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天的早餐過後,諾娃獨自在愛德華家的庭園裏散步。明明是第一次來的地方,但她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好奇地到處張望,相反,她的心神似乎都不在風景裏,煩惱的心情在其臉上表露無違。
她煩惱的不是其他,正是愛德華的問題。
自從昨天一入門便跟父親吵了個架後,愛德華便把自己關在房間,一直不出來。昨晚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他都沒有列席。不跟愛德華睡在同一房間的諾娃沒法得知他是否在所有人都離開餐桌後才到飯廳進餐,還是請僕人把飯直接送到他的房間裏去。總而言之,她曾經數次到過愛德華的房間找他,但他都是一副沒離開過,也不想離開房間的氣呼呼模樣。
諾娃知道他躲避着家人,尤其是父親。她曾經嘗試跟愛德華傾談此事,希望能令他心情好一點,放下憤怒,好好跟基斯杜化說一次話。但無論她說甚麼,他就是不聽勸。她明白他心裏那份憤怒卻又內疚的複雜心情,愛德華心中還是原諒不了父親的過去,但同時對破壞了昨天難得一聚的時刻而感到內疚,不過一回家就整天把自己鎖在房間不見人也未免太過分了吧。她有點看不過眼,但又不想直接在他面前指出來,因此獨自煩惱了一整天,直到現在決定出來散心。
走着走着,她走到一棵巨大的榆樹下。她突然想起,愛德華曾經提過家裏有一棵有着數百年樹齡的巨大榆樹,是第一任雷文男爵種下的。眼前這棵榆樹枝幹粗大,靜心感受的話,會感受到跟年輕大樹截然不同的高純度力量──只有百年以上的生物才會散發這等力量,所以想必這就是他說的那棵榆樹吧。
她跪在樹下,注視自己的雙手,近日煩惱的另一件事頓時浮上心頭。
「『Lapika』(風鎖)。」
她呼了一口氣,再閉上眼隨意說出一句咒語。再張開眼後,雙手範圍的草都停止擺動,證明「風鎖」的咒語成功了。
「『Asileada』(激活)。」
她解除了風鎖,再隨意依照腦海浮起的另一句咒語,對榆樹某條剛長出來的小樹枝施以「激活」術式,當她張開眼睛,正如她所料,樹枝已被術式活化,長成一枝茁壯的粗樹枝。
這些術式,以至感應和辨別生物力量的方式,夏絲妲都沒有教過她,但諾娃都清楚記得它們,並可以熟練地操縱之。這一切令她更肯定,那些越來越清晰的過去記憶,以及以前的「神官」身份,都不是假的。
就在這時,莫諾黑瓏刺死她前的那副可怕面容突然在其腦海中出現。她頃刻感到呼吸困難,全身顫抖而無力,勉強用雙手支撐才不至於倒在地上。她嘗試調整呼吸,但全身都被驚恐的感覺控制,無論她如何想把意識集中到現實去,但整個人都好像陷在惡夢裏,就像沒有出路的迷宮,沒法逃離,只能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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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以後發生甚麼事,我們都一起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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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句話閃過她心頭。她頓時像抓住救生繩一樣,慢慢依着繩索的引領爬出迷宮,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呼吸漸漸回復暢順,她背靠樹幹坐着,雙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藉着從那裏散發開去的安心感讓自己平伏下來。
剛才在腦海中冒出的那句話正是愛德華對他說的。不知怎樣,最近無論她遇上甚麼難題,只要想起愛德華,心裏都浮現出一種溫暖的感覺。她覺得,只要有愛德華在,一切都可以解決。想到這裏,她的臉上頓時浮起一個微笑。
