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BGM:梶浦由紀:a desperate battle, no way back)
那是甚麼?夏絲妲下意識回頭察看,但千鶴立刻趁機推劍反攻。夏絲妲急忙抽劍並往前刺,逼使千鶴後退,但這時另一道怪風在她的右小腿劃下一刀。
這一刺卻沒有影響夏絲妲的攻勢,彷彿感受不到痛楚一樣,她往右一踏並往前一斬,千鶴沒料到有這樣一着,閃避不及,其前腹被尖銳的劍尖狠狠割開,但外衣和單衣布料之厚免去她被劃傷。正當夏絲妲要反手往千鶴的胸前追斬時,又一道怪風要從她的身後吹來。夏絲妲急忙往側一踏避開,但千鶴此時卻抓住機會往前一刺,在夏絲妲的左腰側留下一刀。
有你的!夏絲妲心裏咒罵。她深感不妙,那些怪風一定跟千鶴有關。先前兩次被刺傷時,她的皮膚都能隱約感覺到,那是被硬器劃破的感覺,但又看不見任何實體,無從推斷。
見夏絲妲開始後退,千鶴乘機步步進攻。她飛快地往前揮劍,又是前刺又是揮斬,每一下步伐都優美得像跳舞一樣。夏絲妲數次嘗試搶奪主攻權,但每次當她要擊中千鶴時,不知名的怪風都會出現阻礙她的腳步。她曾驅使藤鞭嘗試抓住怪風,但每次未抓到目標,千鶴就已經攻過來,令她沒法分散心神控制。漸漸地,夏絲妲只能步步後退。眼見自己能夠輕易逼使鼎鼎大名的夏絲妲露出弱勢,千鶴臉上的笑容就更為燦爛。
見自己快要被逼到樹幹前,夏絲妲在接下千鶴從上而來的揮斬同時轉身飛踢,把她踢後十數步。未等千鶴重整姿勢,怪風再次吹來,夏絲妲似是想到了甚麼,往空無一物的上方揮斬──
「鏘」。
響亮的金屬撞擊聲傳出。
怪風沒能攻擊到她,她滿意一笑,正當打算要往前攻擊之際,連續數道怪風從她的前面吹來。似乎感應到風的方向似的,她立刻以交叉步法往後閃避,退到一棵樹前時立刻轉到樹後並跑開,其身影就這樣消失在千鶴面前。
千鶴輕輕一笑,沒有追上,而是站在原地,環望四周,似是在尋找夏絲妲的蹤影。而在樹林間穿梭的夏絲妲飛快地跑着,怪風一直追趕並前後夾擊她,時而插進她身前的亂草擋住腳步,時而從後瞄準她的肩腰進行偷襲。
跟起初時的被動不同,怪風的攻擊都被她悉數精準彈開。她就像是跟無形的空氣對打,卻看得見空氣的走向。而每次彈開攻擊時,她都能聽見無比熟識的鏗鏘聲。
是劍,夏絲妲十分肯定。所謂的怪風,是千鶴不知道用了甚麼方法隱藏了模樣的劍,而它們都歸屬她本人控制。
她的攻擊模式實在太明顯──每次自己要被擊中時,怪風都會現身防禦,而她就會在同一時間趁機重奪主攻權。夏絲妲心裏納悶,這不就等於向敵人說明怪風是她所使出的奇招嗎?
這樣的話,也就等於她不介意被人知道。
那些劍會跟她手上的那一把一樣嗎?她猜測。可惡,沒法得知她是用甚麼方式把劍變成隱形的,如果是「虛空」,在觸碰到這些隱劍的一刻便能使它現形吧。
但我依然有我的辦法,她心裏頓時浮起興奮的感覺。才不需要靠「虛空」,這種小技倆,自己破解才是最有趣!
她不停跑遠,盡量跟千鶴拉開距離。慢慢地,隱劍們失去了原有的精準度,從衝着夏絲妲而來,變成在樹林間隨意攻擊,甚至不再攻擊她了。夏絲妲站在一枝樹幹上,遠眺千鶴所在的方向,滿意一笑:果然,看不到的地方就沒法攻擊呢。
閉上雙眼,夏絲妲聽到隱劍們都在樹林間穿插,到處尋找她的位置,她甚至能夠從劍劃破空氣的速度,隱約聽見千鶴心裏的焦急。她一笑,手一揮,「荒野薔薇」的藤鞭一部分立刻從樹林另一邊的土中竄出。不消兩秒,數下清脆的草割聲在同一時間傳進她的耳裏,這坐實了她的猜測。
只是她有一點疑惑:為甚麼隱劍們的軌跡跟舞步那麼像?跟千鶴耍劍的方式差不多?
