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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下午,夏絲妲在史威登市附近的一個森林裏獨自走着。
兩天前離開諾法斯蒂公會後,她就一直留在史威登市,不是在市內各處散步,就是在下塌的旅館休息。看起來似是普通的閒逛,沒有特別的目的,但其實從散步的路線,到下塌旅館的選擇,她都有層層的考量。
──她要找出那個跟蹤她的人。
夏絲妲在離開公會後不久便開始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起初她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但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感覺到有一道氣息在她的背後,這令她坐實了自己被跟蹤的想法。她曾經數次嘗試反跟蹤,但那人的氣息飄忽,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因此她都失敗了。當時她覺得最大嫌疑的跟蹤者身份,應該是巴頓提及過的那位受僱於霍夫曼家,要刺殺她的「婓爾」,但不敢肯定。
觀察了幾天,她有了些想法,便決定一改路線,到平日無人問津的森林去。
抬頭看着高聳入雲、屹立不倒的松木,低頭俯視隨風搖曳、斑駁陸離的樹影,眼前的景象令她突然回想起直到上星期前還在居住的木屋附近,修奈斐山上的風景。
唉,夏絲妲不禁在心裏嘆氣,還是忘不掉呢。
幾天的閒逛,除了是為了找出跟蹤者,也是為了給自己思考的時間。
巴頓問她最近心情是否不好,當時她否認了,但其實他是對的。夏絲妲確實是在煩惱,煩惱自己繼續舞劍的目的。
她早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艾溫的影響,但愛德華卻清楚點醒了她,她一直都活在他的陰影裏,從她繼承「荒野薔薇」的一刻,直到現在,沒有改變。
也許陰影不是一個正確的說法。被點醒自己對艾溫的愛與恨後,她看清了自己的心結,也就沒有像以前那樣恨他了。但這樣一來,她反而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所希望尋找的,是否都沒有意義。
這些年來,她藉着劍,藉着一場又一場的生死對決,試圖在當中尋找一條深藏心底的問題的解答,而那條問題正是跟艾溫有關係的。有時候她會懷疑,比起精進劍道,她更在意藉着劍去尋找答案。自己不是單純因為喜歡劍術而走到今天,劍只是被她利用來尋找答案的道具而已。她不是沒有想過放棄繼續耍劍,只是一直以來都未有那份決心而已。
既然現在想通了,那麼還要繼續一個人堅持尋找的道路嗎?我到底還想尋找些甚麼?
但如果我捨棄了這個目標,又能做些甚麼?
突然,夏絲妲在樹林中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你一直都跟着我,出來吧,『婓爾』──不,『菲特琳』霧繪千鶴。」她對空無一人的樹林大聲說。
話音剛落,未幾,夏絲妲身後不遠處有一個身影從樹後緩緩走出。她一轉身,發現那人正是「八劍之祭」的舞者之一,霧繪千鶴。
與起始儀式那天相見時一樣,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千鶴留有一頭淺棕色的長髮,全數用百花頭飾束成髮髻並綁在頭後。她身上所穿的服裝款式獨特,有點像把一塊大布稍作剪裁,並利用腹部的長布緊密地包裹在身上。外衣的顏色如同夏日穹蒼,上面繡有似乎只有在東方才能一見的粉色花朵,在領口位置可以看到內裏還穿了一件淡橙單衣。雖然這件衣服跟她在起始儀式時所穿的那件不一樣──沒有那件百花外衣那麼華麗,雙袖的長度也短了一半以上,但在夏絲妲眼中,兩者款式差距不大,兩袖依然寬闊得能充當口袋使用。而跟安納黎大多數女性不同,她的腳裸並沒有蓋在外衣之下,而是暴露在空氣之中,只用一雙白襪遮蓋之。腳上所穿的是一對木造的鞋,同樣是安納黎沒有的鞋子類型。
「真厲害,為甚麼你會發現的?」千鶴以優雅的步伐走近夏絲妲,並笑着問,似乎對於被發現一事很是好奇。她指的發現,不只是她的行蹤,更似是指向夏絲妲剛才所提及的兩個稱號。
