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去找他們討伐軍的麻煩,帶走被他們利用的巫師之類的啊。反正那支軍隊的確也是買奴巫跟奴兵來應戰,這是罪證確鑿的事實。我們可以想辦法放走他們手上的奴隸,讓這支軍隊被困在森林之間動彈不得。」
希格德說著,把手指向地圖上仍未被討伐軍收復的幾座叛變小鎮。
「假使他們試圖從別地方調巫師來應戰,我們就阻止援軍抵達。反正就是想辦法讓內戰時間拖久下去,這樣一來,叛軍的勢力自然會越來越擴張——然後你們看看地圖這裡,這片區域的產糧村落供應著整個南領城市的儲糧。要是被叛軍拿下這些糧倉,這些城市今年冬季的儲糧就完蛋了。所以,他們的城主肯定沒辦法坐視不管,只能被迫先把軍力跟資金分散去處理內亂上,沒多的錢能丟去獵魔者那邊。」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會長。
「我們也可以看情況直接找叛軍的首領談判,更有效率地實現這個結果。你覺得怎麼樣?」
艾悠沉默不語,沒能夠立刻做出決定,許久之後才回答。
「……給我一點時間思考。」
希格德提議的方法,是透過帶走那些奴巫的方式,去影響討伐軍的攻防配置,間接改變戰局走向。就戰略而言稱得上是聰明的一手,可是卻讓她感到心情莫名複雜。
我們組織怎麼會走向這種必須靠利用他人來自保的處境……這真的是我該做的事情嗎……
她並不是沒做過這種「行惡」的決定。但就算出手殺人,或是之前在柏瑞特執行破壞古橋的計畫,行動的初衷也都是為了維護全體巫師的利益,從來不是基於保護組織的存亡。
總覺得……要是讓組織往這個方向走下去,恐怕很多事情也會無法再回頭了。可是,如果不做選擇,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塔瑪爾消滅我們組織在亞森的勢力嗎……
要是巫師會就此重創,對於南境的巫師境遇又有多大的影響?
艾悠神色肅然地在木椅坐下,反覆思索了許久,還是難以在心中理出結論。最後,她決定暫且把這件事擱置一旁,問起拉堤維勒其他事情。
「話說回來,拉堤維勒……你們帶回那三個俘虜之後,有審問過他們什麼事了嗎?」
靠在牆邊的拉堤維勒做出回答。
「有,姑且靠我的役靈術調查過他們了。不過,有隻獵犬是個被塔瑪爾施術“上鍊”的幹部,暫且還沒辦法調查他的事情,否則他很快就會一命嗚呼了。」
「那……你調查到了什麼結果?你有看到關於阿奇諾的消息,或是其他被帶走的同伴的消息嗎?」
拉堤維勒偏頭想了想。
「我沒有看到關於阿奇諾的去向,或是你們被帶走的同伴消息,倒是……發現了其他事情。」
他的目光挪向了壁爐旁的維納,彷彿在向他探詢該如何提起這件事比較好。
維納嘆了口氣。他總算再次抬起了頭,以冷淡的語調朝艾悠說道。
「叛徒不只阿奇諾一個人,你們那邊還有其他三個基層投靠向對方了,兩個人在查諾,一個在弗瑞登。他們三個之前都是由我逮住的其中一個獵犬“付薪水”的。」
艾悠頓時黯然失語,好一陣子沒能做出反應。希格德與哥札克斯也愣住了臉龐,傻在原地。
維納用通針攪了攪斗缽裡結塊的焦灰,又往菸袋裡拿了一撮菸草末放進去,緩緩吐了一口煙。
「老實說,我原本預計情況會更糟,但是只有三個人……姑且還算是好處理。總之,我已經聯絡自己人去追蹤那三個叛徒了,到時候會問清楚他們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處決掉他們。事情已經罪證確鑿……這個決定就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了吧?」
他抬頭看了眼老姊,但艾悠沉著臉龐沒有說話。於是維納又逕自說下去。
「你說我是無藥可救的蠢蛋……我承認,這次的事情我的確欠缺思慮。不過……姊,你可不可以也改改你那過於心軟的壞習慣?」
維納的聲音裡隱含著一股氣憤。他已經忍耐了很久,實在是不吐不快。
「你根本打從一開始就不該收容奴性重的家犬進組織,那種能夠為了主人多拋一把糖就隨時倒戈的駐守師哪裡值得信任?如果這次沒發現這件事,你們是不是又得在弗瑞登和查亞重蹈覆轍一次翻盤的慘況?」
等等,奴性重的家犬……?
喂、這傢伙——就算心裡是這樣想,你也不該把這種難聽的話說出來吧?
我們這邊的基層有七成以上都是駐守師欸……你這是在罵他們都是奴性重的家犬嗎?
