待著餡料是甚麼味道時,舌頭嘗到的奇異味道讓她差點把食物噴到安瑟身上。
「這、這是甚麼?」歡喜的臉容在一瞬間扭曲,少女掩著嘴,臉色發白,急忙衝到廚房角落的垃圾筒,吐得就像快要死的樣子。
她手上還握著另一半的泡芙,只見裡面流出一種又紅又黑,像熔岩又像血的物體。看起來像是巧克力、果醬和奶油的混合,但卻沒有巧克力的香味。少女只嘗到又苦又辣的味道,完全嚐不出那餡料是用甚麼製成的,如果世界有「地獄的味道」這一組詞,大概就是指這個泡芙吧,她覺得。
愛德華常說弄泡芙其實很簡單,那麼到底要怎樣才能弄出這麼一個神奇的食物?或者應該換個問題:那是泡芙嗎?
「你沒事吧?」口上是這樣說,但安瑟──泡芙的製作者卻發覺不到自己是做成這一切的人。她一瞧那些神奇物體,再低頭看手上拿著的泡芙,只覺得:沒甚麼問題啊,所有步驟都做得對,為什麼她會這麼辛苦?
為了證實,她吃了一口泡芙。蠻好吃的,不是嗎?她心想。
喝了五杯水,諾娃總算勉強回復過來。她坐在地上,半閉著眼,努力平復呼吸,樣子虛弱得似是剛從鬼門關回來一樣。安瑟怕她餓著,又把泡芙遞給她。
「不、不用了!」這大概是諾娃第一次明確地拒絕人。她才不想再一次見到地獄。
棕髮少女無趣地收回瓷碟,再次四處張望,希望為少女找到一些充飢的食物。她依次向諾娃遞上了威化餅乾、湯和麵包,但都被她以驚恐的眼神拒絕。安瑟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甚麼嚇到她,她再吃了一個泡芙,仍舊覺得好吃。
「咕──咕──」折騰一番後, 肚子也就更餓。不只肚子,諾娃開始覺得連胃也開始痛了。她必須要吃些食物,但又要在充飢和地獄之門之間選擇。
安瑟再次把剩下的三個泡芙和幾塊麵包放在諾娃面前,她走路不帶任何聲響,令諾娃完全留意不到她的行動。「吃吧,不然會對身體不好的。」
廚房鴉雀無聲,僅餘的風聲就像鬼魂的呼喚,從窗外打進來的微弱陽光像是把空曠的廚房變為樂園的海市蜃樓,每一秒就如一分鐘,時間漫長得如被靜止一樣。少女的腦海全都是她的主人所為她做的泡芙和其他甜點,平時她不太覺得有甚麼特別,但在這一刻,她卻切身明白愛德華對她到底有多好。
可能因為甜點就是維持她生命的一部份,明明只是一個十分難食的泡芙,諾娃的腦海竟然開始浮現走馬燈,不停回憶起那些關於愛德華和甜點的記憶。她想起每次她請求愛德華為她買甜點時,少年那副因為拮据而不情願,但最後又為了滿足她而遞出錢幣,那一瞬間的表情轉變。他為她而甘願讓自己吃少一點,甚至為她而下廚,嘗試未曾踏足過的領域。想著想著,她突然好想見他。
想到愛德華正在努力練劍,往前邁進的身影,諾娃心中突然燃起一道勇氣。她拿起泡芙,倒吞一口口水。應、應該沒事的!要先吃飽,才能想辦法回家去!
夕陽的斜光徐徐灑進空曠的廚房,金髮少女用力一推,連鎖匙也沒有用,就把木門給打開了。「安瑟,怎麼門會關上了的?」
一見到莉西如此簡單打開了門,一貫鎮定的安瑟此時按捺不住臉上的驚訝表情:「你怎樣把門打開的?」
「一推就開了......發生甚麼事?」
「剛才它突然關上,還上了鎖,然後就來了一個不認識的女孩,我還請了她吃泡芙呢。」安瑟指著桌上已經清空的瓷碟,說。
「女孩?」莉西四處張望,卻不見任何人:「她在哪裡?」
「她剛才還在的......」安瑟轉頭一看,才發現本來該在牆角暈倒的諾娃早已不見身影。
難道是甚麼幽靈嗎,她心想。
而莉西看著留有一點黑紅異物的碟子,只希望女孩沒有大礙。
另一邊廂,很辛苦才吃完所有泡芙,還因為味道而失去意識的諾娃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已回到木屋門外。她感覺自己好像到了鬼門關打了個招呼,但一切都很模糊,沒法想起太多。
「諾娃小妹!你到底去哪裡了?」未等她回過神來,夏絲妲就第一個從屋裡衝出來抱著她,閃亮的紫瞳流露著真摯的擔憂之色。「剛才你突然不見了,我到處找都找不著,你到底去哪裡了?」
「嗯......」她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那位擁有神級味覺的棕髮少女,那些猶如火山的泡芙,都好像是一場夢,但口裡留下的感覺又有幾分真實。
「諾娃!你沒事吧!」這時,愛德華從另一邊衝過來。他滿頭大汗,頭髮散亂,一看就知道是為了尋找諾娃而不停奔波。
「我沒事,」無論如何,她總算逃出地獄之門,活過來了。看著少年氣喘連連,一心為了自己的安危而奔波的樣子,她突然想起那段短暫的「走馬燈」。
「謝謝你。」她輕聲說。
「甚麼?」愛德華一時搞不著頭腦。
謝謝你一直如此關心我。「沒有,就只是『謝謝你』。」
日落前的光芒把太陽最後一絲溫暖留給森林的每一角落,而這一刻,那道光芒似乎比平時更暖和。
和滄藍的《風色晴空‧風躍篇》Crossover的小番外,總算趕上在聖誕寫好,就當是今年的聖誕特別番外吧 :)
神級廚師安瑟 vs 十分挑剔的諾娃XDDD
吃幾個泡芙就可以見到走馬燈,到底是諾娃強大還是泡芙更強XDDDD
總而言之,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我們在第七迴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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