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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甚麼特別的，大廳光線很暗，幾乎甚麼都看不見，」路易斯想了想，直接回答。
「也是呢，大廳只依靠自然照明，下午時光照方向在另一邊，所以通常都照不進去。」希格德莉法輕輕一笑。在路易斯的視角看去，她樣子輕鬆，雙手收起來疊在膝上，但她的手並不是單純地疊著，左手手掌正蓋著右手，而右手的食指則暗暗指向路易斯的方向。
「原來如此。我就在想，為什麼這裡跟其餘幾座建築不一樣，有點空曠。」路易斯留意不到希格德莉法的異樣，托著下巴點頭。
「因為這裡平時都只用來觀景，所以便一切從簡了。」希格德莉法說時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一笑。「但也不是沒有任何裝飾，例如公爵剛才踏著的地板，是使用風精靈領地才有的石頭製作，跟普通的石頭不一樣，會微弱透出翠綠光芒，就算在黑暗中也能夠看見。」
如果你仔細看的話，或者能夠藉由那翠綠光芒，看見地板上一些乾涸的血跡，希格德莉法心裡補上一句。她放在桌下的手沒有移走，靜待路易斯的回答。
那個大廳就是她平時用來拷問布倫希爾德的地方，如果路易斯發覺到甚麼東西，那怕只是些微的異樣，她都將會毫不猶疑對他下手。
「是嗎，」路易斯又喝了一口茶。「我沒留意太多，剛進來不久便遇見夫人。」
他隱隱感覺到希格德莉法正在引導自己說出甚麼，那笑容底下藏著一份可怕的冷酷。他不知道她想聽的是甚麼，只知道每句出口的話都要小心。
「是這樣啊，」一而再，再而三都問不出甚麼，看來他的確單純地沒有留意到周圍，希格德莉法放輕了戒備，但心裡的疑慮仍未有消去。
「剛才夫人說我有事想問你，但現在看來，倒是覺得夫人有事想要問我呢。」趁希格德莉法沒有問下去，路易斯抓住機會轉換話題。不給希格德莉法婉轉回答，他立刻加上一句：「不知道是甚麼事呢？」
這小子，可不像表面那樣容易玩弄在掌心中。希格德莉法心裡佩服一笑，收起那暗中指著路易斯的手指，一臉安定地取出手拿起茶杯，同時說：「沒有甚麼特別的，只是有點想知道，公爵想交付給神的願望是甚麼？」
「這個……」這個提問出乎路易斯意料。
「齊格飛家仍然希望要讓龍族再次興盛嗎？」希格德莉法再問。
「是的，身為家族後人，這是必定要做的事。」路易斯心裡呼了一口氣，鎮定地回應。
經歷了一連串的事，家族的夙願於現在的路易斯來說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但他不會把這份心聲說出口。在人面前，他仍然是稱職的、忠心的齊格飛家當主。
「那麼布倫希爾德呢？」希格德莉法關心地追問，彷彿她很關心自己姪女的性命似的。「如果公爵的願望實現了，精靈之國誓必陷入戰火之中，還有要實現願望，就意味著你必須勝過她。」
「我會許一個願望，顧全家族和布倫希爾德兩邊。」路易斯眼神堅定，這句出自他真心，是這段時間不停思考後得出的結論。「布倫希爾德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人類總是很容易許下承諾，但他們總是會違背自己所說的。」希格德莉法聲東擊西地夫提出質疑。
「我不敢說自己一定會成功，但會盡全力做到。」路易斯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人類跟精靈不一樣，不會重視自己許下的承諾。他不敢說剛才所說的是承諾，但他會以此為目標努力。
「既然如此，那麼我便安心了。」希格德莉法呼了一口氣。「可以安心把布倫希爾德交給你了。」
「夫人所指的是甚麼意思？」路易斯有些疑惑。
「我知道布倫希爾德想與你早日結合，看來公爵也有一樣的意思，對吧。」希格德莉法微微一笑。「你剛才的話讓我放心，可以把她交給你了。」
結合的事，布倫希爾德告訴了希格德莉法嗎？她不是說這不能說的嗎？不，還是我們之間的心意被她猜出來了？
眼前的進展遠遠超出路易斯預期，他登時怔住，一時間反應不來。
「但，這……」良久，路易斯終於開口，但腦袋仍然混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甚麼。
「我明白公爵的顧慮，但既然二人都有意，那麼早日把事情決定下來也是好事。」希格德莉法十分淡定，彷彿一早就準備好把這決定告訴路易斯。「我的最大願望是布倫希爾德能夠開心，所以她想做的，我都會支持。」
聽到這裡，路易斯疑惑了。
他一直以為對布倫希爾德不利的是希格德莉法，但現在希格德莉法又說會照著布倫希爾德的意思達成其心願，到底希格德莉法在打甚麼算盤？
難道是他誤會了？
他望向希格德莉法，那清澈的藍瞳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表面美麗，但看不到藏在湖底裡的是甚麼。
「怎樣，公爵有別的考量嗎？」見路易斯一直不說話，只盯著她，希格德莉法拋出一句。
「不，既然夫人願意支持，我當然願意接受。」路易斯立刻回過神來，裝作沒事。「只是我想提出一個要求，就是我想在結合後把布倫希爾德接到威芬娜海姆居住。」
他昨晚在床上暗暗決定的就是這件事。看見布倫希爾德每時每刻都身處恐懼之中，但總是要裝作沒事，他就覺得要帶她遠離精靈們的暗箭，這樣她才能真正地做自己。他本來苦惱於要如何付諸實行，覺得可能最後只會淪為空談，但現在希格德莉法的提議給了他一個機會，他還可以趁機打探這個最大障礙的口風。
「當然可以，她也應該要多見識外面的世界。」路易斯本來以為會需要一番唇舌說服，沒想到希格德莉法居然一口答應。
「真的沒問題嗎？不是……」事情太順利，反而令路易斯感到憂慮。他開始擔心，自己這樣魯莽提出後會否為布倫希爾德帶來甚麼不好的事，心裡的熱情頓時冷卻下來，漸漸被恐懼取代。
希格德莉法見路易斯突然變得語塞，疑惑地追問道：「難道威芬娜海姆公爵有甚麼顧慮嗎？」
「呃，不……」
「等你的願望達成後，再詳談這事吧。」
希格德莉法此句一出，路易斯頓時鬆了口氣。他想收回自己說過的話，但轉頭又想，既然話已出口，沒法改變，希格德莉法也開口表示不會是即時的事，那麼應該不會有甚麼大問題吧。
雖然只是一陣子，但同席而座交流過後，路易斯對希格德莉法的敵意減低了些許。他心裡雖有疑惑，但少了重擔。眼見時間不早，太陽快要下山，路易斯便告辭，回房間休息。
希格德莉法這次沒有再以言留人，任由他離去。她沒有一同離開，只是繼續坐在窗邊，默默注視著橙紅的天幕漸漸被黑暗吞噬，嘴角微微上揚。
「亞娜莎，」良久，月亮升上半空之時，她終於站起來，輕輕呼喚自己的女僕。「替我辦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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