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長時間的髮型和髮色變換,你不會覺得辛苦嗎?」
某個下午,愛德華因事來到夏絲妲的房間找她,二人聊著聊著,便開始由正經事聊到日常事。期間愛德華的目光落在夏絲妲的黑髮上,突然想起一條自己一直好奇,卻不知道該怎麼問的問題。
「我在外面的時候常常都會這樣做,所以早就習慣了,沒關係的。」夏絲妲聽畢,用手撩起一把長髮,看了看,再以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輕輕揮手把它撥掉。
的確,用了很久,已經習慣成自然,就連所謂的負擔也變得不再是一回事,夏絲妲心裡一笑。
她忘了是在甚麼時候學到這個術式的,好像是在離開艾溫家,在東方一帶流浪時偶遇的一個年老術式使所教的。她還記得當時自己認為這個術式不會派上用場,寧願花時間學其他更有用的術式,但但術式使硬是要教她,說她之後就會明白他的用心。現在回想往事,夏絲妲不禁感嘆那位老人的目光十分精準。要不是他教了自己這個變換術式,想必她在日後的日子沒那麼容易能夠自由穿梭各地。
「這個術式不只髮色,就連髮型和瞳色也可以自由變換,感覺真方便。」只需一句唸咒便能改變樣貌,對身體也沒有太大負擔,術式還真方便,愛德華感嘆。他仔細打量夏絲妲的黑髮,突然想到:「只要你想得出的風格,都可以變換嗎?」
「是啊,只要你想得到,甚麼都可以變出來。」說完,這時夏絲妲的腦海裡閃過一個有趣的念頭,嘴角頓時上揚,問道:「你想試一下嗎?」
「我?不用了,我不需要這個術式……」愛德華心裡其實有些想試,但身體卻很下意識地伸手推卻。
「就當是玩耍吧,嘗試一些黑髮以外的髮色,或者會有意外的發現呢?」夏絲妲留意到他眼神裡一瞬閃過的期待光芒,提議道。
「喂,你……」愛德華頓時察覺到不對勁。
「明明就是想試,直接說不就行了嗎?」夏絲笑著問。
「你這樣一說,我更加不想試。」夏絲妲的笑容坐實了愛德華的猜想,她就是想搞怪。他立刻轉身要逃,但夏絲妲卻拉住他。她強行把他拉到梳妝桌前,要他坐下。
「別這樣說,會很有趣的啊,」愛德華從鏡子裡看到夏絲妲的嘴角比剛才更為上揚,心想這次完了。夏絲妲提議:「不如把你的黑髮變成金髮吧。」
「不、不要!不要金色!」
未等愛德華拒絕,夏絲妲便已唸出「變換」的咒語,才一眨眼,他那如夜空般漆黑的黑髮便變成如同夏日陽光的閃亮金髮。
看著鏡中陌生的倒影,愛德華差點認不出自己。他湊近鏡子看,自己的每一條黑髮真的都變成金色了,顏色十分自然,沒有瑕疵,彷彿他生來的顏色就是這樣。
「嗯……金色太亮眼了,看起來就像暴發戶,或者不動腦筋的貴族,跟你的氣息不合襯。」夏絲妲看了幾眼後,搖了搖頭,不太滿意。
「最討厭金色了,閃亮得煩人。」愛德華也有同感。他心想,要不是他的雙瞳仍是黑色,而一頭短髮沒有捲起,不然看起來就完全是某個令人火大的人。
夏絲妲知道他在隔空罵路易斯,但沒有作聲。
「既然太陽的顏色不行,那麼月光呢?」夏絲妲靈機一觸,她一舉手,一唸咒,下一刻愛德華的金髮便全都染成了銀灰。
「感覺不錯呢,有種難以靠近的高貴。」夏絲妲挺滿意這次施法的效果,連連點頭。「該說是果然嗎?不愧是月詠城出身的少年,跟銀月的顏色很相襯。」
「我還以為銀白色也會太閃亮呢,」愛德華再一次湊近鏡子,仔細擺弄髮絲,神情比剛才柔和許多,似是挺滿意。「這個樣子看上去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忘了在那裡看過⋯⋯」
「奈特,他也是灰髮的,」其實夏絲妲早在剛才就己經覺得愛德華銀髮的樣子跟奈特有點像,只是沒有說出口。她想了想,靈機一動:「你想把頭髮變長一些看看嗎?」
「不要,」愛德華立刻搖頭,還立刻收起手,一臉嫌棄。「我為什麼要扮成他啊。」
夏絲妲已經把手放到愛德華的髮尾上了,既然他不願意,她也不會強逼,只是覺得有點可惜,直覺覺得如果嘗試了或者會有有趣的發現。「不想便算了,那麼我們再試別的顏色吧。你有沒有想試的?」
