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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The Blacklight Automaton: Shadow People)
「你逃不掉的。」
諾娃孤身一人在灰白中奔跑,知道自己未必逃得掉,但她必須跑。
猛獸般的黑煙又在她身後窮追不捨,似是要把她吞進黑暗之中。她又在作那個夢了,但不同的是,可能因為下午的回溯,令夢的內容和她的意識變得更清晰。諾娃清楚感覺到自己是醒著的,手心的汗,快速的心跳,真實得如醒著時一樣。
感官傳來的感覺令她對眼前的黑影更為恐懼。
「她」──諾娃現在很清楚地知道那是一個「她」,一直追著自己,並想殺死自己。
不要抓我!到底我做錯了甚麼!
諾娃不停地跑,一心只想逃離,但黑影卻越發靠近,趁諾娃腳一軟,便伸出如繩一樣的肢體,把自己的四肢綁起,再壓到一道牆上。
諾娃無論如何反抗,都沒法移動分毫。黑影就在她的面前,縱使「她」沒有表情,但諾娃不知為何感覺到,「她」正在瘋狂地笑著。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我?」
這時,黑煙卻去,露出一個酷似人類的身影。諾娃清楚看到「她」的面貌輪廓,它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隨後舉高手,手上有一把亮麗的刀──
「只要你死了,我才能正常地活下去!」
「不要啊!」
諾娃張開眼睛,看見的是另一片的黑暗。
在將要被殺死之際,諾娃醒了過來,滿頭大汗,全身顫抖。她驚恐地望了望身旁,看到一把紅髮,知道自己正身處安全的地方,才慢慢冷靜下來。
那個黑影是生前殺死她的人吧──下午和剛才的經歷令她確信這個猜測。少女再度回想,明明剛才在夢裡有跟黑影四目交投,但現在就只記得它的血紅瞳孔──跟自己雙眼的顏色幾乎一樣。
樣貌看不到,但重要的是,「她」不是別的甚麼生物,而是一個人。
那對血紅雙眼就如惡魔一樣──一回想起四目相投的時刻,才剛冷靜下來的呼吸又再變得紊亂,少女痛苦的掩著口,強行把噁心感壓下去。
──不行,我得走。
諾娃聽到屬於自己的另一把聲音正在呼喊著。她不想走,但轉過頭,看見夏絲妲安穩的睡相,瞬間想起她在下午時對自己露出的憂慮神情。
不,不能讓她再擔心。少女仍然掩著口,隨手抓起披肩,就此急忙跑出屋外。1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oNLvYhH09
諾娃躺在瀑布旁邊的草地,心情甚是複雜。
她之所以一直沒有把惡夢的內容告知同住的二人,就是不想看到夏絲妲在今午露出的神情。她不想令任何人擔心,也不想麻煩任何人,尤其愛德華,他正集中在做重要的事,她不想因為這種事而令他分心。
這不是甚麼嚴重的事,我一個人解決就好了──雖然是這樣說,但其實連諾娃自己也不懂該如何解決。
她試過不去想,但無論她如何避開,那個夢還是會找上她,好像詛咒一樣,一旦遇上就沒法逃離。她試過在夢裡反抗,但沒有一次能夠改變被抓住並將要被殺的結果,彷彿暗示在現實中是已命定的事。
少女的心焦躁不已,急忙之下,她試圖藉著練習回復術來獲取心靈上的寧靜。起初是成功的,但隨著力量的施展,那些雜音又開始在耳邊徘徊。她大力的搖頭,試圖要讓那些聲音消失;她眼泛淚光,掩著雙耳,很想高聲吶喊。
要知道更多,就只能正面面對,但越是面對,好像就真的會被黑影殺死。諾娃害怕、恐懼,不懂該怎樣做。
──愛德華。
她突然想起他。
他到底是如何去克服恐懼的呢?一直在旁看著他獨自面對生與死、前路未明的恐懼,諾娃到現在才切身體會到那是多麼困難的事。
他會苦惱,會情緒低落,但從未放棄。他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你果然在這裡啊。」這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她的後方出現。
「愛德華?」諾娃驚訝得差點整個人都彈起來。她轉過頭去,發現身穿睡衣,只披著一件單薄外衣的愛德華正站在他身後。她頓時放下雙手:「你、你何時開始在這裡的……」
「用不著這麼驚訝吧,」相對於諾娃的驚訝,愛德華十分冷靜。他逕自坐在諾娃身旁,帶諷刺地問:「除了我還有誰?那個總是晚睡晚起的玫瑰大姐嗎?」
「你還沒睡嗎?」諾娃沒法笑出來,她問。
「算是吧。」說完,睡眼惺忪的愛德華打了一個哈欠。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的?」諾娃好奇地問。
「我剛才聽到一聲尖叫,然後聽到有人出門的聲音,想著應該是你,所以便跟著出來了。直覺覺得你會來瀑布旁,便走過來了。」愛德華直接回答。
「對不起,吵醒了你。」果然麻煩到愛德華了,諾娃臉帶愧疚低下頭。
「很不像你呢,」這是愛德華第一次聽到諾娃說出道歉的話語,他看著她沮喪的側臉,收起懶洋洋的臉容,語氣變得認真:「發生甚麼事了。」
「沒甚麼事,只是想出來散心……」諾娃垂下頭,聲線越來越小。
「別騙我,你不是快要哭出來了嗎,」未等諾娃完謊,愛德華就打住了她。原來他早就留意到諾娃淚汪汪的雙眼,「你最近好像都睡不好呢,是不是有關的?」
愛德華的眼神十分堅定,見自己沒法轉移視線,諾娃總算願意一五一十說出自己這陣子所夢到的一切,包括那群包圍自己的人,以及那道黑影,但她隻字不提今午在練習術式時也曾見到這些片段,只說都是夢到的。
