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s』(空間轉移)。」
一句陌生但充滿力量的語句在耳邊傳出,路易斯只見眼前的世界突然漆黑一片,聲音完全消失,如被黑暗吸走,但一眨眼,聲音和光線頃刻粗暴地闖回來,彷彿剛才的漆黑只是一瞬間的錯覺。他疑惑地抬頭,看見頭上樹影婆娑,重重的樹影彼方是被銀白月光照亮的夜空。一陣刺骨寒風倏地吹過,他忍不住打冷顫的同時,一件重物擊中他的肩膀,接著一陣濕潤從擊中的位置擴散開去。
雪。路易斯想起一段時間前,他曾在宴會廳內看到外面下雪。
我到了城堡外面嗎?但到底是怎樣……不,現在是甚麼時候?
他正要問布倫希爾德時,包裹著全身的微風突然消失,身體急速下墜。他以為自己要整個人撞到地面,但就在撞上地面前的一刻,一雙手從下方稍微抱起了他,讓他不至受傷。
「布倫希爾德!你沒事嗎?」路易斯驚呼,那雙手的主人不是他人,正是不久前抱著他的布倫希爾德。
「我沒事……」布倫希爾德淡淡一笑。「抱歉,一時控制不住力量,要你受驚了。」
她想要抱起路易斯站起來,但雙手傳來一陣刺痛,完全使不出力氣,路易斯見狀,立刻站起來伸手扶起她。她嘗試站起來,但就在雙腿要伸直的一刻,突然整個人被掏空似的,全身軟掉,正想用力抓住路易斯的手從他手掌上如絲綢一樣滑落,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到地上。
為什麼……
在千鈞一髮之間,布倫希爾德用雙手撐起上半身,才不至於整個人撞到地上。感覺著四肢的顫抖,以及體內空無一物的空虛感,她震驚,也沮喪。
這就是現在我能夠轉移的距離極限嗎?她問自己。
我剛才在腦海中想的,是直接轉移到威芬娜海姆的森林去,術式發動了,卻只轉移到精靈之森。就算得到了以太的力量,但依然無法改變經已殘缺不堪的靈魂嗎?
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是以太元素,是布倫希爾德依照力量的特性推測出來的。凌駕在四大元素之上,能夠操縱四大元素以外,包括光、暗、空間、時間等力量,就只有理應已經隨著以太精靈絕種而消聲匿跡的以太元素。她不明白為何這個失落的元素會出現在自己身上,而且她能夠自在使用,但既然祈求得到了回應,她有能力救出路易斯,其他事就暫時不在意。
布倫希爾德嘗試展開雙翼,翼是展開了,卻若隱若現,像是快要消失似的。她知道這是靈魂所剩無幾的表現,就算自己想飛,在現時這個狀態下也應該不能飛太遠。在漆黑的夜空下,她無法確認自己的確實位置,只能藉助感知,大概知道自己在精靈之森的中央,距離南方的威芬娜海姆郡入口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夫人應該差不多察覺到我們已經逃走,開始行動了吧。以她操縱元素的能力,應該很快便能追上來,可能是十五分鐘,也可能一眨眼便會出現在眼前,攔住她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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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小仙子,你絕對不能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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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格德莉法那溫和卻恐怖的聲音頓時在布倫希爾德的耳邊響起,彷彿前者已經來到後者的身邊,想要用她修長的手指勒緊布倫希爾德瘦骨嶙峋的頸項。布倫希爾德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但下一刻,她咬緊牙關,將這把一直以來都很害怕的聲音趕出腦海。
我不會放棄的!無論如何,都要帶路易斯離開!
