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安城清晨宣告城門開啟的鐘聲陣陣響起，廣場上的市集小販也紛紛開張營業，掀開了蓋在攤架上的麻布。
照慣例扮成傭兵的法爾凱斯，順路搭著行商的馬車進到城裡，他一下車就直接朝其中一間市集攤位走去。
店主看到這個五官凶惡的傭兵，一度還有點緊張自己會被找麻煩，還好他只有開口點了份甜麥粥。
法爾凱斯在已經坐著兩個人的桌位逕自坐下，心情煩悶地開口道。
「還好這陣子終於比較像春天，氣候暖了點。否則像這樣連坐個五、六小時的車程趕路，我那雙腳肯定會凍成冰。真是的，那個窮酸行商只顧著省錢，連盆暖爐也不肯備一下。」
聽到他剛坐下就是一連串的抱怨，桌位對面的拉堤維勒嘴角揚起笑。他的膚色跟其他兩人相比顯得格外蒼白，渾身散發著一股陰冷氣質，身穿著黑袍，是三人裡唯一看起來像個巫師的巫師。
「怕冷的話，你怎麼不乾脆召喚些火之靈小幫手來取暖呢？」
「你傻了嗎，拉堤維勒？車隊的巫師就坐在我隔壁，要是害整車的人嚇得跳車怎麼辦？」
坐在拉堤維勒旁邊一臉痞子樣的男人，是背著行囊包袱扮裝成旅行者的柯塞特，他笑著接話。
「呵呵……但我倒覺得只有那個巫師會被你嚇得跳車而已。」
拉堤維勒笑著表示認同。
「這倒也是。仔細想想，像法爾凱斯這樣渾然天成的兇悍“傭兵”，如果忽然聽他嘴裡冒出幾句“鄉音”還真的挺可怕的。」
「好了沒？又在拿我的臉開玩笑啊？」
被兩個同伴輪流調侃，讓法爾凱斯板起臭臉，讓他看起來更像個隨時要對人暴力相向的流氓。
「別老是這麼敏感，我們是在誇讚你充滿威嚴與魄力。」
「閉嘴啦，柯塞特。少瞎扯了，快開始討論正事。」
店主在這時送來了一份甜麥粥與兩杯熱濁酒，讓三人的對話短暫停頓。他們各自喝了點自己的餐點，在背後吵鬧的市集吆喝聲中繼續展開討論。法爾凱斯發問。
「來吧，讓我先整理一下現有資訊。目前已經對這個叫“獵魔者”的賞金獵手組織掌握到了多少情報？追蹤到他們的所在位置了嗎？」
拉堤維勒思考片刻後，做出回答。
「我猜……他們組織的人應該還在德里安城的領地內。前陣子在這抓到我們四個基層成員，大概讓他們食髓知味了。那個被他們當釣餌的人口販子越來越肆無忌憚，兩週前直接叫手下大剌剌闖進附近的圍村裡，把在村裡買賣的藥草商和好幾個巫師一起給擄走。」
法爾凱斯輕蔑地皺眉。
「可笑……大張旗鼓地搞販巫生意，以為我們會繼續像隻傻魚一樣被他釣中嗎？」
柯塞特笑笑地接話答道。
「可不是嗎？呵呵……既然這些目中無人的白癡這麼愛釣魚，我就順手幫他們引了條大魚來陪他們玩。這下子換他們被領主盯上，肯定很刺激有趣。」
拉堤維勒點頭肯認了他的話。
「領主這次好像拿了幾千金幣出來僱人圍捕他們。照這情況看來，這幾個蠢蛋應該不出幾天就會被逮到了。」
「真是群活該吃鱉的蠢貨。」
法爾凱斯哼笑了聲。
「不過……說到底，那些跟人口販子結盟的“叛犬”到底又是什麼來歷……？他們怎麼看都不像是單純為賞金做事的獵手集團。背後肯定有其他勢力做支撐，說不準是哪個國家費心培育出來的“獵犬隊”。」
他照慣例地隨口為這些易裝巫師取了綽號，讓柯塞特噗哧一笑。
「哎呀……看來，我們這十年來混得還挺不錯的嘛。總算是影響力大到足以催人去弄出一個特殊部隊來對付我們了。」
拉堤維勒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然早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不過說實話，我還真是難以理解……為何會有同行願意不計代價替雇主對付自己人。」
「也只有我們會一廂情願把他們當作自己人，那些沒節操的“叛犬”可不這麼想。」
柯塞特直接採用了法爾凱斯取的貼切綽號。他發自內心地看不起那些只為了幾枚金子酬勞，就對施恩的雇主磕頭效忠的巫師。
「我猜，光是雇主同意在他們碗裡多加幾塊雞骨頭，他們就會感激流涕好幾天了。更何況——」