「諾娃?你在這裏做甚麼?」就在這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她背後傳出。
「嘩!」諾娃嚇得立刻尖叫,並站了起來,轉過頭後才發現來者是愛德華,頓時鬆了一口氣:「……是愛德華啊,別在背後嚇人吧。」
愛德華不明白諾娃為何反應如此驚嚇,語氣帶點不滿:「我哪裏有嚇人了?只是打招呼吧?」
「呃……對不起。」諾娃充滿歉意地低頭道歉。
「沒關係,又不是甚麼大事,」愛德華搖頭表示不介意,並逕自坐到樹下,再拍拍身旁的草地,示意諾娃可以一起坐。她坐下後,他便問:「那麼你剛才在這裏做些甚麼?練習術式嗎?」
諾娃點頭。這時,她想起一件要跟愛德華相討的重要事。
「愛德華,從今以後的對決,請讓我以術式助你一臂之力吧。」諾娃說。
「不行,我拒絕。」愛德華立刻否決。
「為甚麼?」諾娃不接受這個答案,立刻追問。
「舞者之間的對決是堂堂正正的刀劍決鬥,使用術式的話就不是公平的決鬥。」愛德華簡單直接地說明自己的看法。
見愛德華似乎沒有讓步的意思,諾娃有點焦急,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底話:「但我不想再當旁觀者,只能看着你受傷而沒有作為。我也想為你出一分力!」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還是不行。」聽畢,愛德華的態度軟化了一些,但仍然堅持不改變自己的決定。
「為甚麼不行?每位舞者都會盡用他們的劍和劍鞘的能力,例如夏絲妲的攻擊模式就充份運用到其劍鞘的能力,路易斯則會在對決上利用『神龍王焰』的龍火能力。我是你的劍鞘,術式算是我的能力之一,那麼我在對決上用術式輔助你,在『八劍之祭』裏是公平的,不是嗎?」見動之以情不行,諾娃決定說之以理,以愛德華最着重的戰力差距這一點切入。解釋完後,她再精警地加上一句:「能夠利用的力量的都要用上,才能贏到最後,不是嗎?」
「但……」愛德華欲想反駁,但諾娃的話卻令他陷入沉思。他認為諾娃說的話並沒有錯,而且跟其他舞者比較,他們二人組合的不利條件實在太多了。如果不把術式用上,恐怕很難收窄與其他舞者的力量差距。但讓他猶疑的,除了是想盡量堅持堂堂正正的決鬥,更多的是不想見到諾娃因為輔助自己而受傷,他不想有這種事發生。
但這些都是他的意願而已,那麼諾娃呢?我不能因為想保護她,而把自己的想法套在她身上。愛德華思考的時候望向諾娃,只見她眼神堅定,很是認真。他再仰望頭上的榆樹,頓時想起二人互相向對方多次承諾過的話語。
「沒錯,說過要一起面對的呢……」獨自呢喃過後,他輕笑了一聲,再望向諾娃,心裏有了決定。「就依照你的意思吧。不過只能在我陷於劣勢的時候使用,還有要小心,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明白了嗎?」
「嗯!」見愛德華終於同意讓自己出力幫忙,諾娃立刻高興地點頭。她的甜美笑容令愛德華忍不住嘴角上揚。
「對了,可以把『虛空』給我嗎?差不多是時候練劍了。」安靜地坐了一會後,愛德華問。
「這就是促使你離開房間的原因啊……」諾娃忍不住小聲呢喃。
「你在暗示甚麼?」愛德華聽得出諾娃話中的意思,頓時追問。
「沒有,沒有甚麼事,」諾娃搖頭,輕輕帶過話題,同時轉過身去,面向愛德華:「那麼你拿去吧。」
二人互相靠近,正當愛德華快要吻到諾娃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人類女性的尖叫聲,緊接着,是重物掉落到地上的巨響。
「啊──!」
二人嚇得趕緊停止動作,愛德華立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是誰?……果然是你嗎,艾芙蕾。」
愛德華的話音一落,不遠處的樹後便有一個嬌小的身影走出來。她身上的美麗洋裝都黏滿枯葉和草,本來束得整齊的髮型都變得蓬鬆凌亂。
「我知道你在附近,但為甚麼要這麼危險爬上樹去?」愛德華一見那人是艾芙蕾,便沒好氣地問。他早就感覺到艾芙蕾在他的背後跟蹤着自己,只是沒有太在意她的行蹤。
