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飛爾鑽過密實的草叢,總算找到了消失蹤影的狼哥哥。
他藏身在樹幹後方,看著不遠處的龐大黑狼。狄飛爾一度想出聲呼喚那帝里,卻發現狼哥哥好像遇上了麻煩。
有幾個威塞克特騎兵正舉著長矛與他對峙,兩方之間有個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她沾染著血跡的金髮蓋住了面容,狄飛爾沒能認出這個人的身份。
她死了?是附近村落的艾赫希人嗎……
他正思考著,忽然聽見那帝里難過地哀鳴了聲,喉嚨發出滾滾低沉吼聲。
『Sikonzirre keqo aydo sado…Sikonzirre keqo ze’iqaydo ayos’sikne…』
(你們怎麼能夠殺了她……怎麼能如此殘酷手刃血親手足……)
那帝里皺鼻露出森白的獠牙,忿恨地怒視著那三個威塞克特騎兵。
然而,那幾個人類沒能聽懂魔族的語言。他們見到這頭巨狼展露威脅的模樣,有些怯畏地彼此相視了一眼,領隊的士兵像是要掩蓋內心的恐懼似的,故意加大了音量。
「怎、怎麼樣!你這隻畜生是想對我們動手嗎!?有本事你就試試看啊!」
他說著,立刻把染血的長槍尖端揮舞向巨狼。其他士兵也一齊高舉起長槍。
『Sado ayqolat’qi eq’rre siknean? Tian ayos ze tiqirra!?』
(她到底生來何罪……必須受到這種待遇!?)
那帝里聳起了頸部銀白色的鬃毛,要不是因為族落必須堅守著「中立之約」,他恨不得一口咬斷這幾個猖狂的外來人類的喉嚨。
他的赤瞳隱隱泛著不甘的淚水,心疼地注目著血泊裡的年輕女孩。
他還深刻記得女孩前陣子哭著來到族落裡懇求庇護的那一天。
她哭著求沙希斯,希望長老能同意她藏身於族落。因為威塞克特人已經把所有村子裡的神殿祭司的後裔都幾乎給屠殺殆盡,僅僅十九歲的她,是她的家族最後倖存的繼承者。
但是,沙希斯終究沒有點頭對此同意。
『很遺憾,我無法提供你任何庇蔭。既然身為神殿祭司的傳承者,你應該最為清楚……我等需遵循於賢者的教誨,無法干涉人類紛爭的立場……』
那帝里仍然清楚記得,得到長老這個答覆的女孩,金色雙眸茫然無望地滑下淚水,隨後便一語不發地拖著步伐離開了族落。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uBmqSZr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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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殘忍拒絕了女孩的請求,沙希斯並沒有要求她離開族落的領地,就這麼放任這個孩子來往於族落附近的森林。
所以,那帝里時常躲在附近看顧著她。
也許是因為長年來照顧著狄飛爾這個人類弟弟,讓那帝里在不知不覺間對其他人類也產生了共情。
他沒能夠對這個祭司女孩棄之不顧,從一開始的悄悄觀察,到後來他開始直接出現在女孩面前,甚至還在女孩找不到食物,冷得直發抖的時候,為她帶來食物與火源。
“非常謝謝您……導師。”
她總是會以這個只有祭司才使用的敬稱來稱呼那帝里。那帝里記得她怯生生的臉上掛著的感激笑容,還有衣服底下讓他擔心的傷口血腥味。
『別客氣……我是石窟族落的獵者那帝里,你以後就這麼稱呼我吧。』
她是那帝里第二個「予名」的人類,除了狄飛爾之外的唯一一人。
身為神殿祭司繼承者,女孩也完全清楚這個舉動代表的深厚意義——予名是魔族表達對自己平等信任的方式。這代表著,那帝里今後將會如族人一般信任與接納自己。
女孩受寵若驚地呆住了好幾秒,才從地上一彈站起來。像是忽然忘了怎麼說「仲調語」似的,結結巴巴地做出答覆。
“我、我我我……我是安涅谷可氏族的伊朵迪斯,萬、萬分感謝導師的予名!”
女孩下意識用了面對家族長輩訓誡時的態度緊張答覆,反而讓那帝里聽得笑了出來。他生來至今,從來沒有因為向別人予名獲得這麼誇張的反應,他忍不住笑的瞇眼,咧開了白白的牙齒。
“咦、咦咦,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伊朵迪斯懵然地看著開心發笑的巨狼,但那帝里沒有解釋,只是把鼻尖湊近向她,安慰地輕舔了一下她的臉龐。
『沒事,只是覺得你很可愛。』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d7L4uKp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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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了沒!我們得把這賤民的首級帶回去交差,你這隻礙事的畜生,還不快給我滾開!」
帶隊士兵再次放聲大喊,揮舞著長槍想驅趕走擋在他們面前的巨狼。那帝里沒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但他猜得到這些人想幹嘛。
被這些外來人類追殺留在森林裡的艾赫希人屍體,總是會少了頭顱。這些血刃同族的傢伙……簡直殘酷至極,不但對這種自相殘殺的作為毫無感覺,竟然還把血親的頭顱砍下當成戰利品——不可饒恕!不可饒恕這些傢伙可恨的褻瀆行徑!