希格德的臉色一陣不妙的尷尬,目光默默挪向坐在附近的會長,果不其然,艾悠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可是她仍然沒有說話做出回應,於是維納再度說下去。
「我承認我的確犯錯壞了亞森的情勢,但如果你們一開始沒出個阿奇諾那種叛犬,把情況搞得一塌糊塗,我還需要做這些事嗎?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到底為什麼會放那種家犬進組織……到底還有多少像他那種叛徒藏在你們的據點裡?就算這次運氣好抓出了三個,肯定還有更多沒被揪出來的傢伙暗中繼續在拿塔瑪爾的錢為他帶消息,你要怎麼阻止他們?」
他的聲音在怒意之下,聽起來既尖銳又刻薄。
「就連幾個叛離的軟弱傢伙,你都忍不住要大老遠跑去營救他們,你能有什麼本事狠下心去揪出那些叛徒?到底得一再發生幾次這種事,才能讓你好好清醒?」
艾悠終於抬起頭,面對質問自己的弟弟。她的目光充滿挫折,隱隱噙著淚光。
「對……組織遭受滲透是我的錯。我已經重新安排過聯絡方式,該撤換的人手、該移動的據點位置,這幾天都已經調整處理了……不會再讓據點情報這麼輕易被基層洩漏出去。」
「是我有錯的地方,我都會盡全力彌補,設法改進……但是,要是你說的清醒……是要我視而不見放棄受脅迫屈從的同伴,或是要我把任職駐守師的同伴當成你口中“奴性重的家犬”看待,恕我辦不到。」
她沙啞的聲音裡帶了些鼻音,但還是盡可能忍住了情緒說下去。
「維納堤恩……你身為巫師會的副會長,是最不該出言貶低巫師的人,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你怎麼可以如此瞧不起那些作為駐守師的人?不是每個人都擁有反抗的勇氣,和能讓他們反抗的運氣……這根本不是能讓你瞧不起他們的理由。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心裡與其是怒意,更多的是沮喪。她實在對弟弟的這番話,還有他這陣子的作為失望透頂。艾悠深嘆了一口氣,壓抑著喉嚨的哽咽,說完最後一段話。
「如果這才是你想走的路……那我們分道揚鑣吧。已經夠了,到此為止,我們不需要再勉強容忍彼此了……你高興怎麼做就去吧,隨便要去哪都可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她從椅子上起身,踏著重重的步伐進了客廳旁的房間,直接關門扣上鎖。
會長突如其來的這番話,讓希格德的腦海倏地一片空白,呆住了臉龐。他慌張地嘟囔了句「慘了,這下子完蛋了」,朝哥札克斯投以求救的目光。
然而,就連總是能幫忙緩和兩人之間的氣氛的哥札克斯,這次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束手無策地朝他搖了搖頭。
這番拒絕往來的宣言,恐怕並非是一時衝動的氣話,艾悠說不定是認真的……
如果她只是生氣,聽完維納剛才的話之後,應該會像往常一樣大罵幾句就算了。可是她這次卻意外的冷靜……也許,這是已經徹底心灰意冷的反應吧。
坐在桌前的瑪蒂娜掩住臉龐,覺得心情鬱悶得頭痛。她和姊弟倆相處了十幾年,知道會長這次肯定很難原諒維納了。
上一次看到艾悠如此心灰意冷的反應,是十年前她聽見維納承認他犯了禁忌,毀滅了斯哥達城的時候……時至今日,艾悠依然沒有原諒過他做的這件事。只是看在親人的情份上,加上維納時不時想做傻事,她後來才會再次跟他說話。
就像艾悠說的,「勉強容忍著彼此」……恐怕她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這樣看待著自己的弟弟吧。但是……人的忍耐終究還是有極限的。維納蔑視駐守師的發言,成了讓她放棄與弟弟共處下去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樣下去,巫師會未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瑪蒂娜沮喪地揉了揉眼角,她轉頭要問副會長下一步的想法,卻看到維納站了起來。他一語不發地沉默一陣子,才抬頭對自己的幹部說話。
「……我們離開吧。」
說完了短短這幾個字,他就打開大門逕自走了出去。
目睹副會長步出門外的背影,希格德的神情憂心忡忡。事情終究還是變成這樣……一直以來最害怕的預感還是成真了。他心情難受地盯著拉堤維勒,悄聲問道。
「不會吧……你們真的要這樣走了嗎?」
拉堤維勒心情低靡,不發一語地嘆氣,沒有回答他任何話,安靜跟上了維納離開。班格尼也沒表達任何意見,臉色沉重地拿起馬具跟著他而去。瑪蒂娜一度止步看了眼艾悠緊閉的房門,似乎很想跟她說些什麼,但最後也沒能夠說出口,沉默地步出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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