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剛過破曉,天色灰暗,天空上盡是灰雲,看起來像是快要下雪。寒風雖冷,但不強烈,她輕輕地吹拂樹木,發出「沙沙」聲響。微弱的灰光從窗外灑進房間裡,奈特躺在床上,他沒有束起長髮,也沒有戴上眼罩,只是凝視床頂布匹的花紋,若有所思。
圍繞著他身邊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柔軟舒適的床舖、華麗且美輪美奐的傢俱裝飾,不過幾個月前,這些東西都是他每天起居生活時會看見的物品,習慣了被包圍在其中;但現在看著它們,他卻會感覺陌生,覺得有種違和感。可能是睡了幾個月旅館的床舖,習慣了市井的生活,待在光鮮亮麗的環境時,反而會不習慣,但當奈特再思索一會後,他發覺之所以會有那個違和感,原因在於自己。
再一次待在這個熟悉的家,周遭的一切一如往昔,只有他變得不一樣。
奈特嘆了一口氣。他伸手摸了摸左眼,上面的疤痕仍在,它與周遭的皮膚格格不入,稍微凸出了些。
沒有改變,奈特看著左眼的模糊景象,心裡感嘆。
果然,就算過去改變了,結果並不會反映在我身上呢。
他繼續用手觸摸疤痕,思緒不其然地飄到那段跟左眼疤痕有關的過去。
那時候,奈特把諾娃帶上,一同前往路易斯的訂婚典禮,而諾娃就在典禮的晚上被波利亞理斯擄走。他遍尋諾娃不果,急忙回到冬鈴城堡跟夏絲妲相討對策。二人根據夏絲妲從情報探子打聽回來,波利亞理斯或許身在歌莎郡的消息到處打探,花了幾天時間,終於找到波利亞理斯藏身的堡壘。夏絲妲負責在堡壘外當黑狼們的對手,而奈特則跑進堡壘救人。他到達的時候,看見波利亞理斯剛強吻完諾娃,正打算嘗試伸手取出「虛空」,登時怒不可遏,上前阻止,並與波利亞理斯打了起來。本來奈特佔上風,沒想到波利亞理斯突然施放術式,令房間滿是黑煙,隱藏自己身影,一下扭轉局勢。當時奈特手上的只是普通的銀劍,沒法用「虛空」抵消黑煙,他奮力防守,憑直覺和速度悉數擋下攻擊,但就在他某次擊開波利亞理斯的佩劍「烏霧」後,後者的身影突然消失,並瞬間出現在奈特左前方。奈特反應不及,結果左眼便被斬下一刀。
對決當然是以波利亞理斯的敗北告終。諾娃事後立刻替奈特治療傷口,但或許是「烏霧」劍身埋有甚麼不為人知的術式,就算動用到「虛空」的力量,左眼的傷口沒法完全治癒,眼球是治好了,但就在眼睛對上的位置留下一條疤痕。奈特一直不覺得甚麼,直到重回過去,他思慮這條疤痕或許會惹來不必要的注意,戴上一個眼罩會較容易隱藏身份,所以便一直戴著眼罩,直到現在。
奈特重回過去後,愛德華沒有被波利亞理斯斬傷眼睛,也沒有被其他人傷及過左眼。過去是改變了,但其結果並沒有反映在奈特身上。
果然我是脫序了,奈特自嘲地一笑。他早就知道原因,也早就接受了,只是再一次實感到即刻改變了過去,一切與自己不會再有關係的時候,還是有些感慨。
「怎麼了?在想些甚麼?」就在這時,一把聲音打斷了奈特的思緒。
奈特往聲音方向一看,先是怔住,然後急忙把手收起,裝作沒事發生過:「呃……是你啊。」
「剛剛醒來的嗎?」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夏絲妲。她身穿華麗長裙,頭上的黑髮以髮髻束起,以雪妮的形象出現在奈特的眼前。奈特碰上夏絲妲的視線時,他的身子愣住一陣子,之後才慢慢放鬆,似是一時不習慣自己本來的面貌這樣被瞪著。
「沒有,大概天剛亮的時候醒來的。」奈特知道夏絲妲是想打探他醒來的時間,他直接回應,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見奈特如此老實交待,夏絲妲露出滿意的笑容:「早知道你醒了,我便吩咐僕人為你準備早餐。」
「不用了,我沒甚麼胃口。」奈特搖頭。他現在沒有甚麼心情進食。
「話說你既然那麼早醒來了,怎麼不到處走走,一直躺在床上?」夏絲妲關心地問。
「我只要一離開房間,你必定會察覺到吧。」奈特一臉無奈,一眼便看出她的所謂關心,其實是想試探自己有否離開過房間。他直接點出事實:「把我安排在你的鄰房,不就是為了看守監視嗎?」
「不愧是你,看得通透。」哼,那麼快便看出自己身處的位置,不愧經是這裡的主人,夏絲妲為奈特的敏銳感到滿意。她看了看奈特,問:「傷口都好了嗎?」
「我還未仔細檢查,但看起來應該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奈特這才想起,自己未檢查身上的傷口,看看自癒能力減低到哪一個程度。他動了動手腳,身體沒有傳來甚麼疼痛,那麼應該是幾近全好了。「好得比我想像中快呢,諾娃……有幫忙治療嗎?」
說到諾娃的名字時,奈特忍不住別過頭去。看起來像是難為情,其實他心裡萌生的是愧疚。
夏絲妲輕輕地點了點頭,收起了笑容:「但她只是施予幾個簡單的術式而已,她要把精力都集中在治療愛德華身上。」
「……對,也是呢。」奈特一時不懂得回應。「當然應該是這樣。」
對,對現在的諾娃,又或夏絲妲來說,自己只是個外人。這是他一直樹立的形象,也的確是事實,那麼還胡亂奢望甚麼呢?
空氣頓時變得安靜,靜得有點可怕。
「重回舊地,覺得一切熟悉嗎?」過了一會,夏絲妲一問,打破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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