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把熟悉的女性尖叫傳出,奈特一時愣住,慢了反應,右前臂被狠狠割下一刀。他立刻掩著傷口後退,雖然傷口未深至骨,但也血流如注。奈特使用「快速治癒」術式治療傷口的同時,往左側,也就是聲音傳出的方向望去。
少女如雪般潔淨的白髮在銀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她那雙如同寶石般閃耀的紅瞳在昏暗中更顯亮麗。她望向奈特的眼神既有焦急,又有楚楚可憐,奈特正好奇她為何沒有衝向自己,下一刻便看到她頸上那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銀光。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動,」一把女聲從莫諾黑瓏身後傳出,那聲音的語氣聽起來平淡,卻令人倍感冰冷。
不論是愛德華和奈特,以及不遠處的諾娃都定住動作,屏息靜待女士帶著莫諾黑瓏走到月光下。只見女士一頭閃亮的漆黑長髮隨風飄逸,雙瞳散發出的紫光在銀輝中顯得柔和而深邃。外披一件烏黑外衣,身穿雪白睡裙的她右手持著一把劍柄墨綠的銀白長劍,架在莫諾黑瓏頸項上,而她的左手則把莫諾黑瓏的左手壓在背後,不讓後者能夠輕易反抗。
「『薔薇姬』?」
「夏絲妲?你怎會在這裡?」
愛德華和奈特同時驚呼。
「宅第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當然會留意到,」夏絲妲笑著回應愛德華。她的樣子看起來像平時一樣輕鬆,就算莫諾黑瓏欲掙扎,她也不改臉色地不讓她動。「你忘了你和『黑白』小妹打鬥的地方,就是我房間的旁邊嗎?」
愛德華和莫諾黑瓏打起來的地方,正正就是夏絲妲起居所在的側翼。不久前愛德華經暗門逃往的房間隔壁,就是夏絲妲的客廳。夜深人靜,輕微的聲音已能穿透牆壁,更何況是打鬥的聲音。
「那時我正要梳洗就寢,突然聽到走廊傳來不尋常的動靜,以及一些金屬碰撞聲,就覺得不妥。我提著劍離開房間後,便在不遠處看到形單影隻的『黑白』小妹,就自然上前去問問發生甚麼事了。」夏絲妲解釋道。
她的解釋有八成是事實。實情是,當時夏絲妲正準備跟平常一樣偷溜到花園作晚間散步,她打算更換睡衣時聽到外面有動靜,所以才能那麼快作出反應,提著「荒野薔薇」來到走廊外,並從後悄悄接近打算追上愛德華的莫諾黑瓏。
沒料到後面有人的莫諾黑瓏在當時看見夏絲妲時十分驚訝,她退後一步的同時放出「水劍」術式攻擊,但被夏絲妲俐落擋開。二人就此開始了戰鬥,一方用術式,另一方用劍和藤鞭,從一樓的側翼一路沿著樓梯打至地面層。莫諾黑瓏在期間一直想辦法從夏絲妲手上逃離,與奈特會合,但夏絲妲哪會讓她得逞。她在莫諾黑瓏快要進入主翼走廊的範圍時以攻擊制止,逼使她跑到樓梯退守,不讓莫諾黑瓏有機會到達右翼。到達地面層後,二人繼續互有攻防,夏絲妲主要以速度和經驗制勝,而莫諾黑瓏則以術式的類型和攻擊方向取得優勢,期間夏絲妲有被術式擊中,而莫諾黑瓏也有掛彩。二人互不相讓,爭持之際,莫諾黑瓏因一時鬆懈,被夏絲妲設下的藤鞭綁住,而在同一時候,對戰期間經由藤鞭流進她身體的「荒野薔薇」的毒發作,令她無法動彈。夏絲妲抓住機會,立刻上前用劍架住莫諾黑瓏的頸,不讓她有機會逃走或反擊,並把她帶到白大廳來。因為她猜到,要是愛德華和奈特在諾娃房間附近打起來,前者一定會想辦法將奈特引到白大廳,或者後面的翠綠大廳去。
