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帝可陷入沉默,頓時止住了友善輕搖的長尾。他的赤瞳裡帶著不解,納悶地開口。
『Siknelau rraon kede laneherra’iq, eqrre’ay rraon kede ha’iqkideqohirre?』
(族老允諾了你路權,但何時允諾於你的伴行者?)
米瑟故作詫異地眨了眨眼,語帶歉意地答道。
『Qa, Ayonayon ha’uhede’iq…Neho neannado siknelau deqe, kadero’iq siknelau quskarraru…Neho hanesikqi naneqoayne.』
(啊,真是萬分抱歉……是我不明察族老的意思,既然族老否決於此……我不會再次重述了。)
他假裝自己不知情,不知道族老給予的路權只能適用於他個人,不包含與他同行的其他人類。
因為族老當時只有說了「我可以對此寬容一些」來表達她對於自己路權的肯認,並沒有出言限制這份路權的適用者包含誰。
魔族的社會文化就是如此。長者們表達同意時不會把話說得太死——這是為了子輩設想,不讓他們輕易背上「忤逆教誨」的責難。即便事情做得不完美,只要子輩的作為仍在這段話的範圍之內,都會被他們原諒。
米瑟清楚這件事。即便他知道族老不可能肯認自己帶上伴行者進來森林,還是拿了這個「灰色地帶」來利用。他的心情難堪,認為自己在做一件非常狡猾的事,但是……他只剩下這個辦法可以救出巫師會的同伴了。
『Siknelau herrarune quskarraru…』
(族老確實亦無否決於此……)
尤帝可盯著狄飛爾的赤瞳裡不甚高興,卻又沒辦法否決他的「誤解」。
狄飛爾的話是在向他表示——既然你聽見族老已經否決這件事,就直接無視於我的話,任意處置我的同行者吧。
他這麼說,反而會讓尤帝可無法任意處置被他帶進森林的人類。因為尤帝可不曾親耳聽見族老說過這種話。長者沒說過的事,身為子輩不能夠擅自斷言。即便他也很清楚赫衣度族老不會同意這種事,還是沒有任何立場斷言。
『Ka…kede saneqode neho rra ha’iqkideqohirre kadeqoayqo kaderulane?』
(那麼,你認同我和伴行者借路靜聲而過嗎?)
米瑟抓住這點追問,詢問他是否能當作自己的同行者亦有路權。他的話等同於在要求包圍整個車隊的幽狼群直接把在場的人類都放行。
尤帝可豎直了尾巴,不悅地聳拉起嘴角,露出蒼白獠牙。
竟然要我們眼睜睜放任遭受圍獵的五百多隻劣獸離開,族落長老數百年來從未通融過這種事。提出這種要求簡直太放肆了。
他真的沒想到,知情識禮猶如己族子輩的狄飛爾,竟會說出這些冒犯的話,在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上發生「誤會」,帶著大批劣獸踐踏於他們的族落土地。他不由得惱火不已,覺得自己完全錯估了對狄飛爾的評價。
不只他不肯,其他族落趕赴現場支援圍獵的領導獵者也同樣不答應,他們的喉嚨滾著低沉怒鳴。
可是就算如此,他們又不能直接否決狄飛爾的話,這樣不符合他們依循的道理。尤帝可既生氣卻又無法駁斥他,最後咬牙切齒地說。
『Siknelau rraon laneherra’iq rraqus, sado kaden tinhineqo lanehotideqo! 』
(族老是否允諾路權於你的伴行者,得由她當眾落定!)
再怎麼不滿,他終究無法直接替族老否定狄飛爾的權利,只能要求這件事必須交付族老同意。
『Tineqo la, lauqu’iq hine’iqtido. 』
(我明白,再勞煩你轉達了。)
米瑟順著他的話說,承認這件事確實有爭議,同意讓楓實族落請求族老裁定。
一旦答應了這件事,接下來很快會有赫衣度族老的攜訊者前來通知他,要他趕往水瀑族落聽取族老的當眾裁定。也許是三天後、一週或是一個月之後,取決於楓實族落的長老安排,還有幽狼之間的傳訊速度。
赫衣度族老要是得知這件事,恐怕會勃然大怒吧。她一定會立刻看穿自己不是真正誤會,而是在叫喚伊歐為他做事,利用幽狼族輩為他的某些同伴爭取活路……他很可能會挨上族老的一頓痛斥,還會就此失去定界林的路權。
即便如此也沒關係,米瑟自願接受這種結果……只要能夠為同伴們搏得活下來的機會就夠了。
『Kade’ay roneze, kadeonqene tiqi sadozion ladeqaqi, haneqarre tioslades! 』
(既是如此,你就盡快帶上伴行者離開,不得再多做逗留!)
