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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路易斯身處安凡琳的第二天早上,當他正在安凡琳城堡的客房裡處理公文時,另一邊廂,身處冬鈴城堡的愛德華正在走廊上站著,他看著窗外的庭園,一臉凝重地沉思著。
今天是水仙月二十日,春分已過,用時間算的話,理應已踏入春天。庭園的大樹們仍是光禿禿一片,只有枯枝,未長出葉子,但地上的野草已經開始發芽,代表春天到來的雪花蓮也早在庭園一角盛開。一切看起來似是很正常,但這些日子的天色一直陰暗,藍天幾乎不見蹤影;天氣仍然寒冷,每天狂風大作,仍會下雪和落雹,氣溫沒有要回暖的意思,跟以往的水仙月天氣很不一樣。
縱使愛德華沒有住在安納黎北方的經驗,對這一帶的四季天氣變化不是很熟悉,但他很清楚知道,眼前的景況是不正常的。
就算是北方,踏入春分後理應會因為日照時間變長,氣溫會漸漸變暖,但他眼前所見的景色,跟過往一個多月幾乎一樣。他聽過城堡裡的僕人就此事竊竊私語,說今天的水仙月天氣異常,花草都比以往遲了盛開。住在冬鈴城多年的人也這樣說了,那一定是異常沒錯。
這也是「八劍之祭」的影響嗎?愛德華在心裡問道。
因為祭典未完結,神為了促使國家的人繼續信仰祂,不離棄與祂的契約,因而操縱天氣,令它顯得不正常嗎?
他不其然想起亞美尼美斯在這些月間的侵略,安納黎每次都處於劣勢,但最後都能反勝,這難道都是神的安排嗎?
那天在睡房裡,諾娃在眾人面前所述的祭典真相頓時在他的腦海裡浮現。思源回到那個眾人聚在自己床前凝重地討論的過去,奈特的身影瞬間在他的眼前出現。與回憶中他的視線對上一刻,那冷酷的眼神,頓時令愛德華想起對決時那些冰冷的銀光。劍與劍的鏗鏘聲在他耳邊響起,白劍向他斬來的一刻,胸口傳來一陣麻痛,彷彿再一次被刺穿。愛德華登時驚醒過來,急忙抹去額上的冷汗,調整呼吸,冷靜下來。
不經不覺,那場對決過後,原來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他心想。
這兩星期間,經過長時間的休息和諾娃的悉心照顧,他身上的傷經已全好,體力也恢復了九成以上。那次對決做成的大部分傷口早在對決過後兩三天已被治好,唯獨最麻煩的胸口刺傷花了一星期,皮膚深層和內臟才完全癒合。
愛德華呼了一口氣。這次,他又很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命,要不是諾娃取回完全的記憶,及時為他止血,他應該會就此長眠,甚麼都不知道便離去。
他總是依靠著她,但也是他,令她將要失去性命。
「咦,你在這裡看風景嗎?」這時,一把聲音令愛德華回過神來。他轉頭望去,看見諾娃正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她緩緩走過來,站在他身邊。
「嗯,稍微休息一下。」愛德華點頭,看起來沒甚麼心情。
「外面的風很猛,站在這裡會著涼的,不如回房間休息吧。」諾娃擔憂地提議。
愛德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早就猜到諾娃是來勸他回房間的,同樣的說話,他已經聽了差不多有一星期之久。「我的傷都已經全好,你也太擔心了。」
「沒錯,傷口是好了,但你之前流了太多血,體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回復的,」諾娃臉上的擔憂沒有退去,她堅持道:「還是多休息一點比較好。」
「已經休息了差不多兩星期,再躺著的話我都要變石頭了,」說時,愛德華向諾娃投去一個不滿的眼神,彷彿在嫌她囉嗦。「我明白你擔心我,但我真的沒事了。」
諾娃望向愛德華,正想說些甚麼,這時他收起不滿,向她投來一個微笑,彷彿是在道謝。她一時覺得害羞,把視線往一旁移開,不經覺望向他的腰邊,這時才發覺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不需用手杖支撐著走路了。
或許真的是自己太擔心了,諾娃心想。她收起想要說的話,見愛德華望向窗外,也一同跟隨。
「你在想事情嗎?」短暫的安靜過後,她輕聲問道。
「嗯。」愛德華點頭。
「關於……奈特的事嗎?」諾娃猜想。
愛德華沒有回話,只是點頭默認。
「他的事……你怎樣看?」諾娃問的時候眼神閃縮,她小心地把頭轉向,查看愛德華的反應。
「我還在整理思緒,心情很複雜。」愛德華繼續望著窗外,故意避開諾娃的視線。「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認識的自己,原來並不是全貌。」
用了兩星期的時間消化,雖然仍然覺得有些不習慣,但愛德華總算接受了奈特是另一個自己。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奈特很神秘,只知道他對自己的行事和思考都很有意見,處處針對,而且想取自己的性命,但沒想到他居然就是自己,而且是一個月後的自己。
奈特所說的話,所作的事,在得知身份的真相後,愛德華對這些都感到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總是依照理性思考而行動的人,所有事都三思而後行,沒想到原來自己也會有那麼不顧後果,情感先於理性地行事的一面。他也沒想到自己可以為了達成一個目的,而不惜一切,甚至利用他人也在所不辭。
最初遇上諾娃時,他曾考慮過收起所有感情,只把她當作可利用的對象對待,但後來因為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關係慢慢磨合,又一同經歷了生死,覺得利用他人很冷酷無情,不是自己希冀的做法,便收起這個想法。奈特與莫諾黑瓏之間的關係讓他看到,自己到底可以冷血到甚麼地步,可以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毫不猶豫地利用他人的感情。愛德華理解奈特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但同時,也因為這份理解,令他對自己更加感到不了解。
「看著他,我感到害怕。」良久的沉默後,愛德華低聲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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