她一鼓作氣站起來,抓緊路易斯的手,二話不說便牽著他往前方跑。平時她走在森林裡,傳入耳中的都是嘲笑自己的聲音,但此刻,靈體和仙子們都紛紛化為引路的明光,它們都恭敬地跪在叢林裡、道路的兩邊,為布倫希爾德指引前路。漫天森林裡有許多聲音迴盪著,但它們所說的都是兩句話──
「我們的女王」。
「真正的女王」。
為什麼靈體和仙子們對自己的態度會有那麼大的轉變?布倫希爾德心裡疑惑,但時間的緊迫不由得她花時間思考。她知道自己體力剩餘無幾,跑步並不是一個好選擇,但在不能使用那空間轉移術式、沒有足夠力量飛翔,並且體內力量所剩無幾的現在,要盡可能與希格德莉法所在的安凡琳拉開距離,那是唯一的辦法。
「布倫……布倫希爾德!可以停一會嗎?」正當布倫希爾德在腦內計算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離開森林,路易斯突然一下拉扯令她回過神來。她回過頭去,看見路易斯停下了腳步,喘著氣的臉上滿是焦急和疑惑:「你可以解釋一下……到底都發生了甚麼事?」
路易斯的腦袋依然很混亂,他仍然不明白,怎麼前一刻自己還在和布倫希爾德共晉晚餐,下一刻就在逃命。布倫希爾德口中所說的下毒、危險,他一個都聽不明白,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為何前一刻還在城堡,一眨眼便身處森林。太多事情在同一時間發生,他需要有人給他一個解釋,那怕只是一句也好。
「夫人想奪去你的性命,如果現在我們不逃出精靈之鄉,下場只會是一起被殺。」布倫希爾德再一次解釋,說完,她握緊路易斯的手,示意沒有時間再逗留。
「你剛才說她想下毒害我,但明明在宴會廳的就只有你,也只有你請我吃那些食物……」但路易斯卻沒有要動的意思。他的思緒依然停留在那本來輝煌、親密又幸福的晚宴,要是布倫希爾德所說的下毒之事為實,他唯一想到的下毒途徑,就是宴會上的食物。那些精靈界的美食,都是布倫希爾德請她吃的,而她也有一起享用,如果食物被希格德莉法下了毒,布倫希爾德沒理由不知道。她沒有事前通知自己注意,事後又沒有立刻撇清關係,怎樣想都覺得奇怪。
「我……之後會向你詳細解釋的,請你相信我。」布倫希爾德從路易斯那閃縮的眼神中察覺到不對,頃刻猜到他在想甚麼。她想開口解釋,但想到某些事後又決定打住,沒有說下去。
「我當然相信你,但你甚麼也不說,我怎樣知道你會否……」說著說著,路易斯的腦海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想,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但心裡沒法完全把想法抹去,從中萌生的內疚感令他潛意識壓下聲線,低聲呢喃:「其實是同謀……」
「我真的不是!」布倫希爾德立刻否認。她想開口解釋,但想了想,轉換了想法:「只是說來話長,現在爭分奪秒,待我們離開森林,回到威芬娜海姆後,我會一五一十解釋的,可以嗎?」
她說的時候胸口揪緊,有點害怕,但硬是把感情壓下來。
路易斯半信半疑地望向布倫希爾德,那雙眼睛裡有渴求,也有堅定。他忽然想起,二人在威芬娜海姆分別前也進行過類似的對話,當時她有口難言,沒法仔細解釋,只懇切請求他相信自己。
他的視線循著手臂,落到自己無名指上的指環。
寶石的藍光把他的思緒帶回赫瓦禰紗湖中。路易斯問自己,他當時在湖中,是怎樣回應布倫希爾德的?是選擇相信她。既然如此,現在不也應該做一樣的事嗎?
「嗯,」他點了點頭,雖不至於完全釋疑,但選擇先答應她,以後再算。
布倫希爾德感激一笑,她輕輕一唸,一陣溫柔的風便包圍路易斯,讓他像離開城堡時一樣浮在布倫希爾德的雙臂上。
「這樣子一起走吧,會快一點。」近距離望見布倫希爾德猶如湖水般的雙眼,以及她的臉容,路易斯有點害羞,但布倫希爾德只是淡淡一笑,然後喚出另一風元素術式,讓自己乘著疾風前進。
她在心裡不停地請求,希望四周的靈體們能夠助她一臂之力,本來猶如空殼的身軀開始積聚了一些力量,令她可以維持元素術式,彷彿是靈體們給予的回應。隨著距離安凡琳越來越遠,布倫希爾德的心慢慢變得踏實,感知到自己已經走了一半以上的路程,森林的出口經已不遠,她決定再一次嘗試空間轉移,賭一把,掏空全身的所有力量,轉移過去。
「『I……』」
「颼」。
就在詠唱要開始時,一道令人顫慄的寒氣劃破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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