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會長對可能的威脅不為所動的態度，讓法爾凱斯嘆了口氣，他無奈地朝渡鴉求援。
「拉堤維勒，你也幫忙說些什麼勸勸他吧。」
渡鴉苦惱地偏過頭，無法對此表達什麼。其實，他前天才聽到伊塞頓花了整個晚上在這裡叨唸維納。他還記得他們之間的對話：
「維納堤恩——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要是你隨便去亂燒蟻窩，肯定會惹得艾悠生氣，你又想跟她搞得半年不說話嗎？」
當一個幹部在跟維納的談話中搬出他老姊當藉口，就表示說話的人已經無計可施，找不到其他方法能夠攔住這頭執拗的瘋牛了。也只有拿這個當藉口，才能讓他稍微願意當一回事聽聽。
果不其然，維納堤恩聽到這句話才終於勉為其難地放下那本聯貿商會的名冊，不怎麼高興地應道。
「艾悠還在柏瑞特的北領忙得很，你們可以不要什麼瑣事都要拿去煩她嗎？」
「不可以，你要是又隨便為所欲為我發誓一定會跟她說。」
「喔……」
結果直到最後，他也只是對伊塞頓的「威脅」隨便敷衍了事。大概是篤定艾悠現在太忙，沒時間能夠多管他吧。這下子這頭瘋牛還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剛好今天在白天開會，伊塞頓得照常出門去監視灰蒙．安斯頓的動向，不然他大概又會忍不住大費口舌對維納叨唸一番了吧。拉堤維勒靜默地思索著，在內心暗自嘆息。
算了……雖然八成沒有效果，但我還是姑且說幾句話好了。
“維納……”
他正要借弭卡的聲音開口，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嘗試轉動大門門鎖的聲音。三個人一齊靜止了下來，專注聽著這陣動靜。
是誰？難道……會是這棟倉庫的主人回來了嗎？
但拉堤維勒之所以會替同伴找這間倉庫當作組織的臨時據點，正是因為他清楚這個屋主行商目前人不在斯維弗爾國內。這個情報是他從待在一樓角落的那個窮人鬼魂的口裡問到的。據祂所說，這個行商一個月只會回來這裡補貨一次，時間都非常固定，而且上週才剛回來過一趟。
真是怪了……到底會是誰？
這棟倉庫的外觀破舊又低調，照道理說應該也不會有閒雜人等隨便找上才是。
還是說，我們的行動無意間被塔瑪爾那邊的人注意到了嗎？
樓下的人仍在試圖扭開門鎖，傳來響亮的喀喀聲。渡鴉露出險峻的神情，朝兩人使了個眼色。法爾凱斯壓低聲說道。
「拉堤維勒，你下去確認一下情況好了。」
“知道了。”
渡鴉點頭應聲，展開翅膀往樓下飛去。
祂來到喀喀作響的門鎖附近，出其不意地直接穿牆向外探頭，一眼看清了來者身影——然後忍不住發出了像是人類嘆息的「嘎啊」聲。
「哦，弭卡啊？好久不見啊，幫我開個門吧。」
希格德也同時看到了門旁邊穿出牆外的渡鴉頭，笑笑地向祂揮手打招呼。結果渡鴉默默把頭收回去。屋內好一陣子都無聲無息，希格德等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無視了。他有些焦急地敲門。
「喂！所以你是拉堤維勒嗎？開個門啦，喂——不要無視我！」
屋裡還是一陣鴉雀無聲。
「喂——欸，不要誤會！我保證不是要來跟你們討食物啦！我今天吃飽了好嗎？艾悠有給我買吃的零用錢啦！」
因為維納對這棟房設置了干擾風之靈力量的屏障，希格德沒辦法靠巫術聽到屋裡深處的聲音，他把耳朵貼向門板想聽清楚裡頭的狀況。好一陣子後，才有個沙啞的渡鴉嗓音傳來。
“維納說，我們沒有打算在這個臨時據點裡放個食物櫃，這裡現在也連粒麵粉都沒有。”
希格德生氣地喊回去。
「好了喔——！你們幾個夠了沒啦！都說了我不是來這裡找食物的了！」