「同時使用多過一把劍,公然違反『八劍之祭』的規矩呢。」不知跑到樹林哪裏去的夏絲妲從遠方向千鶴提出質疑,同時試探。
她起初以為隱劍只有一把,只是移動速動快得讓人以為有兩把劍的錯覺而已。但很快便發覺到只有多過一把劍,才能合理地解釋它們的移動軌跡。她猜不出千鶴到底有多少把隱劍,但根據感覺推算,最少有十把吧。
「不,它們都是一把劍啊,」千鶴對於久未現身的夏絲妲居然主動搭話,臉上露出些微驚訝的神色。她雙眼一眨,幾把隱劍立刻依循其意念追蹤夏絲妲,但可惜都沒有猜中她的正確位置。同時,她輕輕撫摸手上的那把「璃霞」,柔和地回答:「它們擁有千百分身,但同時也屬於一個個體。」
「哼,就像碎裂鏡子裏的倒影一樣嗎。但沒有實體的劍也是違規吧?」夏絲妲無聲地跳到另一枝樹幹上後,繼續質問。
「它們都有實體,只是你看不見而已。」千鶴解釋。確實如她所說,「璃霞」所分裂出的每一把劍都有實體,之所以能夠隱形,是因為其劍鞘是水蒸氣,可以令所有劍的分身在空氣中隱形,甚至在攻擊時依然能夠隱藏身姿。「沒想到『薔薇姬』居然是如此重視規矩之人,那麼你會怎樣做,告發嗎?」
「才不會,甚麼規矩都是裝飾而已,鬼才理會。」夏絲妲不屑地一笑,如果她重視規矩,那麼就不會有今天的「薔薇姬」了!但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千鶴居然主動把「璃霞」的能力說出,那麼事情便易辦了。
她想起那些被「婓爾」暗殺的人,情報說他們都是突然倒地,事後才被發現中了致命劍傷,但從來沒有人看到是誰動手的。之所以知道是「婓爾」幹的,是因為在進行暗殺的地方附近都一定能夠看見他的身影。這時夏絲妲明白了,千鶴的暗殺法是利用隱型的「璃霞」分身在無人留意到的情況下殺死目標,但缺點是攻擊範圍只限於其視線範圍內,超過範圍的話就只能用猜的,所以她一定要在距離現場一定範圍的地方操控隱劍們。
她心裏一笑,看來這位老婆婆只是外貌年輕,眼睛卻不太好使呢。
「我倒是好奇,你為甚麼要保持外貌年輕?」發問的同時,夏絲妲又再轉了位置,她在樹幹之間跳躍,慢慢接近千鶴。
「我還以為你會明白,當然是因為美!」千鶴回答,同時指揮隱劍飛向聲音所在的方位。
「美?」夏絲妲有點疑惑。她跳下樹幹,就在這時,兩把隱劍要刺向她的雙肩。她俐落把雙劍擋下的同時,兩條幼細藤鞭從下方衝出,把劍牢牢綁住,動彈不得。
知道劍都有實體後,解決起來便容易了!夏絲妲立刻跳到另一棵樹上,同時控制藤鞭的另一端在地下流竄,暗中接近千鶴──
「世上一切都因為美才有意義。優美就是一切,只有美麗的事物才有存在的意義。」千鶴解釋,同時說出她心裏對美的看法。
「是嗎?徒具表面的美,我可不敢苛同。」說的同時,藤鞭趁千鶴不留神,快速劃破她的小腿。她低頭一看,被割開位置的附近都染成一片紅,但她只是一笑。
「你的『荒野薔薇』也很美啊,以毒汁給予對象絕望的顏色,那種麻痺與痛楚簡直是生命之美的極至!」隨着夏絲妲拉近距離,她的氣息對千鶴來說越來越明顯。千鶴頭一轉,又有數把「璃霞」從她身邊飛出,加入攻擊夏絲妲的行列。
「你是這樣理解的嗎。」夏絲妲心裏驚訝,她居然知道「荒野薔薇」的特性?
