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米瑟的身手之後,軍隊對他的待遇稍微有了轉變。傑夫實現了他的諾言,另外替他安排了一處較少奴兵居住的營帳。
裡頭的七個人都是曾經在戰場上建功並且活下來的奴兵。雖然他們仍然會在回到營帳後被鎖上手銬腳鐐,但至少沒有被全部綁在一起。如此一來,他們幾個人至少還有點活動空間,也可以在營帳裡好好躺著入睡。
米瑟才被帶進營帳裡,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依靠著一堆惡臭毯子垂頭坐下,懶得理睬旁邊其他奴兵打量著自己的異樣目光。
「喂……你們看,是剛才那個宰人像在殺狗的山民小子。」
「看你年紀輕輕而已,還挺有本事的啊,你當多久奴兵了來著?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混戰場。」
「小鬼,你是哪裡人啊?你是從附近的山村被抓下來的嗎?叫什麼名字?」
那些奴兵半是試探半是好奇地想找他搭話,結果米瑟一句話也不吭,沉默地把臉埋進了膝蓋裡。
「真是的……這野民是啞巴嗎?」
「我猜他大概山上住久了,聽不懂人話吧。」
有人開始嗤笑著揶揄起來,但是他們只笑了幾聲,就又紛紛安靜地閉起了嘴。
他們看見髮梢和臉頰還殘留著乾涸血跡的山民少年,朝他們瞪來的紫色瞳孔裡流露出冰冷的殺意。
要是再說下去……也許這小鬼會像剛才對待那些民兵一樣,屠狗似地宰了他們也說不定。
那些奴兵紛紛收起了拿他開玩笑的心情,不敢再繼續招惹他。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hMMKAbD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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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米瑟額外從傑夫手上多拿到了一套有破損的皮革護甲,以及一雙勉強合穿的舊皮靴。聽說是司令官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要讓他能盡量在戰場上多活久一點,才額外給他這些「獎勵」。
可是,米瑟一點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值得感激的獎勵,所以連句謝謝也沒說。傑夫對他冷漠的態度很不滿,對他冷冷斥罵了幾聲,還拿鞭子賞了他幾下警告他的態度,可是米瑟依舊無動於衷,被鞭子甩傷臉頰也沒哼一聲。在那之後,他被幾個士兵帶往了前線,被要求像昨天那樣掩護物資隊作戰。
但米瑟這次動也不肯動,拒絕繼續配合任何命令。他不想再被這些人利用為殺手,參與這場根本與他無關的戰爭。司令官朝他大吼了幾句之後,指示傑夫狠狠教訓了他一頓。
那天晚上,米瑟渾身衣服都被傷口的血所染紅。他挨了幾十下鞭打,可是還是一聲不吭、更不打算妥協就範。
司令官無計可施,見他一副死不肯服從的執拗樣,就叫人把他丟回那座人擠人無法歇息闔眼的奴兵大營裡,命人在他低頭求饒前不給他任何水與食物——最後,米瑟撐了兩天沒有喝水進食,體力不支地昏厥了過去。
為了活下去,他最後還是不得不選擇妥協。他重新被人連拖帶拉地帶到戰場上,聽命殺人而活,在死屍與血泊裡掙扎度過每一天。
即便如此,米瑟沒有一刻不想逃脫這個軍營,他曾趁看守士兵交班的空隙偷偷離開營帳,也有在深夜眾人熟睡時摸黑逃跑過。
可是沒有能力解開手腳鐐銬的他,即便再怎麼小心翼翼,也總是會因為身上發出的鎖鏈響聲露餡——軍營四處都有巫師在奉命監視逃脫者,但米瑟不知道那些巫師身處於何處,更無從防範他們的注意。每次好不容易成功離開了營帳,才走沒幾步便會被趕來的大群士兵逮個正著。他盡力嘗試了一切手段,卻怎麼做都失敗,只有讓他感受到深刻的無力與絕望。
逃走失敗的代價,是數十下的鞭刑,外加兩天不給食物與水。幾次之後,他渾身傷痕累累,既疲累而虛弱,最後終於再也沒有力氣嘗試下一次的反抗,漸漸對這裡的規則妥協,放棄了自尊與曾經的固執。
他開始順從於司令官的指示,殺害所有接近的敵人。不再思考與理會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是否合理,是否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軍營裡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出身與來歷,也從未聽過他主動對人開口說話,長官與士兵提到他的事情時,都乾脆直接管他叫「那個啞巴山民」。其他奴兵則怯畏於他狠快又俐落的殺人手段,不少人暗中用「屠夫小子」指稱他。