裡頭又靜了好一段時間，就在希格德準備惱火地放話要破窗爬進去的時候——才終於傳來弭卡咬著金屬門鎖拉開的喀啦聲。2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UzL7j74M
三個人默不作聲地注目著沿樓梯上樓的希格德，盯著這個幾個月不見的老同伴。他這次易裝成了行商護衛，腰際繫著一把單手劍，後腦勺依舊留著一個小馬尾，乍看之下就如同是初出茅廬、態度吊兒郎當的二十初歲年輕傭兵。
法爾凱斯懷抱著戒心對他說。
「希格德，我話說在前頭，我們這裡除了沒有食物，也沒有任何錢。要是你打算悄悄偷錢去買吃的，我勸你可以先死了這條心——」
希格德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先氣憤地大聲反駁。
「閉嘴啦——法爾凱斯！你們到底多怕我偷東西吃啦！幹嘛每個人都一臉疑神疑鬼地瞪著我，我什麼都沒打算做好嗎！」
渡鴉停棲在維納附近的空木椅上，理所當然地答道。
“因為你實在太前科累累了。你兩個月前才無預警偷襲了柯塞特他們的馬車，拿走了別人一星期份的馬鈴薯存糧。還有之前柏瑞特那次，你直接把我們據點三袋麵粉都清空偷走的事情，也沒有人會忘記。”
聽完同伴的指證歷歷，希格德立刻理直氣壯地駁斥回去。
「白癡喔！我要是真打著這個念頭來找你們，也會趁你們沒人待著的時候來好嗎！？」
沉默不語的維納，這才終於開口。
「……有道理。所以是怎麼回事？老姊在柏瑞特那邊的據點存糧太少，養不起你了嗎？所以才把你趕來我這裡？」
希格德頓時一陣語梗，沒能夠做出回答。法爾凱斯豁然開朗地接話。
「啊，原來是這樣。仔細想想，艾悠在柏瑞特那邊的物資情況本來就很差，能養著他好幾個月的確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希格德的聲音莫名變小了些。
「我說……你們幾個就不能放下那些偏見，像對伊塞頓那樣，把我當成單純來幫忙的同伴看待就好嗎？」
法爾凱斯朝他兩手一攤，渡鴉面無表情地搖頭——看不出來到底是弭卡還是拉堤維勒的意見。維納面露疲態地靠向椅背，勉為其難地答道。
「確實也是……不該總是先入為主地看待你。總之，你今天可能得等晚一點才有晚餐著落。畢竟這座城市離森林很遠，要找到野鹿之類的大型獵物得多花一點時間……剛好我們這幾天在忙著準備新計畫，又會比較忙一點……」
看他越說越無可奈何的模樣，希格德忍不住出聲打斷。
「不用——！你夠了沒啦！不用那麼可憐兮兮的幫我準備食物，就說了我有帶錢好嗎！」
不管他怎麼解釋，同伴們的表情依舊充滿質疑，沒打算認真信任他那番「不用幫他操心食物」的宣言。畢竟希格德的每餐食量可是正常人的三倍，而且他還常常因為餓肚子就不計後果地掃空據點裡的所有食物。這並不只是一次兩次，而是他多年來始終如一的「習性」。
「煩死了——我真是受不了你們欸！」
希格德氣惱之下，索性直接說出了自己來到這裡的真正理由。
「我會趕來這裡是為了你好嗎？維納堤恩，你姊叫我替她看緊你，別讓你隨便亂做蠢事，她收到伊塞頓的回報了。」
原本因為要開始養希格德感到心情厭世的維納，這才恍然大悟地從思緒裡回神。他安靜了片刻，不開心地嘟囔抱怨。
「喔……老姊怎麼這麼煩……我又沒有要做什麼蠢事。」
「什麼嘛，希格德，所以你還真的是來幫忙的啊……早說嘛。」
法爾凱斯總算理解地收起了眼裡的疑慮。椅上的渡鴉也鬆了口氣地聳抖了一下祂的黑亮羽毛。
「對、對、對——都從大門外說到這裡了還不夠早說，我下次是不是一進城門就直接高舉木牌昭告大眾“希格德今天不是來要飯的”算了？」
希格德滿臉不爽地說完，隨便拉了張旁邊的椅子坐下。
「好了沒？我們可以開始認真談正事了嗎？」
他等待所有人都正色地靜下來之後，才又接著對維納說。