「你的代號都離不開『玻璃』,那是指你的劍『璃霞』吧?」夏絲妲問。
夏絲妲在外旅行時,曾經到過安納黎東方的不同國家。雖然沒有到過千鶴的國度,但在旅途中曾經遇上過那個國家的人,並偶然得知「璃」是當地語言裏「玻璃」的其中一隻字。但她只聽過那字的拼音,千鶴的劍名也是從其拼音認識,所以她大半是依靠直覺猜測的。
「我的劍的確是叫『璃霞』,但又跟你所說的代號有甚麼關係?」千鶴用闊袖半掩着臉,疑惑地問。
「我打聽過了,五十年前這個國家有一個來自東方,代號『菲特琳』的女暗殺手。她擅長用劍,武器名字是『Rika』,和你的『璃霞』一模一樣讀法。」夏絲妲解釋。她今早再回去找巴頓問了一遍,就是在那時候得知「菲特琳」所擁有的劍名。天下間沒有那麼多的巧合,她才不相信兩者只是剛巧讀音一樣。「安納黎每年雖然有不少異國人來訪,但來自遠東的卻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在這裏定居,以刀劍為生的遠東人,只要稍微打探便能輕易查出。」
「但你不會覺得我有可能是『菲特琳』的女兒?」面對夏絲妲的推斷,千鶴沒有給予肯定,而是拋出另一條問題質疑。她依然優雅地笑着,笑起來像是無辜又無知。
「如果你是『菲特琳』的女兒,那麼你就是『婓爾』吧。但女兒為甚麼要起一個跟母親意思一樣的代號?」夏絲妲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反駁,便繼續解釋自己的理據。「『菲特琳』和『婓爾』都是安納黎裏「玻璃」的古語,差別只在『菲特琳』來自南方古語,而『婓爾』則來自北雪之地一帶的古語。而且雖然見面時間短暫,但我在起始儀式上觀察過你,從一舉一動看就知道這人不是一個沒碰過劍技,只會耍劍表演的舞女。我調查過『婓爾』和你的行蹤,發現凡是你去過表演的地方,都一定會有『婓爾』暗殺的記錄。但正如我剛才所說,為甚麼女兒偏偏要跟母親起一個意思一樣,但用字不同的代號?如果是想讓人把自己誤認為母親,大可使用同一個代號。如此有意為之,不會是為了掩飾自己是『菲特琳』的事實吧?為了不讓世人知道你有不老的容顏,因此要更改代號和行事習慣,只是你取代號的習慣出賣了你。我不知道你是怎樣保存樣貌的,但你也應該知道,在擁有精靈、龍和術式的安納黎,不老容顏並不是甚麼意外新奇事。」
其實夏絲妲甚至拜託過巴頓調查被「菲特琳」和「婓爾」殺死的人是否有共通點,只是資料太稀疏,到今早為止都未能趕及取得足夠資料用以比較。
「哈哈,」聽完夏絲妲認真詳細的論述,千鶴忍不住掩嘴輕笑。「不愧是『薔薇姬』,這麼快便看穿,果然是我相中的美麗之人。」
面對千鶴的肯定,夏絲妲並沒有驚訝。對於千鶴的稱讚,她毫不在乎,手依然放在劍柄上不動,問:「那麼你現在想怎樣?要替霍夫曼家取我性命嗎?你也是舞者,接下本為敵對關係的貴族家的委託,腦袋沒有問題嗎?」
「既然霍夫曼家給出優厚的酬勞,那麼當然要接下啊。而且這個委託只是順便,可以讓我找到你,製造一個可以與你一戰的機會,」千鶴輕輕一笑,並從袖中取出「璃霞」,握在手上。「不知道你願意奉陪嗎?」
夏絲妲仔細打量,「璃霞」是把短劍,長度比一般單手劍短約四分之一。其劍身閃耀着水藍之色,看似柔和,但劍身中央卻有一條深長血槽,給人巨大的反差。其護手是一整塊如大海般深邃,又如夜空繁星般閃爍的青金石,劍柄被兩條黑色粗布帶交叉包裹着,而劍柄末端則鑲有一顆大珍珠。比起重視功能的暗殺用兵器,夏絲妲覺得這把劍更像那些貴族喜愛的儀式武器,只能用作裝飾而不能打,但既然這把劍已經陪伴她幾十年,那就一定有其特別之處。
她往後一踏,用左手拔出「荒野薔薇」,劍鞘在劍被拔出後頓時化為藤鞭,掉到地上。
「我想拒絕也不行吧──!」不給千鶴準備的機會,夏絲妲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前,瞄準千鶴的前腹反手斬去──
千鶴輕易便把「荒野薔薇」架住。正當夏絲妲要捲劍向上攻擊時,一道怪風吹過,劃破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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