「是這樣啊……」聽畢,愛德華心情為之一沉。他沒法想像諾娃正承受的痛苦程度,本來已經有因失去記憶而帶來的迷惘,才剛開始記起甚麼,就出現也許是自己被殺的回憶。換著是他,也會辛苦得想哭吧。「你有跟夏絲妲說嗎?」
「說了一些,但只是大概。」她回答。
「你不想告訴她嗎?」愛德華有點意外,平時見二人關係親密,他以為諾娃有甚麼事都一定會找夏絲妲傾訴的。
「不,只是……」不想麻煩她,諾娃沒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不用說了,我明白的。」見諾娃欲言又止,愛德華也無意勉強她,他大概猜得到原因,畢竟換著是自己,應該會做同樣的事。「不過說實話,我希望你能早一點告訴我。」
「誒?為什麼?」諾娃吃驚。
「啊,那個……」這時愛德華轉過頭去,不停搓揉頭髮,隔了一會才繼續說:「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尋找答案的嗎,你之前幫了我,所以當你有困難的時候,我也會想幫你啊。」
「但我不想麻煩你,只是些小事……」內疚感頓時又在諾娃的心裡萌芽。
「才不是小事!你的記憶開始回來,又一直在作這麼恐怖的惡夢,覺睡得不好,心情也不好,這些怎會是小事?」說完,愛德華的雙眼突然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還是,你不想我多管閒事?」
「不是這樣!」諾娃罕有地激動,急忙澄清,並在心裡怪責自己,為何忘了愛德華有顆敏感的心:「只是……連我自己也不懂該怎樣做……」
「也是呢,對不起,我一時太緊張了。」愛德華再搓了搓已然亂成一團的頭髮,輕聲道歉。
愛德華爽快的道歉令諾娃感到意外,這份意外令她稍微釋懷了些。相反,愛德華卻沉默不語。無心的說錯話令本來已經夠焦慮的諾娃更為緊張,以及突然說出平日不會說的話令他感到十分不自然。他看起來好像沒事,但心裡卻在分析那惡夢的內容,藉此減輕尷尬和自責。
紅眼、有人類外表的生物──愛德華頓時想起一個可能的人選,莫諾黑瓏。諾娃本來已對那人心存本能上的恐懼,如果把這份恐懼、夢的內容,以及失憶的事連繫在一起思考,似乎說得通。可惜不確定因素太多,他不敢貿然說出自己的推斷,免得為諾娃增添不必要的憂慮。
「被○※的神○大人」,以同一讀音為首,並能被冠以「大人」敬稱的,他只能想到負責服侍神的女祭司「神官」們。但為什麼是神官?他想不到劍鞘和神官之間可以有甚麼連繫。
如果要把現有的資料串連起來,可能的版本之一會是她本來是位神官,之後因某些理由被殺,再被變成劍鞘。但如果夢中那位紅眼人真的是莫諾黑瓏,那麼她照道理會與諾娃變成人型劍鞘一事有關連,但這樣又跟會跟她的身份產生矛盾。
……慢著,諾娃為何會突然開始想起來的?明明之前一直沒有恢復記憶的徵兆?
「最近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令你開始作這些夢?」愛德華精警地留意到事件有點蹊蹺。
諾娃一驚。難道愛德華猜到自己在練術式的事?不,沒可能的。
「我也不太清楚,幾天前突然開始夢到的。」她連忙搪塞過去。
「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一切又回到原點了,愛德華無奈接受這事實。他注視著飛流直下的流水,不知為何,突然想起諾娃剛才眼泛淚光的樣子──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諾娃本人,他不就是為了這件事而跟出來的嗎?他突然醒覺。
自己失落時,是諾娃的一番話鼓勵了她;縱使現在沒法做些甚麼,但最少能夠待在她身邊,陪伴她,然後大家一起想辦法。
「呃……那個,是怎樣說的?」愛德華不停地摸後頸,努力從腦海中擠出安慰的說話:「我沒法做到甚麼,只能說,沒事的,我們都在,會陪著你。」
諾娃登時心頭一震,眼角冒出些許淚光。她這幾天最希望聽到,也許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夏絲妲的擁抱,愛德華的話語,看起來十分平凡,但卻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定心石。尤其愛德華,她知道他不是常說這種話的人,因此這句話,以及背後的心意就更為珍貴。
那個黑影會繼續出現,但有他們在,她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她輕輕抹去眼角的兩滴眼淚。「嗯,謝謝你。」
愛德華只是害羞地呢喃了一句「沒甚麼」,便站起來,對她伸出手:「回去了。」
有更多的問題要解決了,走回木屋時,愛德華獨自在沉思。但三個人一起,一定可以解決的。
三個人呢。愛德華自然地把他、諾娃、夏絲妲三人認定為一個群體,以前的他,可是連一個同伴也不會承認。這樣的想法令愛德華也對自己感到有些驚訝。
他確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想法在改變,是住在這裡的日子慢慢改變了他。
那麼,這種生活還能維持多久?這時,他想到一條重要的問題。
他當初留下的主要原因是為了養傷,但隨著傷口康復,也就失去繼續留宿的理由。
是時候離開了嗎?他問自己。
不,再多留一會吧。他想起這陣子獨自練劍時一直在想的某件事,因而決定。
還有些事要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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