「伊塞頓說，你打算隻身一人去獵魔者的開會現場對付他們是嗎？你想怎麼做？像個笨蛋一樣大剌剌地正面走過去，然後把全部人都燒成灰嗎？」
維納沒有回答，他把手探進披風抽出了衣襟裡的長煙斗，塞了些碎菸草進去，把煙管叼上了嘴巴。
「你遲早會因為這樣踢到鐵板，維納堤恩。這次的對手可不是區區的賞金獵手，而是一群受國家政府和聯貿商會指派出來的同行，隨便把這些巫師燒成灰，你真的覺得能解決掉什麼問題嗎？啊啊——嗆死了，你這傢伙一定要在我面前抽煙，折騰我超級敏感的鼻子嗎？」
希格德煩悶地抱怨，實在很想把維納嘴裡冒著煙的煙斗一把搶走，但他最後只有捏住自己的鼻子說下去。
「反正我告訴你——你就算燒光了那幾個投靠上位者的巫師，也阻止不了更多同行為了求個自由的機會，轉向支持他們。他們的影響力正在快速擴大，維納堤恩。特別是在他們的頭子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們的存在之後，他的行事越來越無所畏懼了。他們正打著替國家政府剷除叛亂份子為號召，暗中朝各國的城市駐守師發布招募令。」
「我這幾天聽說到的其中一個消息，是據說他們的薪水是比照商會的基層人員，一個月能拿到六枚銀幣，連平民都流口水的高薪，整整是城市駐守師的兩倍酬勞，還外加擁有聯貿商會搜捕員——這個常人身份自由出入各國的權力。有幾個本來投靠我們這方的大城市裡的眼線，最近聽到風聲之後，態度都變得越來越保守了。你要是繼續照過去的手段處理，難不成要把那些轉頭放棄跟我們合作的巫師全都處置掉，再把全南境的聯貿商會上上下下一起做掉，順便將他們各個城市裡的總部分部夷為平地嗎？」
維納靜靜吐著菸，對他的話沉默不語。希格德繼續捏著鼻子說下去。
「你要是真的這麼做，只會害得更多巫師怕得不敢再接近我們組織，間接讓他們倒向獵魔者那方。而且就像伊塞頓說的，你胡亂燒光一切的做法也沒辦法真正引出他們的頭子，反倒只會讓對方藏得更深罷了。你是不是該換點行事手段了？這些年老是依靠魔神的力量不由分說地燒光一切，太方便無人能敵了是不是？都讓你的腦子變得駑鈍，不懂得好好思考利弊了是吧？」
希格德筆直地盯著他的眼睛質問。但維納還是如同他這十年來一貫的習慣，就是不肯正視自己。他沉默地低著頭抽煙，像是在自顧自地分神想其他事情似的。每當要找維納談話，希格德就得忍受他這種不知道在迴避什麼的漫不經心態度，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疲累。如果這次不是因為艾悠的拜託，他根本就不想與她弟弟說上一句話。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啦，維納堤恩？」
維納終於答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自己會小心斟酌。」
他的眼睛仍然沒有在看希格德，說話的語氣也不怎麼有誠意，比較像是在隨口敷衍。希格德一臉放棄地嘆氣。
「算了，我看跟你說再多也是白忙……好，反正我就等著看你到時候是要怎麼個小心斟酌法。」
2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obpDDqhS
——————
下週後更新日調整為：每週一、三2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6p9KrWwq
感謝各位讀者的閱讀，喜歡作品的話，請多多點下“喜歡”及“書籤”，或是留言分享您的讀後想法，您的支持是能讓森琅繼續寫作之路的最大動力🙏
關注森琅能獲得與作品有關的最新消息哦～
ns 18.68.41.177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