四把短劍同時從前後兩方往她襲來,她先是往側一避,讓前方刺來的兩把劍插到身後的樹上,同時一個轉身,把劍交到右手上,飛快地擊開本來打算從後插穿其肩膀的兩把劍。兩把劍正要追上時,幼藤鞭再次竄出,把它們都緊緊綁住,動彈不得。
她特意跑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果不其然,又有四把短劍跟來了。她輕輕一笑,彷彿猜到劍路似的,在原地轉圈的同時悉數打飛一把又一把的劍,又是橫斬又是往上揮斬,看起來就像是在舞蹈。每一把劍被擊飛後,下一秒都會立刻被藤鞭綁住。
四把劍被綁後,又來了八把。夏絲妲自信一笑,加快舞蹈的步速。除了不慎讓最後一把劍擦破她的左肩外,其餘的都被俐落擊飛並綁緊。
比起攻擊,「璃霞」們更注重軌跡上的美,夏絲妲慢慢察覺到。
它們總是以雙數前後夾攻,比起畢直飛快的路線,更喜歡以弧線飛行,既然如此,那就把所有劍都引到一個地方,俐落地反擊,再用藤鞭綁住。「璃霞」可以分裂,但夏絲妲就不信它們可以無限分裂下去。
很快地,她成功用同一方式綁住上十把「璃霞」分身。千鶴這時終於留意到自己的「眷屬」少了很多。她收起了笑容,緊握手上的「璃霞」主體,靜待夏絲妲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刻。這時,距離她約五十米的地方又響起四下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她頓時知道自己又少了四把劍。
正當千鶴警戒地環顧四周時,夏絲妲居然在其眼前不遠的樹上跳下來,提着劍衝向她。千鶴的頭髮早就因為到處跑跳而變得蓬亂,大衣和靴上都沾有枯葉泥巴,跟仍然光鮮亮麗的千鶴成了很大對比。夏絲妲舉劍往前一揮,畢直斬向千鶴的胸口──
千鶴連忙用「璃霞」架住攻擊。不給對方留任何一秒,夏絲妲立刻捲劍向上並刺向千鶴的左肩。沒有分身的協助,後者的外衣便輕易被自己傷口所流出的鮮血染紅一片。千鶴頓時煩躁,左手大力一揮,兩把分身立刻往夏絲妲的兩邊腰側刺去,但夏絲妲卻輕鬆把兩者擊飛,並交給藤鞭封住其行動,同時還不忘分裂多一條藤鞭,為千鶴白晢的臉上留下一條血痕。
「你……」居然斗膽毀她的容顏,千鶴氣得不得了。她帶着憤怒往前衝去,欲從左下往上揮斬,但被夏絲妲正面擋住。
「徒具表面的美是沒有用的,你看,你的美並沒有用途。」夏絲妲冷淡地說。她才不喜歡甚麼「美是一切」的說法,對她來說,只追求外表,沒有內涵,是沒有意義的。
「你不也是一樣嗎?」解除交纏並後退的同時,千鶴反問。
「甚麼?」夏絲妲有點吃驚。
「我調查過你,你在對決時不是喜歡放水讓步,待對方鬆懈時搭配毒素,給予致命一撃嗎?如此追求形式的你,與我所追求的美的方向又有何不同?」千鶴質問。
「別把我的事跟你的混為一談。」夏絲妲冷言否認,但心裏的感情卻翻滾着。
我的不只是追求形式,是有意思的!
她喜歡藉着對決,觀賞人類由希望墮入絕望的瞬間,以及他們從絕望爬起來反抗的身影;但同時她藉着對決,希望令自己再次陷入同一局面──當年她與艾溫的最後對決,從手握十分近的希望,到一瞬間墮入絕望的局面。
她想知道,絕望的盡頭到底有些甚麼。只有絕望嗎?還是會有希望嗎?她當年的反抗,以及勝出之後所得到的虛無,會是唯一的正確解答嗎?
想到這裏,她突然醒覺,某程度上自己真的跟千鶴有點像。她也是藉着一些形式上的行為,追求一個答案。
「徒具外表又如何?追求自己喜歡的不就行了嗎?」千鶴質疑,並往前揮斬。縱使心裏正在動搖,但夏絲妲的劍路依然不變,她再次一劍擋下,並大力往上推至劍尖,利用衝擊力把千鶴推開。
這是她的反抗,夏絲妲心裏對自己說。她多年來想做的,就是要推翻艾溫留下的話。她想證明,他所認為的「最強者只能擁抱孤獨和虛無」想法並不一定正確。
多年以來,她經歷了多場對決,也曾陷入差點被殺死的危險場面,但都沒法尋得問題的答案。每次差點被殺死,她都會憑着不屈的意志成功反勝,但事後她又覺得,那些反擊過程期間的感受並不適合成為問題的答案。
既然現在她已經看清事實,那條問題源於對艾溫的執着,而問題的答案在多年間的經歷已經有個大概的總結──就算得到了希望,最後也將化為虛無,那麼她也就再沒有意義要繼續尋覓下去吧?
