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狄飛爾離開山區之後,艮那斯也在哈奇諾與幾個鬃牛族輩的陪伴下,久違地來到了山下裂岩族落的所在地。
沒料到久居深山的這位鬃牛族長老會親自拜訪他們的居所,幽狼們一度顯得有些茫然失措,才紛紛彎身低頭向長老致禮。
然而,艮那斯卻沒有朝那些族輩們做出任何回應,彷彿視若無睹似地,從那些縮著身軀的幽狼們身旁邁步而過。他停在裂岩族落的入口洞穴前,忿然吼出這裡的最高長老的名字。
『格涅盎!我來此見你!』
他震懾的轟隆吼聲響徹了林間,嚇得樹梢歸巢的雀鳥驚恐飛竄,在場的狼群們紛紛縮起耳朵與尾巴,發出了畏怯的嗚咽聲。
一陣子之後,幽狼長老從洞穴口出來,神色肅穆地注視著這位氣憤地昂著彎角的鬃牛長老。
『艮那斯,是什麼事情害得你來到我的領地上叫吼?』
他的用詞裡帶著一股受辱的不悅。艮那斯的牛鼻氣憤地噴氣,又接續大聲斥喝。
『你怎麼能如此蠻橫無理!竟然做出那種行徑!格涅盎,你分明清楚那孩子,狄飛爾的真正身份——』
聽見他提及的名字,幽狼長老立刻明白了艮那斯這一趟的目的。他惱怒地拉開嘴角,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我可是給過那幼崽離開的機會,是他愚莽得不肯聽進忠告。就算他害得自己喪命,也沒有使你來此叫吼的餘地。更何況——我甚至勉為其難地通融讓他離開了。』
『通融讓他離開?要不是哈奇諾即時救治了他,狄飛爾早已喪命於風雪中!』
艮那斯趨近向他,俯視著這位不肯承認自身錯誤的幽狼長老,語氣凝重地質問。
『這一切,難道是赫衣度族老的指示嗎?是他任由你們對薩羅的生死隨性處之嗎?即使你們分明十分清楚,這是等同於背叛賢者的行徑!』
這可是相當嚴厲的指控,格涅盎的耳朵後傾,露出利齒激動地反駁道。
『我等怎麼可能背叛於賢者,你憑什麼如此羞辱我等部族!』
『那麼為何你們的作為只能使我做出如此結論!?不如由你來解釋,赫衣度族老究竟向你們這些攜子傳達了什麼指示?』
格涅盎的神色一度顯得心虛,他挪開了赤瞳,照實做出回答。
『族老……並未做出針對薩羅的指示,他只有向我們傳達必須給予沙希斯養子適切尊重的提醒。』
這個答案讓艮那斯眼裡一笑,飽含諷刺的笑。
『然而,你卻還能義正嚴詞地反駁我的質疑!你難道想對我說,這項指示背後的真意,並不等同於「對薩羅的生死隨性處之」嗎?』
即使赫衣度族老並沒有將這句話明說出口,但是,他的提醒只有刻意提及孩子身為沙希斯養子的身份。
這會使得眾族落無措於孩子同時具有的薩羅身份——特別是仍然深記著上次的背叛,對於人類薩羅格外懷恨於心的族落。赫衣度族老的做法無異於是在向他們暗示……只要曾經向這人類表達過足夠尊重,剩下的處置任由你們隨意為之。這項指示中,悄然暗藏著惡意。
『賢者已經尊重於汝等「清剿方」部族的共識長達三百餘年,還為此提出了中立之約,要求所有「共存方」的部族不得在任何情況下主動干涉於人類境遇。他已經給予汝等足夠的時間表達意見與立場了,汝等也早該藉此徹底領悟到,不擇手段的殺戮作為,終究無法換得有效的結果。』
『如今,在賢者擇選出薩羅的當下,也意味著中立之約不復存在——賢者將會如往昔一般,繼續延續最初與人類之間的約定,向人類社會帶來引導。所有「清剿方」的部族,也理當收起獠牙與利爪,接受我等「共存方」部族的共識,尊重於我等尋求與人類和諧共存的意見。』
『過去我無論目睹到汝等多麼殘酷施虐的莽獸作為,都盡可能忍讓了下來——但是當立場轉換之後,汝等卻是用何種態度回應我!』
艮那斯沉厚有力的嗓音迴盪於漆黑的林間。
『汝等幽狼部族——竟然想藉由抹除薩羅,來延續三百年來針對人類的殺戮,背棄賢者的意向!』
格涅盎僵直著身體好一陣子,張著嘴卻無話可說。
他不敢將內心深處的真話說出口。身為幽狼部族的長老,比起讓賢者再度依循約定引導人類,他確實更希望徹底殲滅這個不守信的種族以絕後患。
明明是人類背叛了賢者,利用了我族所付出的信任,對我等做出那種背信忘義的殘酷作為,憑什麼能夠獲得任何原諒?