艾芙蕾沒有回答愛德華,也沒有要在接近他之前整理自己外表的意思,她只是急忙上前,焦急地質問愛德華身旁的諾娃:「你……你剛才想對愛德華表哥做些甚麼?」
「我們只是要練劍,沒甚麼大不了的。」愛德華搶着解釋,他說得很冷靜。
艾芙蕾完全沒法接受這個理由,她剛才看到的根本不是這回事:「但你們剛才不是要接……接……」
經她一說,二人瞬間恍然大悟,理解到問題所在,愛德華還下意識地感嘆了一聲。
「為甚麼你們現在可以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親眼見證最愛的表哥在自己面前公然和別的女人行親密之舉,被撞破了居然還可以維持一臉冷靜的模樣,未曾見過世面的青春少艾激動得快要哭了。
看來在木屋的幾星期生活,令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接吻取劍這回事,而且習慣得把這件事當作理所當然,忘了理應會有的羞恥感。發現是自己一時神經大條而出錯的愛德華頓時感到難為情,立刻微微別過頭去。
見愛德華別過頭去不想回答,艾芙蕾立刻再次把矛頭指向諾娃,質問道:「你真的是表哥的同伴嗎?看來不是簡單的同伴吧?」
「威福特小姐,剛才的事情實在一言難盡,但我和愛德華並不是那種關係……」雖然知道大概幫不上甚麼忙,但諾娃仍然試圖解釋。
「居然直呼名字……」這小舉動在艾芙蕾面前等同展示二人的親密關係,以及諾娃和她的差距,令她十分不服氣。她突然靈機一觸,神氣地表示:「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和表哥其實有婚約在身,就算你們多麼要好,也只能是朋友而已。」
「不,我們沒有訂過婚約吧。」怎知愛德華立刻平淡地否認了。
「表哥!」沒想到自己的虛張聲勢被表哥的一言瞬間瓦解,艾芙蕾鼓着腮看着愛德華,一副快要哭的可憐模樣。
「可能有點難以置信,但請你先聽我說。諾娃並不是普通的人類,她是一把劍的劍鞘,而把劍取出來的方法就是你見到的那樣。剛才我只是想把劍取出來練習而已,你別想太多了。」愛德華本來並不想向艾芙蕾透露太多,但見事情進展下去只會越來越亂,便決定簡潔地向艾芙蕾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試着看她會不會明白。
「不是這樣……我想要的不是這樣……」艾芙蕾聽不明白愛德華所說的話,一心認為他是為了袒護諾娃,才編造這個顯而易見的謊言。一直抑壓的情緒無從發洩,艾芙蕾的忍耐終於到達了極限,衝口而出:「表哥你一直把我當小朋友耍,為甚麼就是不明白,我是真的喜歡你!」
「甚麼?」愛德華聽後立刻怔住。
「自從我八歲,長期在這個家居住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你。我喜歡你平時不怎樣說話,但會以行動向身邊人表達關懷的溫柔性格,又喜歡你安靜又聰敏的一面。自從表哥你到首都讀書以後,我都一直在等你回來,就算外面的人都說你死了,我還是每天祈求你會某天突然出現在家宅門口,給我們一個驚喜。現在你真的回來了,但卻帶着她……」艾芙蕾忍不住激動地向愛德華表白,但到後面卻漸漸說不下去,只能轉過身去,不讓最愛的表哥看到自己抽泣的樣子。
表妹的突然告白,出乎愛德華的意料。他心裏一陣驚訝,但很快便回復平靜。就算沒有聲音,只憑不停抽搐的雙肩,愛德華已經知道艾芙蕾正在哭。他半跪在地上,右手輕輕放在艾芙蕾的肩膀上,示意想她轉身望向自己。
「謝謝你,艾芙蕾。這些年來,你都是我最愛的表妹,也是陪伴我最親近的朋友之一,但就是這樣而已。」愛德華清楚知道現在艾芙蕾想聽到的是甚麼說話,也不想傷害她,但他也不會因此而欺騙她。「而且我現在是舞者,隨時都會丟掉性命,像你這樣擁有美好前途的少女,沒有必要把幸福託付給一個可能明天便會死的男人。聽我說,去找一個更好的人吧。」
「不!就算你明天會死,我依然願意與你在一起!」愛德華直率的話並沒有打消艾芙蕾的心意,她反而更緊緊地抱着愛德華的手臂。但愛德華只是輕輕撫摸她的頭,嘗試慢慢拔出手臂,掙脫她的擁抱。
「真實的情況要比你想像的危險更多。」他勸說。