二人經由新翼的樓梯再次回到一樓,一來到白大廳的入口,便看到愛德華正要斬向奈特。莫諾黑瓏的高呼是驚呼,也是求救,卻沒想到這樣會令奈特分心,因而中了愛德華的斬擊。
「你果然選擇來了,」這時,夏絲妲望向奈特。
「甚麼意思?」奈特掩著傷口,冷冷問道。他用術式治療傷口後,大致上全好了,但仍然隱約有些痛楚,額上仍流著冷汗。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來的嗎?」夏絲妲微笑地問道。
「你說的話我就得聽的嗎?以為自己是誰?」奈特不客氣地回應。
「夏絲妲,你說的是甚麼事?」愛德華一臉疑惑,完全聽不明白夏絲妲在說甚麼。
「昨晚我在花園散步的時候遇見奈特,跟他談了幾句。在言語間我得知他今天的潛入計劃,並警告過他要小心考慮,沒想到今天還是見到人了。」夏絲妲沒打算隱瞞,她早就決定好,當愛德華問及此事時會和盤托出,但她不會在事前主動向他透露半句,因此愛德華一直不知道奈特曾經潛入過。
愛德華面露驚訝,心裡既是驚訝又有些憤怒。夏絲妲留意到他的表情但沒有理會,她先是把視線投向奈特,再轉頭望向諾娃,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後,回頭望向奈特問道:「現在看來,你的想法改變了?」
「對啊,為什麼你沒有殺掉姊姊?」莫諾黑瓏讀出夏絲妲所指之事,也激動地追問。她欲衝向奈特,但才踏出半步,夏絲妲便「貼心」地用「荒野薔薇」拍了拍她的頸項,加上一個微笑,著她不要動。「你明明說過無論如何都會取她性命的!」
「事情比想像中棘手,不得不改變做法。」奈特簡單地解釋。
「是嗎?我倒是想知道會有多棘手。」夏絲妲輕笑一聲,看穿奈特有所隱瞞。
聽到這裡,諾娃心裡滿是疑惑。
她知道的是,不久前自己正要離開房間尋找愛德華時,看見站在門邊的奈特。起初奈特是在黑影之中,沒法仔細看見其身影,但到他現身在月光下之時,卻突然卸去了某種術式,回到銀髮的模樣。
當時奈特提著劍接近諾娃,一副要殺她的模樣,但當他快要把劍插向諾娃之際,又頓住了動作。回復到冷靜的奈特,認真地請求諾娃跟他走,拋棄愛德華,期間說了些繼續參加「八劍之祭」只會害她性命之類的說話。諾娃嚴詞拒絕,表明自己只會留在愛德華身邊,依契約與他一起走到最後。似是明白說服無效的奈特硬下心腸,決定強行帶諾娃離開,諾娃不依,二人打了起來。諾娃用術式作攻擊手段,而奈特除了用「黑白」抵擋,也有用跟諾娃所用相似的術式反擊,期間諾娃使用「護盾」術式防禦時被擊開,被同在走廊上的愛德華接住,這就是三人碰頭的緣由。
諾娃感到疑惑的是,若果奈特真心想殺她,她不會有反擊之力,但為什麼他一次又一次地轉換心意?而且如果他要的是自己的性命,那麼為什麼那天要在波利亞理斯手上救起自己?