尤帝可的耳朵後拉,滿是不甘心。他依循了慣例做出這個回答。
魔族處理長者指示造成的爭議時,會在轉達上位者裁定的同時,由在場擁有權力的那方通融一次請求者的意見,下不為例。
米瑟為的就是這個僅限一次的機會。領導獵者們直視而來的赤瞳裡充滿忿忿不平的怒意,包圍在旁的大批狼群也不滿地低鳴躁動。他默默承受著幽狼們的怒火,心懷愧疚地深深低頭道歉。
『Neho tineqo…ayonayon ha’uhede’iq tidorou i’qkideru. 』
(我會的……非常抱歉叨擾了諸位。)
隨後,米瑟轉頭看了眼同車的搜捕員——就跟在場的其他同僚一樣,他們瞠目結舌地驚恐盯著自己,像是把他當成了某種幻化成人的魔妖在打量。
『Ka…ladeqodes ay, tiandes hinenean karrarude. 』
(然而……還有一件事,必須交由諸位定奪。)
米瑟決定無視這兩個嚇得臉色蒼白的巫師,直接躍下了貨車。商會的護衛隊騎手全都擠在一旁呆望著他,上膛的弩弓握在手裡,卻忘了要瞄準向他。米瑟經過他們,走到了崁柏特隊長駕駛的囚車旁。
荷莉鎮的衛兵駐所被摧毀是塔瑪爾計畫之外的事。他借不到用來關押重罪犯的箱房囚車,所以直接跟傭兵團借了一台無棚貨車,把四個上綁的幹部安置在車裡,再派五個搜捕員同車看守著他們。
米瑟看了眼車上的巫師會同伴,希格德和伊塞頓沒有意識地倒在一側,被布團堵著嘴的柯塞特跟卡莉莎癱坐在車廂背板前,他們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茫然。旁邊那幾個搜捕員則是把他當成了一頭幽狼似的,緊張萬分地直瞪著他。
『Dehirre, kede eq’qideu ayneho aydo! 』
(狄飛爾,你還想說什麼事!)
尤帝可語帶氣憤地發問,喉嚨滾滾怒鳴,還在氣自己看錯他的事。
米瑟沒能立刻回答他。他陷入猶豫,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做,會不會反而傷害到這些幹部,畢竟他們現在沒辦法施咒。
結果他注意到柯塞特的目光忽然挪動了一下。他跟著看去,發現樹枝上隱約有個模糊不清的身影——是拉堤維勒的渡鴉守信使,祂回來了。祂烏溜溜的眼睛緊盯著囚車上的人,半邊的身影明顯變得透明薄弱。
好……既然拉堤維勒在的話,他待會應該能想辦法幫忙吧。
米瑟頓時鬆了口氣,他一面走回囚車車頭,一面把話接著說下去。
『Kadeay…nehotiqo hineqo, des quanayne nehola’an, hanehi herra’iqkade hadela’an rraqus, tiqotiqi karrarude. 』
(這件事就是……我等之中,有伴行者非屬我類,我猶豫於權及彼類與否,需要聆聽諸位定奪。)
他的意思是——隊伍裡有不屬於我部族的人,我不確定如何界定這些陌生人的權力,於是想交給各位定奪。他說完這句話,來到駕駛座的崁柏特隊長身旁,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換過語言說道。
「隊長,你要先下車喔,不然會被他們吃掉。」
崁柏特瞪大了眼看著他,一頭霧水的狀況外。
「欸!?」
雖然不明白現在是怎麼回事,也聽不懂米瑟到底跟那些狼說了些什麼,但總之他還是聽話地下了車。反正魔族方面米瑟比誰都專業,不管他說什麼——照做就對了。
米瑟又稍微拉了一下崁柏特隊長的衣服,示意他離那輛貨車遠點,然後才用手輕拍車廂,對領導獵者說出下一句話。
『Roneze sikqine hi hadela’an. 』
(譬如此載物中的彼類。)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U4I36pAvk
所有包圍他們的幽狼瞬間張牙舞爪,激動嘶吼了起來,像是全部衝著車上的那些罪犯而來。尤帝可不加思索地做出決策。
『Nehotiqo karrarude ay lades hadela’an, kede qeneladeqo sadohirre ladeqaqi! 』
(我等的定奪即是——留下彼類,你盡速率領他者離開!)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eKWAwr1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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