「但你那種耍劍的形式,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美觀,忽略了劍的美學,根本是污染了劍術!」抽劍解開交纏後,夏絲妲從下往千鶴的前胸砍去。乘着心中的憤怒,以及從心而發的一句話,她奮力撞開「璃霞」,尖銳的劍尖劃破兩層外衣,留下血痕。被大力推開的千鶴正要重整姿勢時,藤鞭又再竄出,狠狠地刺穿她的左腳踝。夏絲妲大喊:「拿劍不揮劍,是對劍的侮辱!」
「原來你在意這種事的嗎?」跌坐到地上,腳踝鮮血淋漓,額頭冷汗直冒的千鶴忍着痛反問。
我剛才,說了甚麼?
千鶴的一句,令夏絲妲突然醒過來。她略為驚訝地一碰自己的口,沒法想像自己居然會說出這番話。臉上的驚訝,很快轉為釋然的微笑。
原來我還是有對劍術的堅持啊,她感嘆道。低頭注視正指着千鶴頸項的「荒野薔薇」,她頓時感到茅塞頓開。
多年來她確實是朝着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而行動,但過程中也獲得不少其他的收穫,例如從不同人身上所學的劍技,又或旅途時獲取的知識,那些收穫對自己來說都是有意義的,不能因為一記答案而被全數否定價值。
這時,她的腦海突然閃過愛德華在林中練劍的身影。
她不是評價過,雖然這小子追求的事物確實虛無縹緲,但他為其付出的努力是真確的,而這一切也定能為他帶來某些成果,因此不能把其行為說是「無意義」嗎?那麼這番說話也能套用到我身上啊?
她感觸地一笑,原先是她冷酷地否定了這小子,但結果居然是他點醒了她。
結果無意義又如何,正如面前這個女士所說,追求自己喜歡的不就行了?
我可是無人能夠控制,出了名我行我素的「薔薇姬」。既然如此,依從己心,放開過去,依自己想做的去做便可!
在前一個夢中醒來了,那麼就決定一個新的目標,不就可以了嗎?
我真是愚蠢,夏絲妲忍不住笑了一聲。居然為了這些答案顯而易見的小事煩惱了這麼久。
「那麼現在你想怎樣做?要等到我毒發,你再取我性命嗎?」這時,在地上完全不敢動的千鶴忍着疼痛,問。「來吧!這正是我期望的,將那絕望的美帶給我吧!」
夏絲妲環視一周,接着手一揮,藤鞭立刻回到她的腰側重新化為劍鞘。墨綠的劍鞘上多了近十個快將盛開的花蕾,但夏絲妲似乎沒有在意。千鶴驚覺自己的「璃霞」分身們都被釋放,吃驚地問:「為甚麼?」
「我改變主意了,」未等千鶴反應過來,夏絲妲一刀刺進千鶴的腹腔,不但鮮血把她的華美外衣添上一朵大紅花,她也因為劇痛而沒法作聲。「你不配被它送予絕望。剛才的一劍是送你的,我不會殺你,你就在這裏自生自滅吧。」
「『薔薇姬』……你,在可憐人嗎?」千鶴咬牙切齒,掩着傷口坐起來,好不容易才擠出幾隻字。
「別誤會,我最討厭你這種人,就這樣而已。」夏絲妲冷冷地說,並一揮「荒野薔薇」,把劍上的血都潑到地上。她不屑地說:「真正的美是從心而發,單憑表面是不會得到甚麼東西的。」
不給千鶴反駁的機會,夏絲妲收起了劍,就此大步離去。
既然決定了從今起一切隨心,那麼她就只會做自己想做的事。夏絲妲不屑把平時的那種絕望帶給這個虛偽的舞女,她沒有那個讓自己觀察的價值,連再多看她一眼也不想。既然如此,那麼就不必再繼續勉強自己忍受了。反正那個傷勢放任不管就會死的,沒有後患,也就沒有問題了。
她心裏輕鬆一笑,很久未嘗過這種放下心頭大石,一片清爽的感覺了。
那麼,之後要到哪裏去好呢?
她望向冬鈴郡的方向,心裏暗暗有了決定。
就這樣,基本上用戰鬥構成的十四迴終於完結了。9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wFDWVQT5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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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用了一年時間完成,比之前兩卷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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