那帝里不但絲毫沒有打算退讓,更憤怒地咬牙發出嘶吼。
「你這隻畜生!認真想反咬人類嗎!?」
明明以往總是只要稍微大聲幾句,就會讓這些魔狼夾著尾巴離開了——這次卻來了隻格外挑釁的傢伙。
「不賞你一點顏色,還真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士兵氣憤喊著,舉著長槍直接就朝巨狼刺去——他本來只是打算作勢警告,嚇唬嚇唬這隻魔族,結果卻萬萬沒想到,巨狼完全沒打算躲開他的攻擊,就這麼任由長槍的利刃劃開了臉頰。
那帝里的右臉頓時鮮血直流,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他的喉嚨滾滾發出深沉怒吼,下一瞬間,森白的獠牙咬碎了人類的槍桿,直接朝對方撲咬而去——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HO8vy7B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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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不可以!那帝里!』
躲在樹影後的狄飛爾,忍不住驚喊出聲。
沙希斯曾經指示過族落,以任何方式傷害這些外來人類,都可能會破壞持續百年的「中立之約」,要是那帝里在盛怒之下殺了那個人就糟糕了……!
狄飛爾匆匆地跑出了躲藏處,朝那帝里而去。他看到體型如馬一般龐大的黑狼往士兵撲去,張口要把那個士兵的頭顱給一口咬下——事情即將一發不可收拾。他沒有時間能夠仔細思考後果,直接把手裡架上的弓箭拉開射擊。
箭矢準確命中了士兵坐騎,馬兒驚嚇地躍起,把士兵向後一甩,反而讓他千鈞一髮地逃過了咬來的狼牙。
『不可以!那帝里!你快冷靜下來!』
狄飛爾衝向了巨狼與那幾個威塞克特人之間,激動地大喊,想要阻止狼哥哥與人類發生進一步的衝突。可是那帝里沒有聽勸,他掀起獠牙咬向跌落地面的威塞克特人,而其他兩個士兵也在驚慌中緊握長槍,準備刺向巨狼反擊。
『算我求你了——快冷靜下來!』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hGfJF9T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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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飛爾!這件事與你無關!別來插手!』
「米瑟!這件事與你無關!別來插手!」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ZSIR3xx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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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與身影,忽然在狄飛爾的眼前模糊相疊在一起,他愕然地僵在了原地,腦海一片空白。
不知何時,與他四目相交的對象,已經不再是熟悉的狼哥哥,而是他十分熟識的人類。男人有著一雙寒藍色眼瞳,與帶著舊疤的風霜臉孔。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UGptFtn9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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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
男人嚴厲地瞪視著自己,生氣叱責。
「米瑟勒斯!你早該聽我的話,乖乖跟克多倫那小子一起回去北境——」
我怎麼可能那麼做、我……
米瑟張著嘴巴想反駁,卻沒能來得及把話說出口。一股莫名強烈的不安席捲而來,他看見灰蒙的背後忽地瀰漫起一陣火之靈的光點,有個戴著兜帽的人影走近,他正要對團長大喊提醒——熾熱的火光已經猛烈燒來,徹底掩蓋了灰蒙。3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JV01mR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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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
米瑟下意識地喊出聲,從夢裡一跳驚醒了過來。結果頭用力撞到了上方的木架,痛得他摀住了頭。
「噗……」
同樣潛身在躲藏處的崁柏特,本來正專心監視著街道上的目標人物,忽然聽到背後米瑟的大喊跟碰地一聲,頓了一下他才意會到情況。崁柏特一度想故作無事,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米瑟……噗……你剛才是在叫誰?灰蒙嗎?你是睡到做了什麼惡夢,居然會夢到大喊你老爹啊?」
米瑟尷尬地垂下了目光,伸手揉著頭頂的痛處。
「抱歉,隊長……我不小心睡著了。」
「沒事啦,哈哈,監視的工作確實無聊得很,不小心打瞌睡也是在所難免。放心吧!我絕不會跟灰蒙打你的小報告!」
雖然嘴上這麼說,崁柏特卻一臉莫名興致勃勃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等不及要找人分享這個小八卦似的。米瑟覺得他的話根本一點也不可信。
就在這時候,目標對象有了新動靜,兩人這才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工作上。
「啊——終於,等了快五個小時才總算離開妓院,這禿驢販子還真他媽的能幹啊。」
崁柏特朝等在暗巷後方的部下打了個手勢,接著朝米瑟指示道。
「米瑟,你照計畫跟蹤上去,找出他藏身的地方就打暗號給我,我會帶上其他人一起出手圍剿,知道了嗎?」
「是。」
米瑟的紫色眸子認真盯著夜色裡逐漸遠去的目標,放輕步伐無聲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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