「如果……紅色呢?」這時,一直處於被耍位置的愛德華突然主動提出。他問時有些靦腆,降低了聲線補上一句:「我想看看。」
夏絲妲雙眼睜大,沒想到愛德華會有此提議,有些驚訝。她想了想,決定為愛德華的頭髮染上有如火焰的鮮紅。
愛德華對眼前的自己感到意外。他頭上的紅比夏絲妲的緋紅更為鮮艷,彷彿有把火正在自己頭上燃燒。跟不久前的金、銀不一樣,紅色亮眼,而且充滿著生命力,他登時感覺到有一股力量要湧進身體,自己將要改變,蛻變成如同夏絲妲亮眼而且引人注目的人。
「不是不好,但感覺有點太熾熱了,」夏絲妲抱著胸仔細欣賞了一會後,有些猶疑地說出她的感想。紅髮在愛德華身上不是不好看,只是整個人的感覺變了,變得不是本來的他。她感嘆:「果然紅色不是人類輕易能駕馭的顏色。」
愛德華登時無奈反駁:「你在拐彎說自己異於常人嗎?」
「這不是拐彎,是明說。」夏絲妲的毫不諱言令愛德華忍不住再一次拋去冷眼。「那你覺得呢?你不就是想看看我的顏色放在你身上的話會如何嗎?」
「不是不好,只是有點太熱情了。」愛德華嘗試過讓自己接受那道火紅的力量,但終究覺得自己無法駕馭。他心裡不是沒有火,但還是比較喜歡安靜地,不受注目的,默默地燃燒。
「嗯,還是黑色最適合你呢。」夏絲妲一揮手,「變換」的術式便被解除。看到黑髮回歸,不只是愛德華,就連夏絲妲也鬆一口氣。
「確實,黑色最令人安心。」愛德華嘴角稍稍上揚。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的髮色,以至樣貌,都沒甚麼感覺,沒想到一場變換的嘗試,會發現原來自己對黑色有種依存感。可能是看慣了自己的一頭黑髮,也可能是喜歡黑色那種毫無雜念的簡單吧,總而言之,在幾種顏色之間打轉過後,他還是喜歡原本的自己。
「乍看不起眼,但它深邃,沒法一眼看透,有點恐怖卻也柔和,跟你給人的感覺很像呢。」夏絲妲本來只是說出黑髮給她的感覺,說到一半突然醒覺,她的描述正正就是愛德華本人啊。
「呃……謝謝。」沒料到突如其來得到稱讚,愛德華有些難為情,別過頭去點頭。
「既然我們試過變換髮色,那麼不如嘗試變換髮型吧?」正當愛德華以為這場變換遊戲已經完結,夏絲妲這時雀躍地提出另一建議。「就把你的頭髮變長看看!」
「你想要將我裝扮成女生嗎?不要!」愛德華一聽,立刻嗅到危險的味道,登時站起來拒絕。
「可能看見自己的長髮模樣後會有意外收獲呢?」夏絲妲詭秘一笑,她當然不會當愛德華的拒絕為一回事。
「你有收穫而已,而我不會有!」愛德華激動地反駁。如果說他有收穫,那麼一定是自己的長髮模樣被夏絲妲拿來取笑一事,這種不叫收穫,叫損失,他才不會那麼蠢會上當。
「又不會少塊肉,怕甚麼啊?」見愛德華要走,夏絲妲一手抓住他。她繼續遊說,但這次語氣多了分強硬。
「我說不要就不要!」
結果,想當然的,愛德華當然被夏絲妲利用變換術式變長了頭髮。
夏絲妲一直誇他的長髮樣子很好看,有幾分女生的姿色,要是稍微裝扮的話應該可以出去騙人。她還把諾娃叫來一起欣賞,但愛德華只是一直掩著面,就算被夏絲妲拿走雙手也堅決不張眼,就是不看。
那天之後,夏絲妲和諾娃不時會討論愛德華的女生模樣。她們不顧愛德華的怒視,任意妄想他穿裙子時模樣,還擅自決定下一次的茶會要愛德華穿女裝出席。愛德華對這一切都感到無語,他計劃好在茶會當天躲到二人找不到的地方去,甚至索性出城回老家,無論如何都不會令她們的奸計得逞。
不知算不算幸運,茶會的舉辦日因為不同事情而一拖再拖,到愛德華再有空閒之時,已是夏絲妲離開冬鈴城堡之後。回想起這個未完的約定,他感到有些可惜,畢竟以後恐怕不會再有機會可以三人再坐在一起辦茶會了。
他們歡笑過,憤怒過,但一切都已成過去,再見的時候,恐怕就是決定生死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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