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想要爬起來,拾起劍反攻,但在他伸手之時,一陣劇痛瞬間傳至全身,幾近令他窒息。那痛楚不只是「荒野薔薇」的毒所帶來,令體內像是有甚麼在翻滾,宛如火燒的劇痛,也有那些一直被他無視,全身上下的傷口所發出的哀號。他動彈不得,只能喘著氣,臥在濕潤的雪中,感受著力氣一點一滴流失,染滿身邊的白雪。只能任由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在手上流逝,且不能有所作為,這令他氣餒,也令他惱怒。
夏絲妲俯視面容扭曲的安德烈,對他露出那個所有敗在這把劍下的人都曾經看過,如同惡魔般的微笑,只是此刻,她的微笑多了一層厭惡。
「跟我當年倒下的位置一樣呢,真是討厭的緣份。」夏絲妲總感覺周圍有點眼熟,打量了一陣子後,總算想起來。
當年臥在雪中死命抬頭的,是她;今日冷眼俯視地上敗者的,也是她。安德烈猶如當年的自己,而她,就是當年的艾溫。
「切,這就是當年你所見到的嗎?」縱使冷汗直冒、身體沉重,但安德烈的口依舊不饒人。他看著夏絲妲時,一時間看到有著同樣冷漠笑容的艾溫,登時顫抖,猛烈搖頭清走幻象。
他最愛的兄長對他只會如同陽光般笑著,絲毫不會跟無情扯上關係,不會的,絕對不會,他不停對自己說。
「對啊,幾乎一模一樣。怎樣,終於不是以遠眺的視角鑑賞這些玫瑰,有甚麼感想?」夏絲妲譏諷地問道。她猜到安德烈會回答些甚麼,但就是要聽他說出口。
「醜陋極了。甚麼將希望奪走,化為絕望?哼,無聊至極,戰場上說甚麼兒戲說話!由一開始就沒甚麼所謂希望,有的只有輸贏⋯⋯咳咳!」
安德烈嗆話的時候不小心動到傷口,忍不住不止咳嗽。看到一直自命不凡的他露出如此窘態,夏絲妲忍不住開懷大笑,但不過兩秒便收起笑容,若有田所思地望向安德烈。
「你,看不到光吧。」她的眼神與其說是鄙視,更像是憐憫、同情。
「早就失去了,要怎樣再看到?」安德烈回駁。他的光就只有艾溫,艾溫離去以後,他就再沒有看見過光。即使亞洛西斯能夠給予他所願的關注、讓他可以一廂情願地依賴,也不過是他者,不能取替艾溫的地位。
艾溫是安德烈的全部。在安德烈心中,艾溫是第一個把自己當作普通人看待的人,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會真心愛他的人。親父把安德烈當作垃圾,親母只把他當作奪取愛與錢財的道具,全家上下都視他這個私生子不存在,唯獨艾溫會把愛無私地分給他,會時刻關懷他,答應他的一切請求。
能夠時刻待在一個強大的人身邊,被他關注,就證明了自己「擁有」價值──艾溫是賦予了安德烈生命意義的人,是引導他活下去的光。若說光是神,那麼艾溫大概就是他心中的那個神。光只會源自一處,神只有一個,失去了,離去了,就再也沒法找回來。
夏絲妲口中的「光」是指希望本身,但安德烈卻只看到艾溫。見他的目光仍在已死之人身上,到達不到更遠的地方,她沒說甚麼,只是失望似的嘆了一口氣,輕輕一揮手,藤鞭立刻依照指示,把安德烈掉落的劍拾到他身邊。
「拾起它吧,如果你仍有要戰的意思。」她的語氣相比以往較為敷衍,像是沒甚麼興致想繼續打,又或已經猜到了結果並感到無趣。
她知道的,安德烈一定會站起來,而他正如她所想,毫不猶疑地抓緊了劍柄,歪歪倒倒地站了起來。
夏絲妲在身前架起了劍,把劍交到認真對戰時才會用到的右手。安德烈二話不說便砍了上來,他作勢刺向夏絲妲的眼球,見她要舉劍擋下時一轉手腕,飛快地往前斬,大力壓下「荒野薔薇」後反手一刺。
夏絲妲在劍尖快要碰到自己的臉頰時半步後退,銀劍往上一揮,勉強接下了安德烈的一劍。見安德烈要往下刺來,她果斷地抽劍,從側往他的頭顱斬去。
安德烈急忙側身避開,但左肩還是捱了一刀。不同於中毒之前,他沒有帶傷後退,而是無視疼痛般勇往直前。他朝夏絲妲的頸項橫斬過去,後者急忙大力把劍擊開,並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上。
夏絲妲沒有追擊,只是在原地等待安德烈踉蹌地站起來,再一次往自己斬來。他筆直從上往夏絲妲的頭顱斬去,但被她俐落地架下,正當她要捲劍前刺時,他居然在這時仰腰避開。「荒野薔薇」的銀光在他的臉上方擦過,而下一刻,夏絲妲的右腿便被割了一刀。
「有你的,」幸好夏絲妲及時收腿,不然傷口應該能夠深得見骨。她後退幾步防禦,佩服一笑:「中了毒居然還有這種速度,果然不應該輕看你。」
「你以為自己一直都是最強嗎?以為以前的我超越不了你,今天也一樣嗎?」安德烈一聽,卻是震怒。他氣喘連連,臉色蒼白得跟地上的雪幾近一樣,身體搖晃,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但他堅決站著,雙眼的火焰依然旺盛。區區劇毒無法阻止他,反而成為燃料,更為驅使他要燒毀眼前這朵礙眼的薔薇。
「別看不起人了,夏絲妲!」
伴隨著從心底而出的吶喊,安德烈兩個箭步衝前,在夏絲妲面前空斬一刀後,趁她未及反應,飛快地再往前斬一次。夏絲妲把劍擋下後往上抽劍,解開糾纏後立刻往安德烈的手臂斬去,可惜再次被他擋下。他絲毫沒有猶疑,擊開夏絲妲的劍後便立刻由側面上前,從左上、左下向前揮斬,再從右邊揮向左胸。這些攻擊都被「荒野薔薇」格開了,但安德烈沒有就此放棄,他更為加快速度和力度,務求以兩者逼使夏絲妲露出破綻。
手上揮舞著銀劍攻防,但夏絲妲的雙眼卻集中在別的東西上。剛才安德烈的吶喊深深擊中她的心,她眼前所看到的,是十多年前在劇毒之中仍要尋得勝利的自己。
這些年間她與他人對決,觀看別人在絕望中反抗的身影,皆是以第三者的視角觀察,希望這些人的行動能為她帶來滿意的解答。但今天則不同,不論是場景、劍術,都與十一年前的對決幾近一樣,形同過去重現。她不再是置身事外,而是牽涉其中,看著如同當年自己的人向自己狂舞揮劍。
──如果她站在艾溫的位置勝過自己的影子,會找得到那個問題的解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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