「那你是不是因為有心上人才拒絕我?」但愛德華的回答只讓艾芙蕾有更多的幻想。她激動地問完後便指着諾娃說:「例如她?」
「不,我沒有,是你想太多了,」愛德華頓時搖頭否認,但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是想起遠方某副臉孔:「真的沒有。」
「嗚、嗚……愛德華表哥你這個大笨蛋!」見無論自己怎樣說都沒有用,艾芙蕾再沒有任何辦法,留下一句似是責怪但更像是沮喪的話後,便流着淚在二人面前跑掉了。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諾娃小聲問愛德華:「這樣好嗎?」
「我不想再把無關的人牽扯進自己的危機裏去了。」愛德華心裏也有內疚,但還是狠心地作出決定。這是他能守護她的唯一辦法。
「沒有心上人,是真的嗎?」這時,諾娃問。
「對啊。」愛德華想都沒有想便回答。
「那麼夏絲妲呢?」諾娃再問。
愛德華的語氣頓時變得緊張,並追問:「你說甚麼?」
「沒有,只是有種感覺。」諾娃解釋,她真的只是憑感覺去問的。
「沒有啊,」愛德華搖頭否定,「都沒有了。」
諾娃一看,只見他在搖頭的同時,臉上掛着一副略為釋然的微笑。雖然是釋然,但在此之上又帶點孤寂,和有點受了傷的影子。她頓時機警地猜到二人之間大概發生了甚麼事,心裏為愛德華感到同情。
雖然現在一副沒事的樣子,但想必這件事對他帶來很大的打撃吧。
「諾娃?」經愛德華一叫,諾娃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正擁抱着他。
我……我在做甚麼?諾娃心裏頓時一片混亂。
剛才我只是覺得愛德華心裏一定很辛苦,希望可以分擔他的痛苦,但怎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我的身體居然自己行動了?
「你沒事吧?」愛德華也被諾娃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他整個人愣住,但沒有立刻掙脫。過了半晌,他才想得到該問些甚麼。
「沒有……只是……我不知道……」愛德華一問,諾娃立刻縮起雙手,並閃到一旁,低頭捏着裙腳,羞愧得抬不起頭。過了一會,為了解圍,她結結巴巴地小聲問:「你……你不是要取劍吧?那便快點,我、我還有地方要去……」
「也、也對,時間不早,不能再浪費了呢……」愛德華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的,同時別過頭去。看來他的心情跟諾娃不相伯仲,一樣覺得尷尬。
尷尬地取過劍後,二人一句話也沒有說,立刻向相反方向離去。諾娃飛快急促地急步行走,渴求盡快逃離現場。她的臉又紅又熱,這是她未曾有過的感覺。
「我到底在做甚麼……為甚麼心會跳得那麼快?」她不理解這種感覺是怎樣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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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喜歡表哥才跟着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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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她的腦內冒出艾芙蕾問過她的話。1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dMF8ZvoKu
「不、不是這樣的!」她忍不住出聲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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