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絲妲知道安德烈期待的是甚麼。她急步上前幾步,一副要快速刺向安德烈的模樣,後者感到威脅,要舉手防禦之際,夏絲妲居然在此時退回本來的位置。
你在耍我嗎?安德烈一怒,急步衝上前,將本來防禦的姿勢改為攻擊,舉劍就要往前斬──
「鏗」一聲,夏絲妲俐落地揮開安德烈的劍,她往前刺向安德烈的面頰,見他側頭避開,立刻收手後退。不忍浪費此機會,安德烈一踏上前,追著夏絲妲連續斬去,後者左閃右避,只是擋開攻擊但不還擊,一路被逼至一棵大樹前,趁前者前刺時急跳往一邊,轉到樹後。
「你是不是要打的?躲來躲去像甚麼?」安德烈跑到樹後一看,那裡不見了夏絲妲的蹤影,立刻四周環視,在灰與褐中看不見任何紅色。他憤怒地對樹林高呼,但得不到回應。
這時,一陣異樣的枯葉磨擦聲從不遠處傳出,安德烈望向聲音傳出的方向,隱約看見一個身影閃過。他立刻拔腿追上,就在這時,身後有些東西竄出,他立刻往左一跳避開,同時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是一條綠藤。
「果然,你知道它的用處。」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突然在身前出現,安德烈下意識舉劍,橫架下從上而來的斬擊。劍光的另一邊,是帶著笑容的夏絲妲。
「當然,這些年你跟別人的對決,你以為我看得少嗎?」她的笑容令安德烈心頭發寒。他眉頭一皺,見夏絲妲要壓劍前刺,便抽劍並往右踏,瞄準夏絲妲的右手斬去,可惜夏絲妲快他一步,收手後準確擊開他的銀劍,逼使他後退。
「所以就說你是跟蹤狂啊,總是跟蹤我但又不出戰,不說還以為你喜歡我呢。哼,有夠嘔心的。」擺出防禦的同時,夏絲妲故意取笑道。這些年間,她跟別人對決時,安德烈不時都會在遠處看著。他理應要來抓人的,但每一次都會放夏絲妲走,說著現在不是對決的時機,要有萬全的準備和合適的舞台,才會挑戰她,並把她打敗。她當然知道安德烈那樣做的目的,但就是要故意挑釁他。
「別妄自尊大了,誰會喜歡你這種可恨的小偷,」安德烈更為握緊劍柄,拳頭硬得像是要把它握碎。「要贏過你這種狡猾的人,當然先要看清你的底細。」
「是嗎,那便讓我看看,你看清了多少?」夏絲妲譏笑。
她往後踏去,作勢又要躲避,果不其然,安德烈見狀,立刻一個箭步追上來,舉手又是一記前斬。夏絲妲把劍往左一揮,擊開安德烈的劍後往前刺,後者立刻側身後退,但右耳上方還是被劃下一刀。正當安德烈要站穩腳步上前反擊時,後腳踝傳來被甚麼劃到的感覺,他沒在意,但接著小腿的褲管被割破,異樣的溫熱、冰涼和麻痺同時傳來。他抬頭,夏絲妲果然就在這時往他的右肩斬來,他急忙伸劍抵擋,但只能勉強用護手把「荒野薔薇」攔下。夏絲妲一笑,把劍往前一推,安德烈的臉頰便多了一條血痕。
「所以,我還剩下多少分鐘?」粗魯地抹走臉上滑落的血同時,安德烈問。
「大概七分鐘吧。」夏絲妲坦誠告知。她知道安德烈問的是毒發時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確認一下而已,」安德烈回以一記嗤笑。「七分鐘,足夠有餘。」
「很有自信呢,」七分鐘只是估計,你動得更多,還有再被藤鞭攻擊到的話,時間是會減少的,顯明你是不清楚這事吧。夏絲妲心裡輕笑,沒有說出口。
她在身前架劍,這次一反剛才取態,在安德烈打算上前之際,先他一步飛快上前,往他的左右兩腰刺去──
安德烈嚇了一跳,急忙揮劍擋下,夏絲妲再往他的右腰連刺,他往左一踏閃避,但就在身子往左側時,一道銀光閃過,他的雪白大衣便被割破,露出裡面的軍服,他一驚,只見冰冷的劍光要瞄準他的胸刺來──
這是哥哥常用的誘導!那一瞬間,安德烈彷彿在劍光之間看見艾溫的身影,他急忙推劍,像過去接下艾溫的攻擊時一樣,架起「荒野薔薇」的劍尖,不讓夏絲妲插到自己。夏絲妲見狀,只是抽劍,側身往安德烈的前腳小腿斬去,後者急忙把前腳收到身後,並往下要斬向夏絲妲的手臂。
夏絲妲手腕一轉,從下往上揮斬,攔下了安德烈的銀劍。安德烈本以為夏絲妲會藉此壓劍前刺,但她沒有,而是一拳往他的腰腹打去。他被擊開至數步之遙,正要忍住陣陣腹痛上前之際,腰側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冰涼,打住了他的腳步。
「五分鐘。」夏絲妲特意告訴安德烈。
切,安德烈忍不住自嘲一笑。夏絲妲的一切行動都如行雲流水,不管是他的動作,以及要移動的位置,所有事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就像十多年前一樣,他在她的劍術面前總是被動的那個,而她現在的一舉一動也有著艾溫的影子。
跟哥哥相像的只可以是我,絕不會是你!安德烈不讓夏絲妲再一次奪得主導權,見她要踏步上前,無視仍穩穩作痛的腰腹,幾個箭步上前,把劍轉了一圈,舉高銀劍,作勢要斬向她的左肩。但劍要落下時,他突然一轉方向,改向她的右肩斬去──
夏絲妲在安德烈仍在高舉銀劍時便猜到他的佯攻打算,她飛快地把「荒野薔薇」交給右手,在安德烈斬下來時正面擋下銀劍,把劍往上一推,解除交纏的同時把安德烈推後幾步。不浪費一分一秒,她一個箭步上前,接連對安德烈的腰側、前腰、胸前使出刺、斬等招式,出手快如閃電,後者偶有成功擋下,但雪白大衣在過程中增添了數道割痕,雪白的天鵝不再高貴,在鮮紅前越顯傷殘。
不只是安德烈,夏絲妲也覺得當下的情景跟當年她和艾溫的對決很像。在同一座山丘上決鬥,對手跟艾溫有一半相同的血統,而且其劍術師承艾溫,有幾次安德烈斬向自己時,她都有眼前人是艾溫的錯覺。
艾溫的劍術特點是攻守兼備、泛用佯攻,動作靈活且俐落,安德烈繼承了當中俐落和泛用佯攻的部分,並將之與他的他的強大力氣結合,成就了現在所見的直來直往風格。打從小時候,安德烈就是一個喜好進攻,劍路直率的人。夏絲妲早就摸清安德烈的性格和喜好,她曾與他多次練習對打,每一次都是她贏,沒有例外。多年過去,夏絲妲以為安德烈改用槍之後,槍術的靈活特性會改變他的劍術,令他在攻守之間更渾然天成,但現在看來並沒有。他的劍術保留了其急躁、直來直往的性格,也透出了艾溫的動作喜好,以及他的指導所留下的痕跡。
此刻刀劍相交,是兩個積怨已久的人相互對決,但同時,也是艾溫所留下的兩份意志相互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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