他被迫於習慣雙腳鎖著鐐銬的生活,還有每天依靠一壺水與稀粥果腹的日子。他變得只在乎自己是否能有多一壺的乾淨飲水能喝,或是否能獲得額外一小時的入睡時間。
每天白天都得上前線搬運物資箱,或是跟隨軍隊殺敵,晚上則是被帶回營帳鎖上腳鐐,幾個人蓋著同一條破爛又惡臭的布毯在泥地上入睡。如果工作態度不佳或是犯錯,就得挨上一頓鞭打,還要擔上加倍的工作。他的精神與體力都在過度負荷的奴役工作中被消磨殆盡。
就連前幾天……終於在營帳外再次見到熟悉的雀鷹身影時,米瑟也連擠出一絲微笑的力氣都沒有。
他知道自己的模樣肯定很憔悴,一定會讓伊歐十分擔心。可是,身旁的士兵無時無刻緊盯著他,米瑟實在沒有空隙能對伊歐說話。他只能默默垂下頭,終究沒能夠回應伊歐投來的憂慮目光。
他咬緊牙關,在心裡繼續安慰著自己——再撐一天下去……再撐一天就好。他會等到機會,能夠順利逃出這裡的……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174ArNK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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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戰膠著的戰況日復一日地持續下去,米瑟也在這座軍營裡待了三個多月的時間。
他已經快忘了正常食物的口感與味道,只能偶爾在夢境裡嚐到模糊不清的印象。他的身體變得瘦弱又虛弱,總是感覺渾身陣陣疼痛無力,不少痛楚是來自於背上鞭子造成的新傷。
每天晚上一次發放食物與飲水的時刻,是米瑟唯一能稍微鬆了口氣的時候。即使果腹的東西永遠都是些灑了鹽巴的稀薄麥粥或是幾塊受潮帶點發霉的麵包。至少在那之後,他終於能夠躺下來睡個幾小時的覺。
天色未亮前,米瑟又會被再次叫醒,必須去替軍隊挖掘排水溝渠,清理糞坑穢物。接著返回主要工作崗位,擔任物資隊的掩護一直到黃昏時分,最後身上的武器會被沒收,搜身檢查完畢後……再被鎖上腳鐐,帶回他休息的營帳。
他總是會在深夜裡想起那些傭兵團同伴的面孔。那段曾經與他們相伴的日子,感覺變得遙遠得如同夢境。
經歷過這些待遇,才讓米瑟明白當時的日子是多麼值得珍惜的時光。他好想念每個同伴……害怕自己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與他們相見了。2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3OQfVLp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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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士兵之間的對談中,他逐漸理解自己身處何處,軍隊又是為何而戰。
這裡是叫做石卓鎮的鄉下小鎮。去年那場發生在弗瑞登與亞森交界海岸——百年來最嚴重的「東岸狼災」,讓亞森半個國家的領土都遭受到數萬隻幽狼措不及防的嚴重攻擊。有些來不及防禦的圍村甚至沒留下半個生還者,就此成了屍橫遍地的廢村。亞森的經濟也就此一蹶不振,越來越多人為了生存四處打劫偷盜,各地的銀行商會也陸續撤離,國內情勢日漸險惡混亂。
失去了耕作人口之後,大量的農田至今依舊雜草蔓生。本來在國王的移村政策下,這座石卓鎮附近的農地開始有點起色,恢復了綠意生機,結果又在幾個月前的雨季遇上嚴重水患,淹死了大片麥田。人民無力償付稅金,與領主派來的稅務官引發了衝突。
結果,區域暴動最後成了擴及亞森南領的大規模內亂。有盜賊團的首領趁勢而起,嘴裡喊著要「還糧於民」的大義,集結民兵率眾拿下了石卓鎮在內的好幾座城市控制權。
王宮派出軍隊要鎮壓這股勢力,卻又因為國家各地情勢嚴峻,難以招募到足夠的壯丁從軍,軍隊將領最後的下下策,就是私自向奴隸販子買人來應付需求。
這個情勢和過去柏瑞特的多雷格斯十分相像……而且米瑟比起上次的事件更深刻身處於其中。可是即便他同樣站上了「壓迫者」的這方,此刻的他卻再也沒有餘力去思考對錯,又該採取什麼立場才正確。當眼下連自己的生存都成了問題的時候……誰死誰活、誰對誰錯,一切已經全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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