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像是風聲,又像是腳步聲,是兩者的混雜。布倫希爾德疑惑地轉身一看,卻看不見有任何人在。
輕柔的風和腳步聲的混合,布倫希爾德第一時間想到借助元素力量行走的精靈。能夠使用風元素、能自由活動,又會離開安凡琳的精靈,她只認識莉諾蕾婭一位,但她在今早已經離開城堡,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安凡琳裡。
那麼這人會是誰?難道只是我的錯覺?
她轉過身去,打算無視,但這時聲音再次出現,而且更加明顯。
「是誰?」聲音雖然無影,但布倫希爾德卻聽得出它這次離自己更近了。出自戒備,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既是詢問,也是威嚇。
走廊只有她的聲音迴響,完全沒有回音。但這次布倫希爾德確信,是有甚麼「東西」在那裡的,只是它裝作不在而已。
她想起以前曾經在先代精靈女王留下來的筆記裡看過,人類相信有一種名為「鬼」的靈體生物存在於世界上,它們都是因為生有執著,所以死後未能離開世界,帶著怨恨在人間徘徊的游魂。這個怪異的聲音會否是鬼發生的呢?
布倫希爾德心裡疑惑,沒法猜透。她一直不太明白「鬼」這個概念,因為在在精靈的世界裡,「鬼」並不存在。
精靈會因應不同種類,而在死後有不同的結果。靈體嚴格來說沒有「死亡」,他們在自身的時間走到盡頭後,會化回元素力量,散落在大氣裡,待大地之母把元素力量集合在一起,便會成為新的靈體。仙子因為是靈體成型的模樣,所以死後跟靈體一樣也是會回到大地之母的懷抱裡,只是因為他們擁有實體,所以略有不同──肉體會回到土地,而靈魂則會回歸大氣。
至於四大種族精靈就有點不同了。作為精靈界頂點的存在,他們擁有完全的肉體,也擁有完整的靈魂,跟架構上相對不完全的靈體和仙子有所不同,因此他們死後的結果也會跟其餘兩類精靈有差異。
在精靈之鄉東方盡頭的寧芙米亞山脈上,有一座名為提妲妮婭峰的山峰,她不但是寧芙米亞山脈的最高峰,也是安納黎境內最高的山峰,同時也是被眾精靈視為神聖之地的地方。傳說在這座終日被濃霧圍罩的山峰上,有一座名為寧芙哈拉的宮殿,四大種族精靈死後,靈魂會被引導至這個宮殿,自此脫離世間煩囂,在宮殿裡享受永生。當然,這只是傳說,未有精靈能確認其真實,但他們都知道自己死後並不會立刻離開世間,肉體雖然會立刻回歸土壤,但靈魂卻會在世界殘留一段時間,之後再慢慢化為碎片,回到大地之母的懷抱裡。這不算是永生,但肯定的是,靈魂比肉體會活得更長。
也許這些殘留在世,未完全消去的精靈靈魂,等同人類所說「鬼」的概念?布倫希爾德不肯定,因為她聽說鬼不是每一個人類都能夠看見,它們也不一定能夠干涉現世,但所有精靈都能看見,甚至與那些殘留靈魂對話,而那些靈魂們都能夠使用一部分的元素力量影響現世,所以應該不一樣吧。
那麼,這把聲音的真身會是甚麼?布倫希爾德自問道。
真的是鬼嗎?一定不會是精靈的殘留靈魂吧。
為了試探,她舉起食指,對聲音的方向射出一枝幼細的冰箭,測試到底是否有「東西」在,以及它的反應。冰箭筆直往前,甚麼也沒碰到,就此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正當布倫希爾德以為真的是自己多疑,並回頭繼續往前走時,忽然一陣狂風從她身後吹起。在她驚訝地回頭的同時,那道狂風立刻飛快地穿過她,往前飛去。
布倫希爾德站在原地,整個人愣住,樣子驚嚇。她不是被突如其來的強風,也不是被原來真的有「鬼」一事而嚇到。她聽到,強風在穿過她的時候,隱約有把聲音在其耳邊細語了一句──
「你逃不掉的。」
那把聲音很陌生,但那句說話對她來說卻十分熟悉。希格德莉法的樣貌和她那令人顫抖的恐怖笑容頓時浮現在布倫希爾德眼前。布倫希爾德雙手下意識地捏緊裙擺,冷汗直冒,一瞬間誤以為自己正站在希格德莉法面前,被她嘲笑,並等待其發落。
──不,這只是我聽錯而已。我並不在安凡琳,她沒可能在這裡!
一把堅定的聲音從布倫希爾德心深處冒出。銀白的月光慢慢再次映入布倫希爾德的眼簾,令她記起自己實際身處何地,呼吸和心跳也漸漸緩和。
我已經離開了安凡琳,莉諾蕾婭正在安凡琳裡替我掩護,夫人怎樣也不可能會追到這裡的──
「啊!」
就在布倫希爾德努力說服自己時,路易斯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甚……!該不會是剛才的怪風要對路易斯做些甚麼?
想起剛才的怪風正是吹向路易斯房間的方向,布倫希爾德大吃一驚,心感不妙,急忙衝進路易斯的睡房。
「路易斯!沒事嗎?」
她一衝進房間後,先是四處張望,見甚麼都看不見,便焦急地跑到路易斯床前,確認他的狀況。
「路──」
說到一半,布倫希爾德立刻把剩下的話都吞進肚裡。
她低頭一看,發現路易斯正在床上熟睡。他雙眼緊閉,但眉頭緊皺,雙手緊捏被鋪,樣子有些辛苦。布倫希爾德低頭細聽,聽到路易斯正輕聲呢喃著夢囈,雖然聽不出內容,但依他的面容猜測,似乎不是甚麼開心的說話。
原來是作惡夢的尖叫啊……
察覺到是自己過份敏感,布倫希爾德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坐在路易斯床邊,握著他的手,又輕撫其頭髮,嘗試讓他安心。路易斯起初有些閃縮,但很快像在大海中抓到浮木一樣緊緊抓住布倫希爾德的手,呼吸也慢慢變得平靜。
注視著路易斯的表情轉變,布倫希爾德的心平靜了些,但當她回想起那道怪風,心裡又浮起一陣不安。
那道怪風並不是單純的錯覺,她的直覺認為。但她又說不出是甚麼。
那麼,「它」到底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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