他說到一半便停住了話。城門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騷動，衛兵正在大喊著要擠在廣場前路口的眾人讓出一條通道。
有個被押送進城的罪犯，雙手被反綁在馬背上，在衛兵隊的護送下前進。認出那個的矮胖販子的臉孔，柯塞特咧開了嘴角。
「哎呀呀……瞧瞧是誰來了。」
「效率還真高，這麼快就把這隻蠢豬抓回來了。」
法爾凱斯笑應了聲，看向喧嘩不已的人群。衛兵正在對廣場上的眾人高聲宣佈——罪大惡極的盜匪集團首腦弗萊．布基爾已經被逮捕，將在今天下午進審判所受審。
法爾凱斯把杯裡剩下的濁酒喝完，朝其他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
「來吧，讓我們趁這隻蠢豬受審之前，先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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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把抓捕到的兩個人口販子依約交付給衛兵隊之後，灰蒙自己坐在主營帳裡陷入沉思。他沒有把那個身份特殊的偽裝巫師一起交出去，想先搞清楚他的底細再另做打算。
瓦林仍被綁在旁邊的椅子上，負傷失血再加上被審問了整晚，讓他垂著頭滿臉疲憊。
「讓我最後整理一次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你是為了追捕魔神教徒，才利用人口販子當作釣餌替你吸引目標。而這項工作是某個聯貿商會的高層秘密安排給你的，那個人還同時賦予了你能夠易裝來往於各國城市的特殊身份，是嗎？」
灰蒙翻動著掌心上霧銀色的錫製身份牌，朝易裝巫師問道。這是他從瓦林身上搜出的東西。理應無法持有身份牌的巫師，卻帶著這個象徵擁有自由身份的東西，讓灰蒙深感興趣。
這個身份牌就和一般南境平民持有的物品一樣，記有姓名與發證地點等資訊，但多了一行附註職稱。上頭刻記著——搜捕特許證．瓦林．斯維弗爾王國拉迪昂城出身。背面應該是國徽的地方，則蓋著聯貿商會的徽印。
拉迪昂城是斯維弗爾的首都，也是聯貿商會的總部所在之處。加上販子之前曾說過瓦林是「親衛駐師」出身——這個職稱是專職服侍於城主或領主的駐守師。
而首都的領土統治權屬於一國王室。也就是說，指派他的雇主就算不是國王本人，恐怕也是宮廷中某個身份極高的親王貴族……而且，這個人還同時兼為南境聯貿商會的決策高層。
這下子可有趣了……原本以為這些南境國家只會發布形式上的通緝令，終究沒人有膽與這群魔神教徒正面對幹，卻沒想到這個最富庶的國家已經在暗中出招了。
想想也是，魔神教徒這十年在南境的作為雖然是企圖幫助巫師，卻反而成了跨國商人獲利的最大阻礙，擋到那些富商的財路了吧。
「我能夠回答的……全都已經說了。」
瓦林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疲憊地吐出這句話。雖然嘴上說自己把能交代的都說了，他卻根本沒真正說出什麼有用的情報，更沒有肯認灰蒙做出的結論。不像那個隨隨便便就一口氣吐出所有情報的販子，這個巫師的口風緊得很。
不過，就算他不肯承認任何事也無所謂，從販子口裡問到的情報，已經足夠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推敲出來了。
灰蒙一邊把玩著手上的金屬錫牌，一邊走向瓦林，寒藍色的眼眸裡帶著一絲笑意。
「好。看在你整晚都很安分配合的份上，我可以考慮放過你。不過，你要想重獲自由的話，我有個條件——」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diBUv1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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