『你指責赫衣度族老背棄?然而,賢者至今未向眾部族傳達需要接納於新任薩羅的指示——即使族老確實未提及於那個幼崽的薩羅身份,你也無法把她的行徑就此論定為背叛!』
格涅盎擠出喉嚨的這番話,不過是在為族老的行為卸責的狡辯。誰都清楚,賢者在經歷那次的重傷後,病體至今都還未完全痊癒,他沒有辦法再憑藉自身的力量向眾部族傳達任何指示。
正是因為這樣,才讓赫衣度族老抓到了機會,能夠無視於明擺於眼前的事實,刻意向攜子們傳達了保留不明確空間的指示。無視於賢者真正的決定與意向,企圖讓「共存」永遠不會實現。
幽狼部族的行徑讓艮那斯氣得緊咬牙,喉嚨發出憤怒的低沉震動。他不想再浪費時間繼續這場無意義的辯駁。
『不必再多言,汝等的行徑已經足以讓我看清一切了。裂岩族落的格涅盎!我要求收回所有霜陵族落借予汝等的領地治權!從今以後,你不得干涉於所有企圖求助於霜陵族落的人類入山!』
霜陵族落的土地,曾經是與裂岩族落處於「共治」狀態——因為他們原本同屬於一個大型族落,由於幽狼部族選擇了不同立場,才由格涅盎帶領攜子們下山,重新建築出僅屬於幽狼的裂岩族落。
也就是說,裂岩族落的土地治權最初都是屬於霜陵族落的,是艮那斯借讓給他們使用。
一旦艮那斯決定收回這片土地的治權,也代表他們無法再隨意獵捕那些進入森林與山區的人類。
格涅盎睜大了血色的雙眼,氣急敗壞地反駁。
『你這莽獸!你會害得這片山林遭受那群劣獸肆意掠奪、毀壞所有一切!蒼林會化為灰土,再也不會存在劣獸之外的生命!』
艮那斯的牛鼻不以為然地噴氣。
『我倆的對話到此結束。』
冷淡拋下最後一句話後,他隨即踏著緩慢而穩重的步伐,帶上其他鬃牛族輩離開了此處。2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TB3Lz3B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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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米瑟對於「療病儀式」的描述後,克多倫花了好一段時間與他討論用藥的細節。
這段儀式原本必須由熟悉巫術與醫療知識的巫師或祭司等仲調者來參與,才能迅速掌握住植物之靈在療病過程中向他們傳達的治療以及用藥方針。
但因為米瑟並沒有接受過相關的訓練,他無法快速俐落地整理出藥方重點,只能盡可能按照記憶來描述那段儀式的過程,還有當時那些藥草之靈帶給他的「靈感」。那是些難以靠言語陳述的經驗——像是感受到散發著魚腥氣味的綠葉,進入到血液之後,極其細小的瘟毒也隨之瓦解的過程。
不過,克多倫依然專注地聆聽米瑟的描述,時而呼喚對應的植物之靈前來,親自確認它們各自具備的治癒力量,接著翻找那些由巫師會遺留下的書籍資料,判斷每項藥方植物的詳細使用手法。
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他終於釐清了能應用於這場瘟疫的治療藥方,很快著手開始調製藥劑。
克多倫找來了部隊裡的那名藥師一起協助,準備在製作完成後,盡快用新藥劑來治療崁柏特等瀕臨病危的嚴重患者。2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6jXzkor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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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妨礙到駐守師的工作,米瑟把所有必要資訊都傳達給克多倫之後,便離開到屋外默默等待。
他十分擔心團長及崁柏特隊長的情況,忍不住對此嘆息,責怪自己應該設法更早返回營地,也許就不會讓情況惡化得這麼嚴重。
注意到獨自低頭坐在矮牆上的米瑟,奈恩娜走近關心。
「……米瑟,這兩天辛苦你了。」
她輕拍少年的肩膀,在他的身旁坐下。
「別把自己累壞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但米瑟搖了搖頭。
「就算躺下去……我也睡不著。」
「你為了這件事奔波了兩天,還是得多少休息一下,免得連你也累出病了。治療的事情就先交給克多倫吧。」
米瑟安靜地聽著,沒有做出回應。
他茫然注視著隔離屋裡透出的暖爐火光,駐守師跟藥師正在裡頭忙著以新藥劑治療患者。
他這一趟確實達成了目標,獲得魔族長老的協助拿回了藥方。照理說,應該是該感到安心了才對,可是,內心的焦慮感卻還是怎麼樣都無法平靜下來。
自己既不是巫師也不是祭司,對於療病儀式的過程如此生疏,會不會在轉達藥方上出了什麼差錯?這次找回來的藥方,真的能夠順利帶來效果嗎?
尤其,最讓他擔心的……正是魔神當時的那句預言。
——好好珍惜與你那些傭兵團同伴僅剩的相處時光,你們分離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該不會魔神所指的……是藥劑會無法順利生效,他很可能必須提早向團長他們道別……?
想到這裡,米瑟滿是不安地打了個哆嗦。
已經做了所有努力,盡了一切所能了……
要是終究還是失去團長這些同伴……他未來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他實在無法,也不願去設想這種事情。
「沒事的,米瑟……」
看到孩子憂慮無助的神情,奈恩娜輕聲地安慰他,把米瑟的肩膀輕輕摟向自己。
「別擔心了……一切會沒事的。」
依靠著這陣溫暖的米瑟,努力忍住了眼角差點滑下的淚水,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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