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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諾蕾婭,為什麼你要這樣冒險?」坐在床上,布倫希爾德憂心地問坐在床沿,才剛進到房間不久的莉諾蕾婭。
「小姐,這是當下唯一可行的辦法。」莉諾蕾婭眼神堅定地回應,她對自己所作的決定毫不後悔。
時間回到兩天後,布倫希爾德醒來後不久,先是讓路易斯家的醫生為她稍作身體檢查,確認身體無大礙,再小睡一會後便看見自己最親的女僕莉諾蕾婭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的記憶已經大半數恢復,藉助日記本,她重獲過去的大部分回憶,當中包括被希格德莉法逼使進行祈靈之儀,以及和路易斯經歷過的一切往事。只是沒寫在日記本上的,在精靈之森和愛德華的一戰,以及自己到底是如何從安凡琳來到威芬娜海姆,這些空白便要依靠莉諾蕾婭的旁述來填補。
正如諾娃在祭壇上所解讀的,每次進行祈靈之儀,布倫希爾德都必須獻上自己的靈魂一部分,也就是記憶,用來跟靈體和仙子立約,從他們手上獲得元素之液。她獻上的記憶是隨機的,由靈體和仙子取走哪些部分,本人沒有任何控制權,而因為這些年來進行過很多次同樣的儀式,她的大部分的靈魂早已給了靈體和仙子,剩餘的部分並不多,也就是說其記憶十分殘碎。
為了讓自己就算失去記憶也不會忘卻過去,布倫希爾德有寫日記的習慣。她每天都會把當天發生的事鉅細無遺地記載在其珍而重之的日記本內,無論是自己當下每一瞬間的感受變化,或者周圍的環境,所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一一用文字仔細記下。而每次進行儀式後,她都會從頭仔細閱讀日記本,將自己寫過的內容一一牢記進腦袋裡,那麼就可以將失去的記憶以資訊的方式帶回腦海裡。
這件事是布倫希爾德的最大秘密,只有她、莉諾蕾婭、卡莉雅納莎和希格德莉法知道。多虧精靈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這個方法成功讓她沒有在外人面前暴露不時失憶的事,但偶然還是有失誤,例如她無法回溯路易斯提過的二人過去──她早在會開始寫日記之前已經失去過去的記憶了,以及像今早剛醒來時,一時忘卻了路易斯的身份。
幸好,莉諾蕾婭早就猜到這種事有可能發生,把布倫希爾德交託給路易斯時,提醒他布倫希爾德醒來後也許會有短暫的失憶症狀,著他不要在意,路易斯才沒有起疑。布倫希爾德十分感謝莉諾蕾婭的貼心,但同時間心裡也很憂慮。她知道終有一天路易斯一定會察覺,不,也許他已經留意到些微端倪,只是沒有說出口而已。她會告訴他的,只是現在還未準備好。
總而言之,從莉諾蕾婭口中,布倫希爾德得知她來到威芬娜海姆的詳細。莉諾蕾婭當時把昏倒的布倫希爾德交給路易斯,請求他以家裡有急事為由立刻離開安凡琳,並用元素術式隱藏布倫希爾德的身影氣息,以騙過帶路的凱姆和守衛安凡琳的精靈們。把布倫希爾德交託時,莉諾蕾婭同時將日記本、訂婚戒指和幾瓶以前進行儀式時換來的元素之液交給路易斯,說元素之液有助布倫希爾德的身體恢復,可以讓她服用,而日記本則要放在當眼位置,她醒來時看見的話會安心一點;而且,在布倫希爾德醒來後,記緊給她一點私人時間掌握當下狀況。嘴上是這樣說,實際的意思是要給布倫希爾德時間把日記本的內容牢記一遍,「取回記憶」。
莉諾蕾婭當時沒有與路易斯等人一起同行,而是自己一個留在安凡琳。她解釋說有些後事需要打點,隨後才會趕到,所以不久前才到達威芬娜海姆城堡,與布倫希爾德重聚。
「要是夫人知道我從安凡琳逃出來,她一定會暴跳如雷的。」莉諾蕾婭的態度不容退讓,但布倫希爾德還是很擔心。
莉諾蕾婭告知了她,她在希格德莉法面前謊稱布倫希爾德在獨自折返到湖邊期間因不明理由失蹤。莉諾蕾婭利用祭壇四周的凌亂環境,表示猜測布倫希爾德可能是私自想再進行一次祈靈之儀,並在期間出了甚麼意外,因此失去蹤影,但一定仍在安凡琳郡內,用此誘使希格德莉法派人搜索布倫希爾德,轉移她的視線。
