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是誰說的呢,我已經忘了,好像是某個正在與之交合的男人所說,也好像是另一位同隊的異教審判者在某次殺人任務後對我說的。
沒可能的,我確實厭惡這一切,討厭得不得了,沒可能享受的!但我為什麼會在笑?而心裡那道緩緩升起,令人欲罷不能的快感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頓時明白了。對,我在享受,享受著這一切的矛盾。
我討厭世上所有的人,厭惡所有不依照神的規矩行事,滿身是罪的惡人;但我也是罪人之一,是自己所討厭的那一部分人,每天行盡罪惡之事,連思想也墮落至深。
揮舞異教審判者的紅劍,處決一個又一個的罪人,我討厭被逼做這些骯髒工作,但也享受殺人的快感。因任務而要與可惡的罪人交合,我詛咒逼使我做這些事的人,但也喜愛交合之時所感到的歡愉。我愛諾璃娜,不單是因為她是我的姊姊,更是因為想佔有她。她是我的唯一,我想得到她的全部,不管是心靈和身體。如此感情是莫大禁忌,我知道,也厭惡這樣的自己,但那股觸犯禁忌,由罪惡感而生的快感又令人欲罷不能。在姊姊面前,我是那個被呵護的妹妹,但在她的背後,我壞事做盡,用自己的意志讓鮮血染滿自己雙手。
我盡一切能力追求純潔、清白,但同時也落力追逐墮落、污穢。將自己置於矛盾中,游走在白與黑之間,付出真心但也用盡欺瞞,沒甚麼比這種痛苦更甜美、更極至的了!
我想要愛,所有人的愛,更多更多的愛。
我愛一切,也恨一切。我深愛姊姊,也恨她至深;我恨自己至極,同時也極愛那個自甘墮落的自己。
我愛,我愛,我愛,我恨,我恨,我恨!
在愛與恨的甜與毒漩渦沉醉,回過神來,我失去了自己,身份以及身體也是。在矛盾的快感之中,我沒有得到甚麼,反而失去了一切。在數百年無盡的等待之中,我一直清醒著,伴隨著自己的,除了有因被連累而有此下場的憤怒,也有空虛和內疚。
等了數百年,我終於等到屬於自己的人。他不認識過去的我,不知道我被稱為魔女的過往,不曾見識過我那骯髒和瘋狂的本質。在他面前,我是一張白紙,他不會對我有先入為主的偏見,會看到真正的我。
那麼,我是否可以從頭來過?
不會被背叛,會被深深地愛護;不需要再受被拋棄的痛苦,會得到一直所希冀的,完全的愛。
我把本來的長髮剪短,與過去訣別;我拋棄那個瘋狂的自己,甘心當一個清純溫順的少女。只有百般依順的溫柔女孩才會被愛,姊姊就是一個好證明,我要從頭來過的話也要變得一樣,在愛的人面前常常保持純潔的一面。
我想一切從頭來過,如自己一往所願,付出真心,全心全意地愛一次。
為了得到愛,不論身心,我甚麼都願意付出。情感的連結讓我感到安心,身體的連繫讓我感到安全。只要連繫著,人就不會走,以往的經驗都是這樣的。
我做盡一切,但最後還是被背叛了。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有哪裡不足嗎?還有甚麼不足夠?
以前的人拋棄我,總說我不如姊姊完美、美麗;成為了劍鞘後,奪走我唯一的也是姊姊!也是因為我不如她而被嫌棄!
而你,一直都在欺騙我!我給了你一切,給了你三次悔改的機會,為何你仍然拋棄我!
我恨、我恨……你這個背叛我的人,我要殺了你!
莫諾黑瓏舉起「黑白」,往身下的奈特狠狠刺去──
劍尖在快要碰到奈特的頸項時赫然停下,莫諾黑瓏有點驚訝,她深深不忿,雙手緊握劍柄,再次把劍往下推。但不管她如何用力,劍就像被凝結住似的,絲毫不動──不,莫諾黑瓏很快發現到了。不是劍被凝住,而是她的手不動。她的雙手因憤怒而抖震,就是不願意往下移一分。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刺不下去?莫諾黑瓏在心裡質問自己。
我明明對這個人恨之入骨,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被莫諾黑瓏跨坐著,被她壓在身下的奈特,此時顯得非常冷靜。不久前他還在睡眠當中,張開眼時便看到莫諾黑瓏要舉劍刺殺自己。他有一瞬間驚訝過,但爾後很快變得平靜。他雙目凝視莫諾黑瓏那閃耀著忿恨、驚愕的紅瞳,眼神裡既沒有厭惡,也沒有驚恐,只是平靜地等待著,等待屬於自己的審判。
「對不起。這是我欠你的。」在重重怒火之中,千百情緒互相碰撞的漩渦之中,奈特輕淡的一句一刀刺進莫諾黑瓏的心。
她低頭一看,只見他緩緩閉上眼,雙手攤放在身體兩邊,彷彿在說「來吧,儘管做你想做的事」。
事到如今才懂得說嗎!莫諾黑瓏登時怒火中消,她雙手高舉「黑白」,這次往奈特的胸口畢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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