「但……」
「倒是你,不是說過不會插手的嗎?」諾娃正要開口,奈特似是察覺到甚麼似的,立刻插口轉移話題。「不插手,但現在又綁住莫諾黑瓏,這是甚麼意思?」
「我的確表示不會插手你的計劃,但沒有說過不會湊熱鬧啊?」面對奈特一次又一次的質疑,夏絲妲每次都答得很坦然。「你跟諾娃和愛德華的事,我沒有干預,但既然『黑白』小妹來到我房間外面,那我去測試一下她的能耐,也很正常吧?」
「你……」
「我從來只會依照自己的意思而行事,沒有站在任何人的一邊,不受任何人束縛,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奈特正氣結著在想該說甚麼回應,夏絲妲立刻加上一句,令他更說不出話來。
「那你現在把莫諾黑瓏綁過來,是想怎樣?威脅嗎?」奈特好不容易才下了氣,問另一件事。
「只是把人帶過來而已,你想搶也可以,想繼續跟愛德華打也一樣可以,只是,」夏絲妲說完,緩緩把劍轉而指向奈特,掛著微笑冷冷地說:「要是想搶的話,就會多一個對手,這樣很清楚吧?」
「你別想妨礙奈特!」趁「荒野薔薇」不再架在頸上,莫諾黑瓏立刻用術式掙脫藤鞭,脫離夏絲妲的束縛。
夏絲妲只是恍然大悟地一笑:「我之前便說過,你其實有能力自行解開綑綁的,果然如此呢。」
沒想到自己的反抗正中夏絲妲下懷,莫諾黑瓏偷瞄身後不遠處的奈特,有些慌張:「這……只是湊巧而已!」
在奈特面前,我要是一個順服聽話的女生,不能被眼前這個人毀掉自己的努力!莫諾黑瓏心裡對自己說。
「湊巧的話,就不會一直裝著中毒不動吧。」面對莫諾黑瓏瞪著自己,雙眼似是有火的眼神,夏絲妲心裡毫無波瀾,再加上一句。
「我沒有裝!剛才的確是動不了,只是身體慢慢中和了毒素而已!」莫諾黑瓏急忙解釋。
「但你的姊姊,可是從來都不會中這把劍鞘的毒啊?」夏絲妲故意點出。
「姊姊又不是我,怎會一樣?」莫諾黑瓏繼續沒好氣地駁斥。她深了一口呼吸,眼神變得冰冷:「你這個人,果然不能──」
「夠了!」就在這時,奈特的一句高呼打斷了兩位女士的對話。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煩躁,一刻都不願再等:「總之今天我一定要奪走『虛空』,不論任何代價!」
說完,他立刻踏前,以左手握劍,趁愛德華未及反應之時斬向他──
「會這麼容易讓你得逞嗎?」出乎奈特意料之外,愛德華正面接下他的攻擊。他立刻把「黑白」往左邊壓下,並一步踏前,快速刺向奈特的臉頰。
糟糕──!
奈特立刻往左邊閃開,但慢了一步。「虛空」的劍刃在他的耳骨對上位置擦過,劃破了些頭髮,也劃破了其眼罩的綁繩。
「奈特!」
奈特急忙往愛德華的腰下橫揮,令後者受了些傷,但左手握劍的他沒法阻止自己的眼罩隨風飄落到地上。就在莫諾黑瓏急忙回頭之際,奈特那無人見過的左眼漸漸暴露在銀光之中。那是跟其右眼一樣漆黑如夜的黑瞳,但不同的是,左眼似是無神,另外有一條長長的傷疤由其眼眉延伸至眼袋。7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ov8QEbtWn
「這……」
奈特立刻掩眼後退,但一切已經太遲。
左眼上雖有傷疤,但拋開這一點,奈特的雙眼無論從眼神到眼角,都與愛德華十分相像。假如只有奈特一人在,也許不會留意到甚麼;但現在愛德華就站在他的旁邊,同時看著二人,就算是多麼冒失的人,都不難看得出二人相貌的相似之處。
那飄逸的銀髮,本以為是月光之色,但現在看來,彷彿是漆黑染上銀後的形成之態;那眼神,即刻加上一條傷疤,但依然無損其銳利,與愛德華給予人的那副堅定一模一樣。
夏絲妲頓時回想起,某天她曾經跟愛德華開過玩笑,說假若用術式把他的頭髮染為其他顏色的話,會是怎麼樣。當時她捉弄地提出過,若是愛德華留長髮的話一定會好看,還差點打算試用術式模擬一下效果。
當時的事,最後以愛德華的拒絕而不了了之。夏絲妲曾經在腦中想像過他長髮的模樣,但在想像的時候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現在看著奈特,她終於明白,那份奇怪到底出自何處。
她不禁感嘆,原來昨晚自己那個瘋狂的猜想是沒錯的。不,在森林裡第一次對決的那天,她已經隱約地感覺到大概。那氣息,那劍術,何其相似。
她忍不住笑了出聲。原來真的是那麼荒唐!
「奈特你……」愛德華目瞪口呆,看著奈特,久久才能回神:「到底是?」
「愛德華?」莫諾黑瓏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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