莉諾蕾婭把計劃說得天衣無縫,表示一定不會有破綻,但布倫希爾德卻不認同。多年來被控制的經驗早就讓她學懂希格德莉法是個怎樣的人,並在她的強威下折服。布倫希爾德十分清楚,只要是希格德莉法想做的,只要是她想找到的人,沒有事能阻礙她,也沒有事能瞞騙她的雙眼。活在她的長年監視下,布倫希爾德不相信自己有能夠逃離的一天,心裡有的只是沮喪。
所以她覺得,這麼明顯的謊言,希格德莉法應該早就看穿了吧。
「但如果小姐留在安凡琳的話,一定會死在夫人手上。」只是莉諾蕾婭的信心很堅定,絲毫沒有被布倫希爾德的情緒影響。
「小聲點!」莉諾蕾婭正打算說下去,但被布倫希爾德急忙打住。布倫希爾德急忙向莉諾蕾婭打了個眼色,二人立刻閉上嘴巴,眼神鬼祟地望向房門的方向,見那裡沒有人的氣息,才鬆了一口氣。
希格德莉法和布倫希爾德之間的控制關係是另一個大秘密,路易斯不能知道,布倫希爾德也不打算讓她知道。
布倫希爾德嘆了一口氣。祈靈之儀被外人看見,而且還要在決鬥中落敗,要是希格德莉法知道真相,一定會憤怒地把她虐打至死,再不留活命。
但這是她個人的事,莉諾蕾婭牽涉進來的話,她的下場也不會好過:「這是當然的,但這是我的事,現在你都……」
「我的唯一願望就是小姐的安危。只要小姐沒事,我甚麼都可以做。」布倫希爾德才說到一半,莉諾蕾婭便好像已經猜到她的意思似的,立刻表明自己是主動願意牽涉進來,並早就準備好面對有可能的後果──被希格德莉法以各種方式處罰。
「為什麼?」布倫希爾德驚訝地問道。她知道莉諾蕾婭一直待她很好,但不明白為何她願意為了這樣的自己而搭上性命。斗膽違背希格德莉法是不會有好下場的,莉諾蕾婭應該也知道才是。
「自從第一次跟隨小姐開始,我已經有這個覺悟。在整個精靈之國裡,只有小姐願意正視我,願意拋開歧見把我留在你身邊。」莉諾蕾婭低著頭,坦白心裡一段從未對他人說過的心底話。「所以我早就立下誓言,要讓小姐得到幸福,遠離夫人的控制,就算我有危險也在所不辭。」
她從小就因為自身水精靈和風精靈混血的血統而被仇視,身邊的精靈都彷彿恨不得想她去死,但只有布倫希爾德沒有批判過她。布倫希爾德從第一天相見開始便用跟對待其他精靈一樣的態度對待莉諾蕾婭,後來更開始重用她,就算其他精靈提出多麼強烈的抗議,也堅持要把她留在身邊。對莉諾蕾婭來說,布倫希爾德的恩情大如山,所以她要用自己去回報,要用盡全力令主人得到她應得的幸福。
「莉諾蕾婭……」第一次聽見莉諾蕾婭的剖白,布倫希爾德頓時有些感動。
她不覺得自己值得被愛,但同時也渴望被愛。
在危急關頭解救自己的路易斯,以及冒險將自己送出安凡琳的莉諾蕾婭,二人再次令布倫希爾德明白,她也是值得被愛的。
當接收到他人的愛意之時,她再次理解到,原來那份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早就藏在自己的掌心中。
「所以請求小姐,請你一定要留在這裡。」莉諾蕾婭懇切地請求。她伸出手,握緊布倫希爾德的右手,說道:「難得排除萬難,從精靈之國逃了出來,就請別再回去。」
說完,她緊握布倫希爾德的手一下,請求她答應。
「……好吧。」布倫希爾德思考了一陣子,遲疑地回應。
她仍不清楚這是否正確的選擇,但起碼現在不能浪費兩個最愛她的人的心意。
「布倫希爾德?是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二人了?」空氣靜寂下來,不久後卻被一道響亮的敲門聲打破寧靜。路易斯開門進來,見莉諾蕾婭在布倫希爾德的床邊,以為自己打擾了二人的對話,立刻轉身打算離去。
「沒有,小姐和我談完了,我也有些要事要處理,因此先行告退。」莉諾蕾婭識相地立刻站起來,把床邊的坐位讓給路易斯。她離開前向布倫希爾德打了一個眼色,報告:「小姐,我還會留在這裡一段短時間,請不用擔心。」
布倫希爾德輕輕點頭,而莉諾蕾婭緩緩離開,沒走幾步,便看見站在門邊的彼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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